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想嫁给别人,就带着这个孩子去嫁,不过我很郑重地同你讲一声,若你敢私自打掉这个孩子,你与我私会的那些事,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你若无惧这些流言蜚语,尽可一试。”
说完这些,沈墨便走出了嫁房,他的脚步坚缓有力,一步都未曾有所停滞。
这一刻,白清羽整个人简直都快要崩溃了,她不知道,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珠胎暗结。
她流了一夜的眼泪,第二日被苏皖迎亲之时,众人只以为她是舍不得父母亲人,却根本不知道她内心间真正的慌乱焦虑。
嫁入苏家后,苏皖对她十分体贴温柔,虽然苏皖是武将,但是身上就带有一种文人独有的儒雅之气,白相给她找的这个夫婿当真是个人中之龙。
可是她自己却配不上这样的好。
在苏家时,白清羽也想过打掉自己腹中的孽种,好好的同苏皖过日子的,但是伺候自己的那些下人却都已经被沈墨给收买,她们名义上虽然是自己的贴身侍女,实际上却在暗自里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沈墨明明只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官,然而他的势力却在不知不觉之间蔓延到了这里。
这一刻,白清羽忽然对他所说的话感到恐惧,他害怕他当真会对自己的父亲不利。
后来,沈墨的人宣告自己怀孕,又故意的误报了时日,使得苏皖误以为这是自己的孩子,对她更加的珍之重之。
她心底里是有过挣扎,想要将一切真相都同苏皖说清楚的。
然而当她知道苏皖与沈墨时常有书信往来的时候,她这才知道原来她们两个是相交多年的好友。
这一刻,苏紫幻心中的绝望越来越浓烈,她已经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在怀胎将近十月的时候,有一天,她的侍女跟她讲,沈墨查了清宫表,说是算定今日是孩子分娩的日子,他要白清羽今日随苏皖出门,如此寻一个机会来做早产的借口,如此不使得苏皖产生怀疑。
后来,沈墨故意的拿来一封圣旨,逼得她长跪于凉亭之外,果真,那一日就是她分娩之日,就跟沈墨预料的一般,她生下的是一个女孩。
在她将孩子生产完后,产婆给她灌下了一碗绝育药,从此之后,她再也不可能有别的孩子了。
白清羽本来还想着以后还能给苏皖诞下一个孩子的,但是这一切都被沈墨无情地摧毁了,甚至于她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同苏皖演戏,如此不让苏皖产生怀疑。
表面白清羽嘴角在笑,但是她的内心却在一滴滴的流血。
而沈墨说出的话语更是令得她大惊失色,他竟然提议说是要将自己的儿子同苏紫幻定亲!
她是不知道沈墨怎么忽然间就有了一个三岁的儿子,在同自己往来间,他可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从未有过女人的,想来他在那个时候便已经在撒谎。
但是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这两个孩子根本不能定亲。
他们都是沈墨的子女,他们怎能成婚?
沈墨简直像是疯了!
而沈墨做的更疯狂的事情在后面,明明自己的父亲对于他多有提携,可是她在自己出嫁之后便处处打压自己的父亲,后来更是安排自己的人将父亲从丞相之位拉下来,随便编排了个罪名便将他们满门处斩。
最后他派人告诉自己这些真相,同她言明说这一切都是他在幕后主使,而且他还故意的去向皇上求情,只说白清羽嫁入良将之家,可免一死。
此事传入苏皖的耳中,苏皖还对他带有感谢之意。
但是白清羽却是痛苦难当,她有想过自裁的,但是看着苏紫幻还这么小,她又舍不得自己的女儿,还有苏皖,苏皖向来都对她很好,她当真是在相处间爱上了苏皖,可惜偏偏她从头到尾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苏皖。
之前因为沈墨的胁迫,她还暗自的送出了苏皖军务间的机密。
她亏欠苏皖的实在太多。
如今她也不知道沈墨这么的针对苏皖,是不是在刻意的报复自己?
就如同他害得自己父母家人没命一样,沈墨其实根本没有必要赶尽杀绝,他这么做只是想要自己痛苦,生不如死。
想到往事,白清羽只觉得一阵一阵的悔恨,有些人是剧毒,一旦碰上了,便一辈子都受此毒折磨,痛苦难当。
望向沈墨,白清羽浅声问:“如果我死了,你能放过我的丈夫跟女儿吗?”
沈墨闻言一时心惊,他盯着白清羽,等看到她面如死灰,好似当真没有任何的求生欲望之时,他撇开目光,眼神望向一侧的湖水。
他声音冷漠道:“你若不死,我会慢慢的绞杀苏皖;但你若死了,动手就在今晚,毕竟你也知道,苏家军其实安插了我不少的人,让他们动手,苏皖是不会设防的。”
说完,他又补充一句道:“儿女的婚事,也不是不可再议,其实你勿需如此紧张,他们年龄还小,未来的事情还有变数。”
说完这些,沈墨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话说得太多,他自觉有些不对劲,如此倒弄得像是在宽慰白清羽似的。
她一个背叛自己的女人,也配得到自己的安慰?
冷嗤一声,沈墨不再言语,只是双手垂在手边,径直离去。
这身影就如同他当年离开白清羽的嫁房一般,不曾回头,好似全无留恋。
自他走后,白清羽呆坐在地上,整个人的思想神智好像被凭空抽去了一般,只余下一具行尸走肉的身体而已。
她坐在地上,眼眸间全然没有任何的神采。
在暗处,一个人朝着白清羽的方向望上了良久,随后他施展轻功,径直离开。
他才刚回到自己的住处,登时便碰到苏紫幻这样一步步地朝着院子里走来。
“爹!”
一看到苏皖,苏紫幻便接连上前几步,抓着他的手甜甜叫唤着。
不过等她的手触碰到苏皖的手掌时,她这才发觉苏皖的手冰凉异常,其间还隐隐携带着一层浓密的汗水。
这都是冷汗。
“爹,你怎么了?”
感觉到苏皖的手心太凉,苏紫幻对此不由得十分担忧,她刚想抬头看看苏皖的神色,他手掌却被苏皖一下子甩开来。
苏皖所用的力气不大不小,其实并不使得苏紫幻感到疼痛,但是他的动作决绝利落,好像在刻意躲避着苏紫幻的接触似的。
苏皖向来对苏紫幻都是和颜悦色、宽和亲厚的,他从来没有这样的对待过苏紫幻。
苏紫幻一时心中有些异样,她捏着手,小心翼翼的抬头朝着苏皖看上一眼,却正好撞进苏皖的冰冷的目光里。
苏皖看着自己,一双眼眸带着全然的审视、愤怒、冷漠、痛苦,他的眼神糅杂了太多太多的情绪,如此显得十分的复杂难辨。
苏紫幻看得出来,苏皖这般模样是对自己很是气恼的,但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爹,我是哪里惹你生气了吗?”
苏紫幻揣揣不安的开口着,语气之间显得有些委屈。
苏皖冷冷的看着苏紫幻,目光从头至脚,仔仔细细的看着苏紫幻的面貌。
如今细看下,苏紫幻的面容当真是与自己并无一分相似,从眉毛到眼睛到下巴,她生得虽明媚如花,然而却是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
苏皖想着自己往日来对着苏紫幻的悉心疼爱,忽然觉得自己很是可笑。
如此想着,苏皖竟然还当真笑出了声来,他嘴角扯着,虽然嘴中传来笑声,然而面上却无喜意,神情更是冷漠。
这样的笑容看起来简直比哭都难看。
此刻苏皖脸色一片煞白,眸中好似带有杀意,整个人身上都笼罩着一层肃杀之气,如此显得他十分可怕。
见此状况,苏紫幻当真是心慌,即便此刻他说苏皖的排斥,她依旧还是不管不顾地伸出手来拉着苏皖的袖子,轻柔而关切的询问:“爹,你到底是怎么了?你这个样子我有些害怕。”
盯着苏紫幻拉向自己黑色衣袖上的嫩白小手,她的手指修长白皙,同自己的衣袍颜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七年来,他真的是无微不至的对苏紫幻关怀宠爱,他将自己毕生所学的精髓尽数传授给苏紫幻,又耐着性子一点点的教会她诗文功课,无非是希望她多学些本事,以后的路可以走得顺畅一些。
这本是慈父之心,然而他却并不是苏紫幻真正的父亲。
全然被白清羽与沈墨蒙骗了这么多年,事到如今他才得知真相。
他此刻愤怒的恨不得将这一家三口都斩于剑下,他是真真切切的动了杀心。
然而当时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却依旧还隐藏在暗处未曾现身,若他现身动手拔剑,沈墨不会是他的对手,他必定可以成功杀死那俩人。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就如同现在,只要他动手,苏紫幻马上便会失去性命。
但是这个手他动不了。
他没有这般的狠心。
苏紫幻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却是自己一点点地看着她长大的,他付出的感情都是真的,这些爱不可能轻易抹灭。
长长地叹息一声,苏皖伸手握住了苏紫幻的小手。
他将苏紫幻的手握得很紧,好像借由着这样的亲近来证明着什么。
苏紫幻感觉到苏皖此刻情绪的不同寻常,虽然她的手感觉到疼痛,却也不敢出言叫唤,只是依旧十分小心的开口问道:“爹,你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我来替你把把脉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