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盘问
冷嘲2019-01-08 12:003,256

  雨后初晴,陆洋捏着今天新下发的公文往孟大人书房走去,他沿着廊庑平静的拐过前厅,孟大人书房的门虚掩着,他机警的用余光迅速扫了一圈,便迈了进去。

  书案靠在窗边,晌午明媚的光透过窗纸将书桌照的光亮一片,还能看见纷飞的细灰飘浮翻转。

  陆洋咳嗽了一声,走了过去,将案卷调转过来,端放在书桌上,眼睛却略一定神,只见一份卷宗放在一边,上面写着“古洋茶座”的字样。

  他深深吁了口气,想要伸手去碰,刚悬在半空就缩了回去,这不是孟大人的习惯!

  孟怀清是武将出身,虽然勇武却不是莽夫,这样的案卷这么显眼的放着,触手可及,陆洋总觉得有些蹊跷,他假意回身出去却放慢脚步,仔细思索着各种各样的可能。

  如果是自己草木皆兵了呢?他内心猛地一拱,难以抑制的想要返身翻看,可他犹豫了一下,咬咬牙还是走出了门。

  刚出门就看见孟大人的跟随李梁捧着文书急匆匆的进来,两人差点装个满怀,陆洋赶紧躲在一旁,故作轻松的笑道:”你可真是走路生风,差点撞上。”

  “哟,是陆主簿,案卷送来了吗?孟大人等着急用。”李梁看着陆洋的眼睛问道,瞳仁却克制不住的跳了一下。

  陆洋朝里面努了努嘴:“就在书案上,赶紧拿给孟大人吧。”

  说完便平静的走了。

  李梁见陆洋身影消失在拐角,立马闪身走进屋内,将那份古洋茶座的卷宗,小心翼翼的掀开一角,里面有几页纸,只是纸张之间被刷了浆糊,只要被人掀开过,肯定会撕破。

  他仔细看了看,的确没有掀动的痕迹,便拿起桌上陆洋送来的文书,径直走了出去。

  陆洋回到公房,继续手持毛笔一笔一划的誊抄着公文,脑子却急速的思索。

  自己亲自传送的公文孟大人绝不会让人直接放在书案上;李梁“巧合”的出现,更让他起疑,既然李梁来取公文,为何让自己多此一举,直接派他来拿不就行了?

  陆洋暗自松了口气,同时也在凝神细思自己这几天的所有言行,破绽在哪里呢?

  这时一个官差走了进来:“陆主簿,知府大人叫你过去一趟。”

  陆洋笔尖一颤,随即慢慢搁下笔答应了一声,起身便走。

  ……

  于此同时,随着一阵砰砰的门响,一个人出现在陆洋家门前,他左右看了看陆洋家,干干净净的门口,主人显然是个整洁的人,他目光沿着墙壁迅速扫了一眼,没有任何刻画和奇怪的石头草木的摆放,除了一把扫帚歪靠在墙边。

  他留意看着扫帚被使用的已经歪向一边的枝杈——一把陈旧的扫帚,经常使用才会这样。

  这时门内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女子的询问:“谁啊?”

  说着只听咔哒一声门栓拉动的声音,木门吱嘎开了条缝儿,郑氏质朴而清秀的脸警惕的盯着来人。

  那人略一拱手,极有分寸的后退了一步,掏出府衙的腰牌:“淮州府的捕头,有事问夫人几句话。”

  郑氏犹豫了一下,有些诧异的问道:“可……可我家陆洋……不在家啊。”

  这时背后的儿子叫到:“娘,你看!这里有只小鸟!”

  那人咧嘴一笑:“那是牛牛吧,早就听说陆主簿说过,特淘气,一眨眼这么高了。”

  郑氏这才微微放下心,把门打开将来人放了进来,眼神却在那人身上上下打量。

  那人长得宽厚,一把浓密的络腮胡子,雄赳赳的一站,面带风霜之色。脸上一道骇人的刀疤从耳根斜至颌下,令人看着心里一突突。

  她走到院中刚要犹豫是不是请那人进屋,那人却开了口:“不必烦劳的,就在这里问几句我就走。”

  “呃……好,大人请坐,不知道……呃……怎么……怎么叫您。”郑氏搂着牛牛,在院中的小藤椅上坐下。

  郑氏的谈吐显现出这家并不经常来客人,女主人的应对有些生涩。

  那人笑了笑回答道:“司徒朗。”

  ……

  “陆主簿,就随便问问哈。”淮州府的知府刘嵩端坐在茶几上,一边吹着茶水一边招呼陆洋坐下。

  “这个……你也知道了,出了命案,古洋茶座的钱无庸昨夜死了。听说他找过你?你们之前认识?”刘嵩似笑非笑的看着陆洋。

  陆洋点了点头,显得满怀心事。

  他抬起头看着刘嵩叹了口气说道:“是啊,之前我在梅州卫左营做文书,他和我是惠州的同乡,那时候他是随军征发的民夫,我们见面认的老乡,他托我给他谋过差事,你知道,我荠菜子大的笔贴士能有什么能耐,后来他觉得我不仗义,就不来往了。”

  “就是说你之前不认识他?”

  陆洋回忆了一下,点点头:“对,就是在梅州见过几次面,后来打了几年仗,散了。当时好像是听说——”

  他思索了一下,有些拿捏不定的说道:“好像听说他是去其他地方寻了个路子,做买卖去了。”陆洋语气极其的平静,伸手挠了挠头。

  刘嵩点了点头,不易觉察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笔贴士,笔贴士笔头如同捣蒜一般做着记录。

  ……

  司马朗端坐在陆洋家的院中随意扫了一眼,不大的院落很干净,爬山虎将西边的院墙爬的一片葱绿,映着太阳透着鲜嫩的色彩。

  “奇了怪了,我和陆洋也是同僚几年了,他和钱无庸是怎么认识的?”

  “你们不认识吗?”郑氏有些奇怪的看着司徒朗,随意说道:“他们几年前在梅州认得老乡,后来打仗走散了,前几天刚遇到。”

  “原来是梅州!对,我想起来了,是梅州!”司徒朗一拍膝盖,破颜一笑道:“难怪呢。”

  “难怪什么呀,那人啊真不是个东西!”

  “哦?”司马朗顿时来了精神,咧嘴狡黠的一笑:“这他乡遇故知,怎么这么不待见?”

  ……

  刘嵩看着满怀心事的陆洋,眯着眼睛问道:“陆洋啊,有心事?”刘嵩迷离的眼神泛着一丝冷光,在陆洋身上来回逡巡。

  陆洋舔了舔舌头:“我和钱无庸毕竟认识,他人死了,心里多少有点难过。哎……”

  “对了,那钱无庸真的死了?”陆洋抬头期待的问道。

  刘嵩一愣神:“死的透透的,怎么了?”

  陆洋苦涩的摇了摇头:“没什么,算了,不提了。”

  刘嵩看了一眼记录口供的笔贴士,关切的问道:”对了,那什么,你昨晚回家后,有没有人看见啊?随便谁,左邻右舍、巡防的巡哨、还是其他的人,都行,有个见证嘛,咱们就该了就了了。“

  陆洋手扶着额头,有些苦恼的思索着说道:“唉,还真没有,我昨天下了差就回家了。我家那地方大人你也知道,僻静,没什么来,再说邻居们也不可能盯着我啊,那成什么了。”

  “没去其他地方?”刘嵩补了一句。一旁的笔贴士悬着笔尖,等着落墨。

  陆洋这才一醒:“哦对,昨天买了酱肉,在罗记肉铺。”

  ……

  “买酱肉哄哄夫人也是理解,男人嘛,都有个应酬,银钱往来很正常。”司徒朗深邃的双眼闪着流动的光,院中起了风,吹得地上的树影微微晃动着。

  “别提了,”郑氏有些气愤的说道:“那姓钱的之前在梅城跟陆洋借了十三两还是十五两银子,本以为他是来还钱的,又买吃的又买玩意儿哄我家儿子,没成想银子没还,还借了二十两说要装店,你说我家陆洋一年才八两不到的俸禄……”

  “叔叔买了糖人。”牛牛瞪着天真的眼睛说道,随即又撒起娇来:“妈,今天我还想吃糖人。”

  “别闹你,大人说话呢!”郑氏捏了一把牛牛的脸埋怨道。然后挽了一下鬓发,侧脸映着阳光带着一种成熟女人特有的韵味,不妩媚却亲和。

  司马朗察言观色,见郑氏对钱无庸的事情没有半分的警觉,看来古洋茶座的尸体对方还不知道,起码目前是这样的。

  ……

  斜阳照树,弱柳扶风,厅外的蝉声和着枝叶的沙沙作响反而显得寂静。

  刘嵩卧蚕似的花白眉毛跳了一下,继续问道:“哦,难怪呢,有人说他来找过你,原来有这么个瓜葛,人死帐烂,的确……那就没什么疑问了。”

  刘嵩若无其事的骨节轻轻叩了下茶几,随即又问道:“晚上出门没有?”

  陆洋摇了摇头,低声说:“没有,回了家就没出去过。”他眼神黯淡无光,显得有些垂头丧气。

  刘嵩这时又是一问:“那罗记酱肉是拿纸包着的?哦,你别多心,那纸上有日期,多少也能证明一下,家里还留着吗?”

  陆洋想了一会儿,咋了一下嘴为难道:“刘大人,这……这桑皮纸谁还特地留着呀,还真不知道在不在家里,兴许都扔了。”

  “那就算了,要是能找到就更好了,不过也无所谓,到时候问一下就是了,对吧。”刘嵩端过茶碗,碗盖拨着浮茶嘬了一口,眼神又是一闪。

继续阅读:第八章 案情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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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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