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宾’通过什么给你情报？”
“文书，‘贵宾’那头的文书会有特殊的记号。千里传音，互不见面，这是规矩。”
陆洋的情报都是通过公文信件接收，一些看似平常的公文会有隐秘的手法或者暗号来交代情报，看似平常的一份公文，中间会有约定好的文字排列，几份公文按照特有的顺序摘录重新编排，就是一份情报。
这是最稳妥的方法，公文信件抄发经手之人全省有几百之多，再加上阅读公文的大小官吏，更是不计其数！
“可是‘贵宾’既然断了联系，怎么前段时间却直接把消息送到楼里，让我们找你……”
他和陆洋在电闪之中对视了一眼，陡然间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某种可能——请君入瓮，“贵宾”反水了！
“不行，此地不宜久留！”账房急不可耐的站起身，在雷声隐隐中喃喃自语，连陆洋都觉得毛骨悚然！
如果贵宾当年就反水了，那如今和吉祥楼重新连线就显得极其恐怖！
陆洋顿时感到自己这棋子看似闲棋，实则另有他用。
“死间”！他脑海中一下子闪过这个词，“死间者，为诳事于外，令吾间知之，而传于敌间也。”
陆洋凝神细思，脑中急速的飞转，常年历练出来极其强大的细节推敲能力和情报过滤的能力让他慢慢将支离破碎的线索重新编织。
“贵宾”联系吉祥楼，促使账房前来；朝廷里委派的北司督查也恰巧即将出现；布政使孟怀清询问五年前的卷宗……
孟怀清那天对自己说的话一下子浮现在脑子里。
“你是哪一年来的？”陆洋记得孟怀清这么问过自己，为什么突然对自己哪一年来的这么在意？已经开始怀疑了吗？还是仅仅是外围排查？
陆洋仔细揣摩着当时孟大人和自己对答的每一句话，恨不得碾碎了磨成粉好生咀嚼一番。平静中蕴含的风雷往往来的悄无声起，一旦发作便会雷霆万钧！
屋内骤然一亮，只听头顶咔啦一声裂响，震的陆洋耳膜嗡然作响，恰在此时那账房似乎下了决心，骤然转身，陆洋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账房鬼魅般的身影已经近在眼前，陆洋刚要下意识的起身，对方手已经搭在他的肩膀上。
陆洋心里猛的一缩，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对方却真的只是轻轻拍了拍，没有其他的动作。陆洋稍稍松了口气。
“你不会武功？”账房咦的一声，透着不可思议的味道。
“没那天份，楼里的伙房师父不收。”陆洋低下头将自己的心虚和焦虑隐藏起来，心里还在盘算着自己的处境。
“这倒奇了，这样还能做到‘采办’，必有过人之处！”账房难得的用欣赏眼神看着陆洋：“难怪整个洛川只有你活了下来，啊？你究竟有什么绝活呢？”
对方颇有言外之意的言语透着警惕和怀疑，陆洋知道自己独活是很难解释的一件事情，此时反而平静了。
“申字房贵宾不知道楼里是否也安排账房去核算？”陆洋忧心忡忡的问道，他心底已经对哪个从未谋面的贵宾产生了惧怕，那个人如果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岂不是随时可以要自己的命！
这还不是最可怖的，对方明明可以轻而易举的让自己随时暴露或者死去，却一直放任，从不联系，这里面的意味不得不让陆洋陷入困惑。
为什么呢？
“我没这个权限，贵宾级别那是几个‘总账’的事情，”账房悠悠叹了口气，一阵阴森森的冷风从门缝里袭入，吹得两人都不禁打了个冷战。
“回去我的确要好好回复这个事情，没想到洛川的水这么深！”
“我甘愿接受审问，只求账房先生饶过家人。”陆洋站起身，语气带着哀求。老婆、孩子的面庞又在脑海中浮现，楼里的规矩向来斩草除根，自己这样的采办，宁愿误杀也不会漏算！陆洋干咽了口唾沫，继续看着账房。
那账房却哼的一笑，说道：“再让我验验。”
话音刚落，黑暗中对方手如灵蛇，一把叩住陆洋手腕的“会宗”和“外关”两穴。陆洋哪里抵御的了“帐房”老辣的擒拿手法，一下就被牢牢制住，浑身都无法动弹。
账房“呀”的一声，似乎还不解疑，顺势又是一推，这一推之下，陆洋身子一晃，踉跄着险些摔倒。
“账房”这才相信，陆洋的确是全然没有武功的。
身怀内力之人，受到外力时自然而然的会生出抵抗。再怎么假装，一旦被人拿住关节要穴，也藏不住本能。没武功底子的人被自己含劲一推下盘虚浮，而刻意假装的人必定是既稳且实。
陆洋这时才明白对方的意图，浑身寒凉一片，等待着对方的处置。“生门进，死门出”，这是吉祥楼的规矩，逃不掉的。
他想到自己的老婆孩子，深深的懊悔涌上心头。账房却站在暗影里石像一般一动不动。
“你要请几天假，这个事情我做不了主，本来我是来拿掉你的，可是现在有个‘申字房贵宾’冒出来，这个人如果真的反水了，那威胁就太大了！”账房朦胧中转过面庞，瞳仁映着幽幽烛火闪烁不定。
“请假？”陆洋有些诧异。
“嗯，你要和我一起回一趟楼里，洛川的差事有年头了而且已经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事情了，牵扯的太深，不是我一个人能定得下来的，你的帐回楼里自己当面说清楚吧。”
账房忧心忡忡的吁了口气：“正好明天我找的人来装修茶楼的前厅，已经交代工人四天内完工了，打个花呼哨后天我们就走，也不会让人起疑心。”
回到楼里自己还能活着出来吗？陆洋想到这里眼神止不住的乱跳，家法他是清楚的，自己一走那老婆孩子……
“后天……请假……？那家里……”陆洋站起身按耐着心头突突直窜，说话都有些结巴。
“快的话也就几天的功夫，你个大采办，说谎也要让别人教吗？家里的事情不要你操劳了，我来吧。”账房冷冰冰的言语顶的陆洋一噎，眼底却寒光一闪！
轰隆一声炸雷骤然在头顶爆开，账房猛一回神却见陆洋双眼恶狠狠的盯着自己，豺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