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东的言下之意,是觉得苏水凝应该站在自己的身侧,毕竟他才有保护他人的能力。
苏水凝看着他一脸自傲的模样,唇角扬起了一个浅浅弧度,她不答他的话,只是出言问道:“你为何回府时纵马这般的快,只是一会儿便不见人影?”
一说起这个,沈慕东整个人打从心底感觉到恼怒,他望着苏水凝,话语之间夹杂着显而易见的愤怒,他冷声回:“这都是拜林纤纤那个麻烦精所赐,我扛她时被她给吐了一身,浑身恶臭不已。”
所以他这才早早归府来洗浴?
此刻沈慕东身上着着一件纯黑湘绣缎织寝衣,点点暗色浅金色丝线勾织出片片祥云缠绕在他的衣袖间,那些祥云被寝衣里面的水汽所侵染,导致白色云朵的颜色加深。
苏水凝细看他脖颈处裸露在外的肌肤,这才发觉有些许水滴沾染在他的咽喉处。
他的头发散乱,额前有几缕墨黑长发被水雾浸染,自头发中端形成一绺紧贴在耳畔处,自发梢处还在一滴滴的往下渗水,些许的水滴坠在他的衣襟上,晕湿了衣物。
苏水凝方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还未曾察觉沈慕东是从浴室中走出来的,现下看他头发被水打湿一片,她顺口便道:“你怎么洗浴过后不擦发?你的头发湿漉漉的,现在还一直往下滴着水呢。”
苏水凝这话带着些许的不满,又裹挟着明显的责怪,但是沈慕东听后不觉气恼,反而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心热,就好像一股暖流顺着血脉在自己的四肢百骸中流走。
很是舒畅,又带着一种别样的愉悦。
他开口提议道:“不如你帮我将头发擦干?”
他这话没有平日里惯有的霸道,反而是带着几分的征求,他是当真希望苏水凝愿意帮自己拭发,所以才会这般的询问她的意见。
当苏水凝看到他眼底弥漫的出来的期待光亮时,她这才猛地惊觉自己出言不妥。
她不该提醒沈慕东要擦发的,这种细微的生活琐事,其间自是含有别样的亲昵温情。
如此之事,即便是存在着不妥,这也并非是她这个小小的红娘可出言指正一二的。
这一刻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苏水凝退后一步,目携抗拒之色,她收敛面上小意,只是一板一眼的出言道:“如此之举当属僭越,这于理不合,有伤风化。”
沈慕东闻言不满,本想呵斥她,又不想打断方才的气氛,所以他按捺住此刻的不悦,只是如常出言道:“你此举怎么能算不合礼数了?我如今是个伤患,你对我在琐事上照顾一二也是应该的。”
沈慕东言罢便用左手掀开自己右臂上衣袖,他臂间的伤口已然皮开肉绽,自凝结浅浅血痂间的缺口处,苏水凝还能清楚的看到其间鲜红的血肉,自嫩肉间渗出丝丝的黄液,有些许绿色草药细末掺在这黄液之间,其模样看着着实可怖。
苏水凝看着血痂中间的缺口,有些暗恼沈慕东在伤势如此严重的情况下,竟然就这般的敞开伤口处的缠布去洗浴。
因着碰水,原本因药粉作用而产生的血痂被水流冲开,露出了他筋骨出的血肉,最里头的嫩肉经温水一浸泡,其间伤势恶化了一倍有余。
苏水凝的目光自沈慕东的伤口处移开,眸光间闪过一抹气恼,不过转瞬即逝,难以细究。
沈慕东本以为苏水凝看到这样的伤势,还会对自己这个伤者产生些许的心软,不料想她的面容不仅没有柔和半分,反而还有些怒意?
沈慕东一时之间有些不解,他不太明白苏水凝在生气什么,不过待他想探寻时,苏水凝已经垂下了眼眸,他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沈慕东蓦然有些不耐烦,他催促出言,话音有些重,“我如今伤得如此严重,你还不帮我拭发?”
“擦头发又不需用两只手,即便你右手受伤,左手却灵活如昔,你哪里需要别人的帮助。”
苏水凝不认为沈慕东需要自己这般细致照顾,她理所当然的出言拒绝着,目光又自左右望了望,待未见就近有汗巾棉布等物什之后,她便伸手从自己的手袖间掏出一块浅绿色手帕给他,随后让他用这个来擦发。
沈慕东看她如此行径,之前的期待尽数化作泡影,他抿唇朝着苏水凝瞥了一眼,漆黑如墨的眼神间有些失落。
不过此刻苏水凝并未看他,所以没有发现他的这份失望。
沈慕东用右手直接扯过苏水凝手间的帕子,看都不看的就往头上胡乱的擦拭一通,他一边擦发,一边声线转冷的开口道:“就算右手受伤,我也能如常使用。”
苏水凝看向他锋利流畅的下巴线条,其间紧绷的程度似乎是在昭显着主人浓烈的不满,而他不断挥动的右手手臂,又似乎在表现出主人的身强力壮、并无丝毫的病弱之态。
“扑哧……”
沈慕东如此负气模样,实在是令得苏水凝满心开怀,乐不开支,自觉是好笑有趣。
但是这如同银铃般的清脆笑意听在沈慕东的耳里,简直算是刺耳无比。
这般忤逆自己心意也就罢了,她还有脸笑?
“你笑什么?”
沈慕东板起脸来,面部神情是一片的冷峻,其间如同蒙着一层冰霜。
看着沈慕东生气,苏水凝也自觉如此笑容惹他不悦。
她忍住笑容,虽然嘴角未曾再向上扬起,但是自眼角眉梢流露出来的愉悦却将她的好心情完全昭显,她看着沈慕东越来越阴沉的脸,知道自己再用这班的喜悦模样对着他,只怕他会更加的生气。
然而她当真是憋不住笑意,沈慕东方才话语实在可爱,她一时之间难以隐匿这份欢乐,所以她转移话题,只是关切的出言提醒他道:“沈少爷,我看你伤口的结痂处都裂开了,你定是要对此及时的进行包扎的。”
沈慕东闻言面无表情:“这是你对我问题的回复?”
苏水凝对此质问完全忽略,她只是上前一步,伸手指着沈慕东的伤口,又是煞有介事的出言强调道:“沈少爷,你这伤口就进水了,若不及时将这些血肉间的积液给挤出去的话,只怕你手臂很难痊愈的。”
沈慕东本还想继续为难,但是听着她这般头头是道的话语,他还是取消了本意,只是顺着她的话回道:“就算伤口处有积液又如何?反正也用不上你来处理包扎。”
沈慕东硬邦邦的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是将手中的帕子往地上一扔,随后便走到一侧的案几处坐下,又是伸手将自己右臂上卷起的衣袖放下来,其面上神情冰冷,可见心情不佳。
苏水凝盯着地上的帕子,那块浅绿色的锦帕间染湿了一大块,其间有一根长长的黑色断发搭在手帕的右下方处,因着那根长发的下头是绯红色凤凰花的图案,被如此鲜艳的颜色映衬着,那根长发才显得格外的明显。
苏水凝弯腰捏起那根头发后,再是拾捡起地上的手帕,她捏着手帕走到案几的对面坐下,对上沈慕东那双暗沉的眼,她不由得出言提醒道:“你的伤口还未处理,不该用衣袖给闷着,若是血痂与袖口的接触时间过长,彼此会黏合在一起的。”
苏水凝此话倒是真心真意的提醒,但是沈慕东不领情,甚至于他还冷言冷语道:“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