小孩一向很得意自己的聪明，但没有想到，明月一直都在跟着他。
太大意了，居然没有感觉到身后有人。
风中明月嗤笑了一声。
“这不怪你，你本身就没有什么好武功。”
小孩咬了咬牙，却什么都不敢说，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人已经向前迈了一步，再走五步，小孩就要被抓住了。
明月并不着急，静静的等着。
小孩沉重的点了一下头，什么时候，命都最重要。
他一向很识时务，很惜命，很知道该如何选择。
风又吹过了树林，那人忽然翻身躲过了明月飞过来的银丝。
紧接这又是几道银丝闪过，那人不得不继续躲避。
明月站在树上笑道。
“你也不过如此吗，居然一个人就敢闯山？”
她不等那人反应，已经飞身下来，那人大惊，抽出剑迎上。
上一次，小孩看都明月只躲不战，这一次看的清清楚楚。
明月的武功的确在祭山之上，但她还太年轻，不知道这世上有比武功更厉害的东西。
似乎是有意让小孩看得清楚，明月在十招之内重击了那人，腰间的软剑都还没有拔出。
那人躺在地上，吐出血来。
明月冷笑。
“你一个大男人瞧不起我，却连赤手空拳都不敢，真是让我佩服的很。”
那人在地上慢慢后退，明月此刻抽出了软剑，指着他问道。
“你想怎么死？还是自己说出来，我让你活。”
那人笑了起来。
“你知道又能怎么样？一个瞎眼的东西。”
明月没有说话，软剑抖的更加笔直。
虽然剑气凌厉，但明月却不杀人。
这是祭门的规矩，凡是手下败将皆不杀。
在祭门看来，只要这个人认识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必定会收心敛性，踏实做人。
这个规矩，被祭山暗自嘲笑了很多年。
也是因为这个规矩，才让祭山动了想要夺取《山海经》的心思。
一个只知道祭祀山神，守住群山，根本不了解人的门派，不配拥有《山海经》的财富。
那人显然也知道明月不会杀人，不杀了他，就要放了他。
他很放松的舒展了身体，让气血运行的更加畅快。
帽子已经被打掉，露出了整张脸。
小孩看着，总觉得这人好像在哪里见过，刚才看着就很面熟，现在看着更加面熟。
他常年在深山，见的人并不多，而且大部分都已经死了。
索性解开了胸前的衣襟，看了看被明月击中的部位。
也是因为他的放松，让小孩看清了他胸前的像是火苗一样的纹身。
小孩的瞳孔缩紧，呼吸急促起来。
这个纹身，见过，在桃花郎身上。
小孩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原来祭山身后是九微堂。
在小孩三四岁的时候，有人来这里想要一副上好的人皮面具，大汉当时正在为见不到花禅意而心累，整天郁郁寡欢，暴躁如雷。
那人神通广大，让大汉远远的看了花禅意一眼，心满意足的大汉回去就废寝忘食的做了一张面具。
后来，小孩才知道，神通广大的是九微堂。
桃花郎被骗到这里的时候，小孩本想和他达成合作，但没有想到大汉的速度比他快的多。
没有想到，上天居然又送了一个人来这里。
这个机会真好。
九微堂可不是这些武林正派，只要有用，就百无禁忌。
完全就是为小孩打造。
想到这里，他从腰间摸出了一个小小的弹弓，又拿出了一只木箭，站起来对着那人的心口就射了过去。
他离得很近，速度又快，让明月几乎没有时间阻拦。
“噗呲”一声，木箭扎入了那人的心口。
谁都没有想到小孩会做出这种事，那人只来得及瞪大眼睛，指着小孩的方向，便向后到了下去。
“姐姐！”
他喊了一声。
“这种人何必污了姐姐的手，既然他满嘴放屁，就让我来杀了他。”
小孩说着，已经走到了那人面前。
他俯下身子，拿出了那封信，递给了明月。
“这是你要找的东西。”
然后他拖起那人的双腿往山里走。
“他不能留在这里，会被师父发现的，就算师父不知道，那边的人也会过来，我知道一个地方有野兽出没，还是让他干干净净的比较好。”
他说的很自然，做的更加自然，好像从头至尾他都是和明月站在一边。
明月真的很吃惊，她见得人不多，但每个都很质量，小孩是里面最有质量的。
她甚至觉得只要能了解了小孩一人，就已经能了解了人性所有的阴暗面。
她想的很对，因为此时的小孩非常的开心。
那人并没有死，小孩瞄准的不是他的心脏，但箭头上有药，足以让他在山里耽误上三天。
尽管山路上有草，还是避免不了颠簸，那人很快就醒了，伤口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别嘶了，我知道你没死。”
小孩冷冷的说道，把他的腿扔到了地上。
“你刚才差一点就死了，是我救了你。”
那人说不出话来，瞪着小孩——知道他是给祭山送信的人。
小孩冷笑着踢了踢他。
“我知道你是谁，你是九微堂的人，不过你不用想着杀我灭口，因为不久之后，我会是九微堂的一个分堂堂主。”
那人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和嘲讽，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小孩子可能疯了。
小孩读出了他眼中的意思，又笑道。
“我之所以没有杀你，是想让你替我给堂主传个信——我很擅长杀人，更知道如何让人死的无影无踪，他需要我——我虽然才十岁，但我一出生，就看着如何杀人，我比任何人都适合九微堂。”
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表情自然，语气平静，没有任何波动。
说完之后，他又上前一步，用手按住了那人的伤口，胸前衣服的颜色立刻变得更深了。
“很疼吧，记住这疼，给堂主传刚才那番话的时候，要想着这疼。”
那人的的脸已经扭曲，他并不是没有受过伤受过痛的人，但小孩这次出手，居然比他曾经经历的伤痛要强上至少十倍。
他心里一惊，这个小孩，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天生的杀手。
小孩看到了 他眼中的惊恐，心里暗自高兴，站起身。
“我没有名字，我就叫小孩，堂主要是不喜欢，可以帮我起个名。”
他看了看天色。
“不早了，我要是还不回去，明月就要怀疑我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人，转身飞奔回去。
明月还在原地等着他，听到他回来，把信递了过去。
“念。”
小孩愣了愣，没有接信。
“我不认字。”
明月也愣了愣，把信收好，过来一会问道。
“你身上有血腥味，回去怎么说？”
小孩笑了笑，捡起石头对着自己的腿划了一道，血流了出来。
“就说走的太急摔了一跤。”
他看了看周围，问道。
“姐姐刚才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做吗？”
明月笑道。
“你觉得我该做什么呢？”
小孩愣了愣，一边换上了可怜兮兮的神情，一边四处环顾，嘴上却说道。
“姐姐这么早总不是为了跟着我来这里吧？”
明月只是轻轻笑着，并没有说话，小孩看着她的黑色帷帽，心砰砰直跳，但面上还是保持着平静。
“我做了什么事，都会和姐姐说的，所以跟着我还不如去看着大哥，他要是再发疯可怎么办？”
明月冷笑道。
“只要你不把山外的信息带进来，我想他还不敢发疯。”
小孩愣了一下，刚想说什么，被明月打断了。
“你为了活下去很努力，我很欣赏你这种努力，但你不应该两面三刀；你要知道，即便是他们，也不会喜欢叛徒和奸细。”
话说到这里，再抵赖也是没有用的，小孩忽然哽咽起来。
“我是真的没有办法，大哥想做的事，他一定要做到，就算是师父拦着，他也不会听。所以，师父抛弃了他，选择了我。但我……我想去找我的亲生父母，他们一定很想念我。如果他们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该有多痛苦。”
他说的很动情，声音微微颤抖眼睛通红，如果此刻有第三个人能看见，一定会觉得他是个让人怜爱、忍不住想要保护的孩子。
“你不要在试图骗一个瞎子了。”
明月上前一步。
“我是不会对一个孩子动手，但前提是这个孩子不是个魔鬼。”
小孩抽抽搭搭的哭了出来。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明月冷笑，腕间的银丝忽然飞出来，缠在了小孩的脖子上。
冰冷、柔韧、锋利的银丝贴着小孩的皮肤，他甚至都不敢吞咽一下，生怕东做大了，银丝就会勒进脖子里。
他不是个普通小孩子，知道咽喉被割断后是什么场景，他做梦都不想变成那个样子。
明月已经通过银丝感知到了小孩的惊慌和害怕，平心而论，她并不想这么做。
银丝和软剑，是为了对付恶人、不是用来对付弱者。
小孩虽然可恶，但说到底还是个弱者。
“话说那么清楚就没有什么意思了，我懂，你害怕我出尔反尔，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除了你，谁都别活。你让我学会合作，恰恰是你，应该学会相信人。”
小孩眼睛里充满了怀疑，但小小的身子还在抽动。
明月又说道。
“你都送出来什么消息？又都送进来了什么消息？送给了谁？你要是敢说半句假话，我就杀了你。”
小孩没有说话，因为他只要说出来，就没有向祭山回头的可能了。
明月说得对，叛徒和奸细谁都容不下，小孩很了解祭山，这个分寸把握的很好。
但现在一旦多走一步，祭山就真的不会原谅他了。
但不说，明月现在就可以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