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元将手中捏着的一片衣角递给沈慕东,又自手袖中掏出一方图纸给他。
“少爷,这是之前你着人递给我调查的衣料,这类衣服的面料是细纹团棉罗锦,这是从北方那边生产而来的锦缎,流入岐山市场后一共有七匹,又有四匹被谭家绸缎庄所采购,另三匹布料被城内周家酒肆老板买去,他预备作为礼物南下送去濮阳,其间包装还未拆封。四匹布料被裁剪成八件成衣,除了咱们沈府采购了两件,其余分别被岐山的五户人家购买,还有一件未售出……”
沈慕东听着怀元的汇报,又看向自己手中的图纸,上头画着八件成衣的式样,沈慕东依着自己的喜好,自其中指出两件略微能看得上眼的衣物,“你采购的是这两件。”
“是。”
怀元应声:“当初我定下的就是这两件衣物,不过少爷的衣服众多,这两件并没有放进衣柜里,只不过一直积压在库房中,后来少爷说是要对李言昭以礼相待,我便去库房寻了些新衣给他,这两件衣物亦然包含在其中,现下我以整理房间为由,已经派人去细细查看这两件衣物了,想必一会儿就会有信息禀告过来。”
沈慕东将手中的图纸丢在桌前,张口问道:“另五件购买的人家是何底细?”
“那些人都是小富之家,其间二人身材魁梧,与落尘口中的清瘦背影不太相符,暂且可排除在外;另一人就读于私塾之间,事发当夜有学生可证他处于书院间苦读,另外二人身形瘦削,也正值青壮年,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岐山人,一人是水粉店中的老板江城,他性子斯文温吞,是个读书人出身;另一人是谭家绸缎庄的少东家谭毅,此人性子莽撞,功夫不佳,是个实打实的富家少爷。”
沈慕东闻言沉吟了一会儿后,这才沉声问道:“这些人之中,你怀疑谁?”
“光就落尘所描述的背影身形来说,遗留下来的人是江城、李言昭与谭毅。那些布料皆被谭家绸缎庄所购买,谭毅穿自己家的布料成衣理所当然,且他资质平平,为人又粗心鲁莽,亦可排除在外,接下来的怀疑对象,只余李言昭与江城,二人皆为读书人,又同是温文尔雅、为人守礼,这样的人性子内敛,亦然算是深藏不露,我对此二人的怀疑程度不分伯仲。”
怀元有理有据的分析完这些利弊之后,又是思虑片刻,再做补充道:“不过我念及二人的家势,李言昭出身于勋贵之家,他藏有一柄绝世名剑的可能性会大一些。所以我已经遣了下人以打扫为名,悄悄去他衣柜查探衣物是否完好。”
沈慕东闻言不置可否,他只是目光平淡的扫向怀元,低声问道:“你认为下人会在李言昭的衣柜间有收获么?”
怀元听着沈慕东这不夹带任何情感波澜的话语,他拿不准沈慕东这是什么意思,他只能依着自己的判断实话实说。
“如果那夜救黑风寨的人是李言昭,那两件衣服中的其中一件,定会有一角缺失,但若并非他所为,那就会毫无破绽。”
沈慕东对着怀元指了指面前的凳子,那是方才苏水凝坐过的地方,他在示意怀元坐下来。
待怀元坐下之后,沈慕东递给他一杯酒,随后不紧不慢道:“你的猜测是不确定性对的,而我会很确定的告诉你,李言昭柜中的两件新衣定是完好无损,你将一无所获。”
怀元听到这里,嘴中的那口酒水险些呛入在咽喉之间,他险险吞咽下,随后迫不及待的问道:“少爷为何对此这般确定?难不成你已经相信此事同李言昭无关?”
“如果那夜的人不是李言昭,一切也就罢了,但若是他,你觉得以他的本事心计,他会让你抓住破绽么?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落下把柄。”
沈慕东这话说的斩钉截铁,似乎料定如此,怀元本是对此存疑,但是直到手下人前来禀告一无所获之后,他这才对沈慕东心服口服。
怀元提醒道:“少爷,若这一切当真是李言昭所为的话,此人武功明明高深莫测,却能在此忍辱负重,可见其心计之深,少爷你可不能随便就放走他!”
沈慕东对此不为所动,“不,我要放了他。”
怀元想起方才沈慕东应承苏水凝的话语,料想着他大抵是因为承诺才如此决议,他立刻劝道:“少爷,你答应苏姑娘之前,是并不知道此事或与李言昭有关,现在你知晓了……”
“不必多言,我意已决。”
沈慕东打断他的话,直接便下达了命令。
怀元对此心有不甘,却不好违背沈慕东之意,便也只能应下来。
沈慕东想起一事,便出口问道:“方才你说的那个江城,就是去年向我请求采购桃林之人?”
“正是此人,他经营着岐山最大的脂粉斋,店铺内的胭脂水粉等的花瓣都是他亲自外出寻觅的,去年他隔着湖泊远远看到沈家桃林花朵灿烂,便意欲购买制水粉,已然几次三番的上门来求了。”
听到怀元如此描述,沈慕东对此人有几分的印象,他出言道:“你去找他,与他说我同意将桃花给他制脂粉,不过他得将制得最上等的胭脂先送与沈府。”
怀元闻言一喜,他本以为沈慕东已经放弃追查绝世宝剑的下落,现在看来,他还是对其嫌疑人物存在接洽之意。
他登时便激动询问道:“少爷,那我便趁机与他会面时试探他的功底,看他究竟功夫几成。”
“不必,你与他不过是如常买卖,另外将他送与沈府的胭脂拿给苏水凝即可。”
怀元闻言有些懵,更是难以置信,“少爷,你不是一直都想得到一柄上古宝剑吗?现如今线索已经追踪到了这里,只要再往下略查一查,一切都会水落石出,届时我定会助少爷达成心愿,如今放弃,未免太可惜了。”
沈慕东浅淡的开口:“没有什么可不可惜,我是想要宝剑,但我更想要苏水凝,既然她都答应在我身边了,没有剑也无所谓,按照我说得做,勿需节外生枝。”
怀元走出凉亭,心中自觉有些抑郁,自己费了这么大的力气追查到这个地步,现在沈慕东说放弃就放弃,实在是令人觉得不甘。
看守在外的落尘看他面色难看,还以为他在调查布料一事被沈慕东问责,故而主动的出言询问缘由。
怀元抱怨道:“若是少爷斥我办事不利,我倒没有这般的愤懑,可他让我停下此事的调查,不再继续深究下去。”
落尘多少清楚一些怀元调查的进程,现在距离真相就一步之遥,如今停下,未免算是功亏一篑,他不解问:“少爷为何不继续追查下去,他不是一直都渴求一把名剑的吗?”
“现在苏姑娘才是他最渴求之人,他喜欢苏水凝,又对她应承下会放走李言昭的承诺,他不愿失信,所以即便李言昭有嫌疑,他也要将其放走。”
怀元简要的解释着,到底还是意难平,他不免怨怼一句:“少爷已经不似以前的少爷,他被感情所困,在处事间已经为苏姑娘破例太多,没有以前那般的杀伐决断了。”
落尘听着他的话语,整个人还有些困惑,“少爷喜欢苏姑娘,苏水凝?这不会吧,他不是一向是要求娶于林纤纤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