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捉摸不透的家姐，卫舫的心思很快又回到了学业上，他对建筑的喜爱，源于少年时期的动荡生活。圣约翰大学的每栋楼几乎都是砖石结构，一个院系一幢楼，总共有新闻系，外语系，医学院等。卫舫总喜欢细细地观赏建筑中的每一处细节。白主任无意中发现卫舫这个特点，一个痴迷于本专业的孩子，总是容易惹人注目，更何况一个这样优秀的孩子。白主任在卫舫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那些年，自己何尝不是这样迷恋自己所选择的学术。
素有严苛导师之称的白主任，很不赞同这个学院里还隐隐存在的萎靡之风。虽然建国之初，百废待兴，可是这原本属于教，，会学校的圣约翰里，学生们大多出身殷实，并不知人间疾苦。特别是这两届的新生，愿意把精力投入到学业中的就更少。
白主任欣赏卫舫的几篇论文，夸赞卫舫年纪轻轻便有了不少的见解，他甚至愿意为卫舫联系到梁思成教授，做赫赫有名的梁教授的关门弟子。卫舫眼睛有光，却很快黯淡下去，他的见识如何能与偶像梁教授相提并论？卫舫对总是照顾自己的白主任怀有感激之情。
在学院即将要分解的时候，白主任专门和卫舫有了一次谈话，他提到院系将分流出去，建筑系和土木工程系并入同济大学，医学院和震旦大学医学院，同德医学院合并成为上海第二医学院，政治系，英语系和新闻系将被并入复旦大学，财经系科并入上海财政经济学院……拿到消息的卫舫，丝毫没有犹豫，坚定的选择了同济大学。
倒是家姐？卫舫很别扭，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别扭什么？几个月前，闫凯旋特意送来的凯司令栗子蛋糕，家姐顺手接过的画面，时不时浮现在眼前，令卫舫感觉到自己是多余的，无论之前和家姐有多么亲密，他有多么想和家姐亲密，只要有闫凯旋的存在，他便没有存在的必要性。
卫舫还是写了一张纸条，拜托赵婶找个方便的时间，递给家姐。
闫喜华也不明白，为什么大弟弟近日来总是躲着她，这个脾气真是如传说中那样，古怪的很。她拿着手中的那张纸条，若有所思。
纸条上，卫舫清秀的钢笔字跳跃着，语气却很冷淡。告诉她，要分流了，学员可以自主选择未来的方向，并注明此次并校是一件大好的事情。
闫喜华在医学和建筑系上两难。她骨子里是很喜欢医学的，可是，如果这样的话……她早就听到卫藕叶在院子中嚷嚷过了，她要学医，决定这次跟着医学系转到医学院去。闫喜华才不想经常见到卫藕叶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
“卫舫大弟弟，你是准备继续坚持建筑设计专业吗？”
赵婶赶忙把纸条传给了卫舫。卫舫表面上装作波澜不惊，实则看到家姐的回复，内心早就荡漾开来。
“当然，此生准备奉献给我们国家的建筑行业。家姐，你呢？”
闫喜华躺在床，，上，反复看着卫舫的字条。那一句家姐，仿佛是欲盖弥彰。
“建筑行业，是你的最爱。”
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让卫舫疑惑。他奋笔回应：“我们国家正是需要民族振兴的关键时期，目前国内建筑师少之又少。白主任和我聊了很多，他希望我能够学有所成。因为现在更多的人是学得国外的建造技艺，却鲜少有对自己本民族建筑的研究。我想以己微薄之力，努力学习本领，有一天能够为人民大众奉献力量。盖出气势雄伟的建筑！”
闫喜华趴在桌子上，上下翻看卫舫这么多内容的回复。目光炯炯，仿佛想看透这张薄薄的纸上有没有画外之音。但是，那些冷静的字体并没有透露更多其他答案。
难道他并不喜欢自己？闫喜华你在想什么呢？快打住！这么荒谬的念头怎么会出现？这该死的念头！自己当初从家里跑出来，难道不是因为李娥吗？那个只比自己大了7岁的姑娘，嫁给了自己的父亲，她实在无法接受事实才跑出来的，不对吗？又不是为了来看卫舫的，一个总是留在自己记忆中，有着一双晶亮的大眼睛，笑起来，好像冰雪都能够融化的男孩子。
卫舫这一次等了两天，字条不再如预期那样快速投递过来。他几次想要问一下赵婶，为什么还没有回应，字条是否递到闫喜华的手中？赵婶也看出了卫舫的心神不定，她一副过来人的了然：“嗳，这闫姑娘如今出落的这般动人，我要是年轻小伙，我也会惦记上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卫舫愣了愣，年轻小伙都会惦记？那家姐是真的蛮招人惦记的。
闫喜华在院中等他，两个人默契的点了点头。
“家姐，你对于这次的分流怎么看呢？”
“嗯，你上次好像对凯旋哥说过，建筑系很好。你也可以帮助我们学业进步，是吧？”
卫舫略微有些生气，轻轻嗯了一声。他就是不喜欢家姐提到闫凯旋。
“凯旋哥后来也找我聊过。毕竟我们也刚进校，如今碰到这样的好机会，是极好的事情。他也打听了一下，白静是白主任家的女儿，白静也建议他选择建筑。所以，我……”
“所以，你也想选建筑系。”卫舫替闫喜华说出了最后半截。
闫喜华点点头。其实，她想说，她最有兴趣的是学医。但是看到卫舫令人着迷的侧脸，话说着说着就变了个味，成了另一个意思。
卫舫无奈，既然家姐为了闫凯旋，决定选建筑系，那也不是不行。只是，这闫凯旋总在中间，好像膈应了什么。
“那以后就和我在一起吧！”卫舫沉声道“我这里还有很多的学习笔记，你之前没有基础，可以认真复习一下，有不懂的地方，随时来问我。”
两个人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同济大学的校园里。卫舫指着一片空地：“家姐，白主任近期也挺重视分流合并学校的事情。他说之前我的一篇关于建筑要注意细节的论文很不错，所以，这里打算建一座新的教学楼，准备推荐我，让我参与其中的设计。”
闫喜华满是欣赏：“那真是太好了！”
提到设计，卫舫本能地想要说更多：“不过，这次的设计虽然是让我参加，但也只是学习。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哈温老师是如何设计出关于我们国家特点的建筑。”
“大弟弟！”
“嗯？”
“你为什么要选择建筑设计呢？我记得你小时候很闹腾，很有自己的主意，而且喜欢唱戏，怎么忽然之间就长大了，如今是大小伙子了……好像变成了我不认识的那个人。”
卫舫抿嘴笑：“是啊，要说起来，还是受到王大友叔叔的影响。他一直都教导我，一个男人要有担当精神。凡事都要有大局的眼光，不能像只井底的青蛙，永远只能看到头顶的那一片天。所以啊，大友叔叔离开之后，我就一直在回想他话中的意思，想着想着，就忽然明白了。他说的担当，就是要有敢为天下先的勇气！而我，想要为万民谋福祉，既然生逢这样的灿烂年代，那我就更要为国家，为我爱的世界，奉献出自己的全部。而建造房屋，给大家一个安稳的家，现在就是我确定要做的事情！”
闫喜华惊讶地看向身边这个不知不觉已经长大的青年人，头一次震惊在卫舫已经是大人，而且还是一个优秀的成年人的意识中。
“额……大弟弟……不，卫舫！家姐为你骄傲！”
卫舫忽然扶住闫喜华的双肩，闫喜华这才更加惊讶，记忆中可爱的小卫舫，竟然和自己一般高了。
“家姐，你不要再和闫凯旋有来往了。”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