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来，不需要我，你也可以摆脱杀手的身份了。”
银狐那久未波动，如水般平静的内心，此刻终于有了波澜。像是有人在撕扯着他的心脏，原本以为自己坚硬如铁的心竟感到了疼痛。
他知道，她是真心爱过他。她眼底的情谊，眼角的温柔，浮于脸颊的娇羞，他都看在眼里。他不是不曾心动，只是，每次一有了悸动，他就狠狠地将它扼杀，仿佛在强逼着自己做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在乔伊斯手下的护送下，蔷薇安然的退出了房间。安全起见，乔伊斯将一半的人手留在了府邸，面对无数的枪支，卢卡斯与银狐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乔伊斯带着蔷薇离开这座府邸。
“舍不得了？”卢卡斯看着银狐久久不能拉回的眼神，冷笑道。
“我只是不解，先生为何这么轻易的放过了蔷薇。您不是一直想杀她灭口么？”面对卢卡斯的怀疑与质问，银狐不敢有一丝犹疑，便连忙转移了话题。
“她是林文渊的女儿，斩草除根，自然是应该灭口的。不过我要的是那张设计图纸。林文渊死的时候，他女儿才多大？图纸自然不可能在他女儿手中。既然如此，还不如给乔伊斯一个人情。”
卢卡斯静坐在沙发上，丝毫不为自己计划失败的事情感到懊悔气愤。在他看来，只要能拿到那张设计图纸，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可若是有朝一日她知道了事情真相，依靠乔伊斯来报仇，那我们岂不是被动了。”
卢卡斯似乎对银狐的这个问题很满意，慢悠悠的点燃一根雪娇，心情颇好的答道：“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掀起什么浪来。就算有乔伊斯撑腰又如何，等我拿到了设计图纸，别说一个乔伊斯，就是来十个，也不再是我的对手。”
雪茄的气味再一次弥漫在这个房间内，银狐似乎很不习惯这个味道，站在卢卡斯的身后，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
“先生，乔伊斯的人还没有走，一直在府邸。”门外黑衣人大概是去巡视了一圈，发现卢卡斯的人仍旧持枪立于府邸的每个角落，便一脸严肃的回禀道。
“无妨，等乔伊斯他们安全离开，他的人自会撤走。”乔伊斯一向如此，狡兔三窟，做事前会为自己留好数条安然无虞的退路。对此，卢卡斯并未放在心上。
“砰！”
蔷薇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着爆炸过后熊熊燃烧的烈火，内心对那个翩翩少年的情谊仿佛随着这座府邸一起被燃为了灰烬。
只是她的心，如今却如被人凌迟一般，痛得她几乎无法喘息。她不知如何才能缓解内心的痛苦，只是眼角眉梢，却不再温柔。
“你不是说，死了也好，这样就可以摆脱杀手的身份了么？那，我便帮你一把。让这座华丽的府邸，为你陪葬。”
蔷薇的声音阴冷的可怕，与她那倾国的容颜丝毫不搭，脸上却依旧温柔平静，仿佛只是看了一场戏。
如今，戏落幕了，演员自然也该退场了。
“菲尔德公爵和那些宾客怎么样了？”
“放心吧，已经安排好了，那些枪声不过是放空的。”
蔷薇点了点头，稍稍安心了些。她的目的只为脱离组织，并不想牵连无辜之人。
“那府邸那些你的人……”
乔伊斯抬手打断了蔷薇的话头，面露不愉，有些不赞同的回道：“在组织里待了这么久，怎么还是如此心软。你要记住，你越是心软，敌人就越是有机可乘，何谈报仇？”
车子缓缓开动，往日辉煌的府邸，此刻早已被烈火吞噬。
“我只是不想牵连无辜之人。”
“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以来，成大事者，哪个不是踩着成堆的枯骨和鲜血一步一步爬上去的？优柔寡断，妇人之仁都是大忌，你要切记。”
乔伊斯有些恨铁不成钢，看来在组织里，蔷薇除了一身的技能本领，什么都没学到。他自然不想让蔷薇变得和银狐一般冷血无情，那便不是人了，只是个杀人机器罢了。只是她这样心软，将来如何能成大事。
“是，我记住了。”
“小姐，先生吩咐我来替您梳洗更衣。”相隔数年，乔伊斯依旧记得她的习惯，即便做了杀手，也抹杀不了她骨子里流淌的贵族血液，举手投足，依旧优雅高贵。
“进来吧。”明明是慵懒温柔的声音，入耳后却清冷得很。
蔷薇坐在梳妆台前轻轻揉按着太阳穴。昨晚坐了一夜的噩梦，睡得并不安稳，此刻便有些神色倦怠。
侍女小心地将她的发丝挽起，梳的并不是中式发髻，而是苏美尔时下最流行的淑女盘发；戴的也不是玉簪钗环，而是蕾丝花饰；侍女捧来的也不是她最爱的旗袍，而是一件白色洋装。
蔷薇看着眼前的洋装，想起了昨晚她穿的那件白色洋装礼服。她穿着那件礼服，美的像仙女下凡，和银狐在舞池内翩翩起舞，或在一旁旖旎缠绵地说着情话。那时的银狐，是那么温润如玉，眼里满是对她的情义与宠溺。
睡了一夜还未苏醒的心脏，此时渐渐醒来，昨日的伤痕犹在，刻骨的疼痛和眼前这件白色洋装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的愚蠢和失败。
蔷薇的声音陡然降至冰点：“把衣柜里所有的洋装裙子都扔出去，从今天开始，我的房间里不许出现任何这样的裙子。”
她从不会这样任性和失礼，但她不想再见到这样的裙子，更不想穿上它们让世人嘲笑。
冰冷的声音和凌厉的眼神吓得侍女脸色惨白，却不敢离去。在这里，不穿洋装，要穿什么呢。
“可是小姐……”侍女大着胆子开口，声音颤抖着，想必是未曾想到前一面还温柔如水的女子此刻双眸锋利的仿佛要吃了她一般。
“去取件骑装来。”蔷薇看着侍女已经惨白的脸色，压制着心中的悲愤，缓了缓声音说道。
侍女轻轻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不喜欢裙子，那便好了。转身连忙将洋装收好，取出一件蓝色骑装小心翼翼地替她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