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在这盘棋情势如何。”
沈墨忽然出口,不过他并未抬头,目光只是依旧放在棋盘之上,神情间似带着思虑。
沈慕东走上前去,发现那盘棋白子被逼入死角,无所攻击之力,黑棋上下连绵,自成一势。
沈慕东淡声道:“白棋输了。”
沈墨抬头,目光如鹰一般的锐利明亮,他盯着沈慕东,微微一笑,其间似带嘲意。
“你的棋艺并不精湛。”
他的声音间饱含确切之意,似是已经认定沈慕东的判断失误。
被他这么一瞧,沈慕东心中对他的那点儿柔意登时灰飞烟灭,他厌恶沈墨如此讲话,心中到底是不服,他想问自己的判断是哪里出了错,然而沈墨却已经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听闻你在岐山娶了亲,不过只在婚后的第二日,你那夫人便跑了?”
沈墨的声音淡淡的,其间却依旧带着讽意,其间又似不以为然,语气很是平常。
“是。”
沈慕东言简意赅的应声。
“来京城是过来找她的?”
“是。”
沈墨瞥他一眼,随后道:“你离京时,我同你说过,要么你此生不要回来,若你回来,就得承担大任,你可记得?”
沈慕东默了一会儿,其后道:“我只是来京城寻我的妻子。”
“妻子?”
沈墨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他唇角的弧度扩大,“慕东,你的亲事早已经定下,你的妻子名叫苏紫幻,除了她,任何女人都不配为你之妻,为我之媳。”
苏紫幻,这个名字沈慕东听过,却对此深觉陌生,他知道这女人的身份是个群主,也知道那人下落不明,不过随便她是生是死,沈慕东都不会娶她。
沈慕东挑衅般的同沈墨对视,一字一句道:“我与她已有夫妻之实,我此生独此一人,别无其他,谁都逼不了我。”
“是么?看起来你很爱她。”
沈墨站起身来,一步步的同沈慕东走近,又在三步之遥的位置停下来,冲着甚为惋惜的开口:“不过,即便你这么爱她,这又有什么用呢?到底她还是跑了,她并不爱你,好似也不太想被你找到,你说是么?”
沈墨的话语如刀,一下子刺入到了沈慕东内心深处的软肋,他望向自己的父亲,神情间已经含有怒意。
沈墨笑了一下,这次倒是显得很愉悦,他不急不缓道:“你既是来京城找她的,那便好好找。等你找到了,也方便我下手。”
“你要对她做什么?”
沈慕东声音拔高,又带有一种独有的冰冷。
沈墨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瞧了片刻后,他收敛了嘴角的笑意,淡声道:“明早随我去宫中去叩拜陛下,从现在开始,你便是禁军驻防统领总督,你且先历练着。”
沈慕东可不想做什么总督,他冷声道:“我凭什么听你的?”
“那个女人,你不想护了么?”
沈墨声音依旧寡淡,其间带着冷冽的提醒,“一个富贵少爷,寻人很难,护人也很难。掌些权,到底是有好处的。”
沈墨言罢,便行至一侧。
沈慕东冷眼瞧他,见他走到房门口处,似是要走,他叫住沈墨,冷冷开口道:“父亲,不要动她。”
沈墨没有应承沈慕东这句话,打开房门便走了。
对于沈慕东的私下成婚,沈墨并未动气,也似全不在意,然而就是这样一番短短的交流,沈慕东心中却升腾起浓厚的不安。
沈墨对苏水凝已经起了杀心,他怕自己在将来会护不住她,又现在她人已经在沈墨的手上。
毕竟沈墨在京城的势力不容小觑,而自己,除了一身武力,便是无所依仗。
第二日,沈慕东还是随着沈墨去了宫中叩谢皇上。
皇上已经年过半百,穿着金丝龙袍,虽然身量高大,却是处处肥胖浮肿,乍眼一看,他如同一座山,只能从他的面部轮廓中细细的分辨,这才能隐约从中看出他五官生得颇为俊朗,由此隐约可看出他年轻时候的英俊潇洒。
“慕东回来了正好,你既是贵妃侄子,那便也是朕的亲侄,朕对你多期望。”
皇上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可见是对沈慕东极为欢喜。
沈慕东跪下谢恩,心中却明白皇上如此待自己,无非是因为自己那位颇受宠爱的姑姑。
其后皇上赏了一些珍奇物件,便扬手让他们退下。
沈墨此刻出言道:“陛下,臣有言请奏。”
“何事?”
皇上站立的身形一顿,此话刚一问出口来,目光便紧接着扫了过来,只是其间对此的兴趣不大,瞧着只是随便一问而已。
沈墨奏明黄河途径的几个州都的河道疏通修葺一事,他说梅雨季节将至,为防有水灾,此事得提前备下。
“这种事丞相定夺便罢,不必事事都来禀告朕,朕总是相信丞相的。”
皇上对于他的话有些不喜,神色间也染上了一层的厌恶,只因此刻不好发作,便径直离去了,他一边朝外走一边还问话身旁的太监,只问沈贵妃现下可曾起床梳洗。
随着皇上的远去,那些话语也听不真切,沈慕东站立在御书房内,一时间心中对于皇上的荒于朝政自觉震惊诧异。
河道疏通乃是国防大事,其间涉及了千千万万的百姓性命,然而皇上对此事却如此默然,可见是并不关心天下黎民苍生的。
“慕东,你对黄河的疏通驻防有何提议?”
沈墨忽然的一句话问得沈慕心中异样横生。
他望向御书房内站立的宫人,目带戒备,一时又间觉得沈墨不知分寸,此话他才刚问过皇上,便就在御书房内如此询问自己,实属于僭越。
沈慕东答了句不知道之后,便起身朝外走。
沈墨一只都在注意着沈慕东,待见他的目光从左右宫人间一一划过,似带顾忌,他一时间自觉好笑,沈慕东如此桀骜不驯,竟还在意人言,并不轻易的留下把柄,可见其心是仔细的。
缓步而出,他追问着沈慕东:“你当真不知吗?”
沈慕东冷下脸斥责,“为何要知道这些?我只是一个统领总督,非议事大臣。”
“知道自然得有知道的道理。五日之内,你若给不了我一个合适的建议,我便封你为河历钦差,让你替圣驾前往黄河边境治水修道。至于你的那位夫人,我会命属下替你找寻的。”
沈墨言罢,便朝着前方朝堂而去了。
沈慕东盯着他的背影,近乎是咬牙切齿的同身侧的落尘吩咐。
“你去给我寻黄河周境的地势图纸来,另标明周围的郡县州府的各项水利。”
“是。”
落尘领命后,又随着沈慕东一齐出宫。
禁军在宫内宫外各设有兵营,禁军归郑王管辖,如今沈慕东成了禁军统领总督,自当要前去拜谒。
郑德与沈墨颇有交情,自是不会为难沈慕东,他言辞热切的对沈慕东介绍了兵营里的些许事宜,又找来郑烨来替他一路指引去兵营。
郑烨一看到沈慕东便亲切的叫了句表哥,沈贵妃与沈墨是同父异母郑家是沈贵妃母族那边的亲眷,同沈家沾亲带故,倒算是近亲。
郑烨一路上都对沈慕东搭话,语气间满带崇敬之意,他说幼时自己被人欺负,是沈慕东救下了她,不过沈慕东并不记得有这么的一件事,对于郑烨也无多少的亲切之感,虽然也算不上讨厌,但是这个人当真是过于吵闹了。
眼下郑烨指着沈慕东腰间的那把剑,又做惊叹。
“表哥,你身上别的这把剑真好看,这剑上的花纹古朴大方,一看都不似凡品,难怪你用了这么多年还没丢下。”
“用了这么些年?”
沈慕东听到这话,脑海中猛的想起师傅说过,这把剑原本就属于自己,因着他对此事毫无印象,便问郑烨道:“你何时见过我用这剑?”
郑烨回:“就是在苏州的时候啊,当时我跟着我爹去苏州训兵,后来遭山贼劫掳,在险些丧命的时候,你手持这把长剑出现在我的面前,剑未出鞘吗,你便在三招之内,将那些山贼通通打得落花流水,英姿勃勃,真的是太厉害了。”
“苏州?”
沈慕东对于这个地标有些陌生,他自是知道此处,可是却不知自己曾在那里居住过。
“对啊。”
郑烨看他一脸迷蒙,便又具体确切的提醒道:“你以前住在苏皖将军府,还跟苏将军的女儿有婚约呢。”
“那个苏紫幻?”
“对,表哥,你想起来了?你当时很喜欢你的那位青梅竹马,你是见她失踪出门找寻,这才顺手将我给救下来的,不过即便是举手之劳,我也是对表哥感恩戴德,救命之恩至今不忘。”
沈慕东是没有兴趣了解郑烨的感恩之情的,他只是对于苏紫幻这个人来了一点的兴趣,他不太相信自己会轻易的喜欢上一个女人,但是郑烨却这般说。
他问:“你见过苏紫幻吗?她是个怎样的人?”
郑烨如实回答:“面貌已经不是记得太清晰了,但是知道她十分貌美,性子柔弱,看起来文文静静的,手中时常捧着一本书来看,很有高门淑女之风。”
光听着这个描述,沈慕东便觉得自己对她兴趣不大,他怀疑道:“我当真喜欢她?”
“当然了,你找寻她的时候模样很是焦虑着急,待发现她同李言昭相谈甚欢后又心生醋意,那自是十分喜爱她的举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