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山有一个私生子,如果还活着年纪应该和明月差不多大。
但这个孩子是不是还活着,九微堂的人却不知道,不过只要明月的一句话,他们上天入地也会找出来。
找到这个孩子,再找到祭山就很容易了。
江浣说完这些便起身告辞,不用说太多,明月是个讲公平的聪明人,当然知道要用什么来换。
当然明月也可以让渔夫去找,只要渔夫有这个运气。
明月静静喝茶,过了一会,角落里出现一个声音。
“你既然知道我这个老头儿在这里,怎么不请我下去坐坐呢?”
明月淡淡回答。
“刚才他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渔夫像只老猴子一般从角落里跳了出来,他刚才一直都在这里,明月知道他在,江浣也一定知道。
渔夫愣了愣,点了点头。
“我也是才知道,正准备来告诉你,谁知道那小子抢先了一步。祭山当年是个毫不起眼的小角色,谁知道能搞出来这么大的事情……他的女人带着孩子跑了,认了别人当爹。”
“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渔夫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长的说道。
“什么样的女人呢?当然是能让男人念念不忘的女人,她的相好可不止祭山一个。”
“你知道这么多,就没有担心过被人杀了吗?”
渔夫笑了笑。
“流星儿有句话说得好,入江湖就是入赌局,愿赌服输。想杀我的人可不止九微堂一个,我要是怕,你也找不到我。”
明月默默喝茶, 渔夫又说道。
“我来看看你,你要去恩言寺的消息我已经放出去了……各门派都在等你去。我知道你很厉害,好拳难敌四手,江湖多得是藏龙卧虎之辈,你不可能运气一直好。”
明月摸着茶碗,显然很不高兴。
“你管得太多了。”
渔夫看着明月,语气里有着明显的担忧。
“这样一路杀过去,你死了没事,但可千万不要伤了脸,也别缺了胳膊腿。”
恩言寺的布局很复杂,没有去过的人经常迷路,更别提那些人早有准备。
明月不熟悉地形,又不知道谁在暗处,去了难免会吃亏。
渔夫担心明月会受伤,他可不喜欢身上有伤的美人。
“你不用硬撑,在我面前可以说点真话,要不然郁积于心晚上睡不着,对皮肤就不好。”
明月毫不在意。
“祭门妖刀谁都想要,但这妖刀不是谁都能用。他们为了这个也不会杀了我,但不杀我,我就会得到妖刀。所以该睡不着的不是我,而是他们。”
恩言寺。
妖刀放在后院禅房的地下暗室里,每日都会由一个弟子对着诵经,已经二十年了。
江湖上都知道妖刀在这里,但没有人敢来抢妖刀。
见过妖刀的人很难忘记这把刀,不但锋利,而且很美,尤其是在有月亮的晚上,在月光的映照下,刀身光华闪耀、瑰异的杀意缓缓流动。
如果对着月亮举起这把刀,还能看见围绕在刀身蓝紫色妖冶之气。
只要握着这把刀,即使没有任何武功,也能有一种能够成为天下第一的自信。
打造这把刀的人,是祭门的第一代掌门,用的是《山海经》中记载的泰威山枭谷(《山海经•中山经》泰威之山,其中有谷,曰枭谷,其中多铁。)中最阴最好的铁。
可它被藏在地下室二十年,早已失去了光华,也在渐渐被遗忘。
二十年足以改变很多事,很多人;能让一个年轻人变成中年人,能让一个大弟子变成一个掌门。
现在的武林盟主是峥嵘阁的掌门贺如云,当年他也在白马山庄,不过是以大弟子的身份;今天他没有来,来的是他的大弟子贺平川。
五大门派来的掌门只有萧瀚山,他本来是要在流星儿金盆洗手那天离开的,但明月的出现让他一直耽搁到现在。
他坐在贺平川的旁边,目光扫过了来人。
武林在这二十年里也改变了很多,大浪淘沙,不再是所有的门派都能在这种聚会上有一席之地。
但来的人,他们有的从二十年前那起事件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秘密也深埋在心底,几乎都已经遗忘,此刻再相聚,心情非常复杂。
明月的突然出现,让他们重新相聚,二十年前的事情被默契的略过了。
他们一直在讨论,却很少有对视。
更声从戌时敲到了寅时,月亮升起又降落,在清晨第一道阳光的照射下,他们没有商定好如何对付明月。
祭门武功很少外显,他们很多人都没有见过。
但流星儿金盆洗手那天,明月双指断剑确实很多人都看见的,江湖上能够一战的不出五个。
现在众人皆知明月要来恩言寺拿妖刀,但却不能被明月拿上,否则江湖整个都要反了天。
只要明月用妖刀号令《山海经》里的凶兽下山,不只是江湖,整个中原都会祸乱。
但在不在恩言寺杀,由谁来杀,他们反复讨论,始终拿不定主意。
最后,贺平川传了武林盟主的意思:不杀,明月要活着,不只是为了十九年前的事,也为了现在的武林。
但明月是不可能愿意和他们平心静气的说话,所以,今晚上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把明月给带回来。
讷言方丈一直在堂前默默的念经,已经一天一夜,水米未进。
他眉头微锁,身形憔悴,妖刀已经放在这里二十年。
他本以为这把刀会成为一把普通的刀,再也不会出现在江湖。
但今天,一切都要改变了。
今天看上去是恩言寺普通的一天,但这里的人都明白,很快这里就会出现一场暴风雨。
天色又暗了,讷言方丈停下拨佛珠的手,轻叹一声。
“我正在为你诵经。”
一声轻轻的冷笑,明月迈进门来,还是蓝衣黑帽;微风吹过,衣摆微动。
“你有这时间,不如拿走那几十匹白马。”
讷言沉默片刻。
“你应该比我更会养马……”
明月打断。
“但我的命不一定比你的长啊,今晚上难道你们会把妖刀交到我手里?”
讷言叹气。
“烧了白马山庄,你应该开心才对。”
明月愣了愣,冷笑道。
“可二十年前的人却回不来了。”
讷言沉默,没有回答。
明月声音带着愤恨。
“我下山的那一刻开始便不会再开心,你不要白马我就送人,有人知道怎么做马肉最好吃。”
她赌气似的说完,轻身掠走。
讷言看着明月的背影,心里担忧却只能长叹一声,这里是佛门,可已经布满了杀气,他能做的只有诵经。
他阻止不了,只能希望恩言寺里的所有人能够放下心魔,解开因缘,回头是岸。
愿这场仇恨能够消散,愿所有人能放下。
要去恩言寺的后院,就要经过一个很长的台阶。
恩言寺里很多的古树,越往后院走,树就越多;尤其是台阶的两旁,庶母郁郁葱葱,枝叶相互交错,在头顶上方形成了一个盖子。
即使是星星最亮的夜晚,台阶上也很难有光。
每到黄昏时分,这里已经先黑了。
不过,这黑暗对明月来说并不是阻碍,她拾阶而上,做好了随时迎战的准备。
在这里布下埋伏,前后夹击,即使轻功再好也很难逃脱,更何况她还是孤身一人。
她已经感觉到了这里有人,正在看着她,在等最好的时机。
腰间的软剑随手都能抽出来,腕间的银丝也已经准备好了,明月每一次的复仇,都做好了永远不能回去的准备。
她已经毫无退路,这一生的愤怒恐怕唯有死亡才能解脱。
风吹过了树林,在密集的树叶中旋转,树上忽然传来了一声轻笑,笑声爽朗而真诚,有这种笑声的人,一定没有什么烦恼。
明月腕间的银丝已经冲着声音飞了出去,整个人也随后过去,从树上掉下来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咚”的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个人已经被点了穴,除了滴溜溜转的眼睛,身上哪个地方都动不了。
他倒在地上,还保持着刚才伏在树枝上的姿势。
两个身影从树上飘下来,一个俊朗飘逸,略长的桃花眼熠熠生辉,哪怕是在生气瞪人的时候也显得十分深情。
他身后跟着一个带着帽子,眉头微皱的少年,手里紧握着腰间佩刀的刀柄。
桃花眼少年着看明月,眼神热烈而真诚。
“你就是祭门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