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荷是在人已经到现场了之后才拿到了后半部分的资料。看到资料的那一刻，她便生出了几份临阵逃脱的心思。
不过片刻之后，还是逼自己硬着头皮顶了上去。或许这本来就是一场算计，但现在她已经入局了便不允许退出。
这便是社会的残忍之处，也同样是她不得不面对的。应荷叹了口气，还是朝着约定的地方走去。
约定的地方在一处很僻静的咖啡厅，看上去小巧而雅致。根据位置应荷走到了服务生指示的方向，一个角落的包间。
如果是古代的战争之中，这怕是个很好的狙击位置。不过对于今天的这场面谈而言，好处只不过是相对隐私罢了。
应荷进门后拉出把椅子坐下没多久，顾城后脚便出现了。顾城进入了与应荷呈对角线的座位，气定神闲的坐了下来。
相对于此时应荷的局促不安，顾城倒显得自然许多。似乎这只是一场普通的饭局，跟平常的那些个应酬没有什么区别一般。
在坐下没多久后便招呼服务生上酒水单，然后按着喜好给自己和对面的应荷各点了一杯。
而应荷在这过程中，有着无比的紧张感。室内虽打着空调，应荷却额前冒着汗。显然还没有准备消化好不久前刚看到的资料，那份关于顾城另一个身份的说明。
以及因为这个身份带来的强大恐惧感和不安的情绪。应荷只敢低着头，不停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来让自己理解消化这一些。
“应荷？或许我应该叫你…艾达？”顾城看向对面那个瑟缩着的身影，开口道。
应荷闻言，像是突然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的抬起头。那个名字，是她不愿意想起的梦魇。那个名字的主人背负了太多，曾经的小荷也因此不堪其累而病倒。
后来那一切都由艾达承受了，之后的小荷也脱胎换骨成了应荷。一切的一切，似乎在艾达身上画下了句点。
可是应荷心里很清楚，她一直都存在。只是现在的她比之前更加坚强而已，而且艾达也不再那么容易被吸引出来。
为了过上这样正常的生活，应荷真的让自己失去了很多很多。好不容易把这样的梦魇赶走，可是顾城的一句艾达突然又让她陷入了痛苦之中。
应荷从随身的包里拿出小镜子，而后注视了镜子里的自己许久才缓过神来。虽然精神已经借着这机会恢复了几分，可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此时更显得惨白了几分。
“顾总，我想您今天不只是为了叙旧才坐在这里的吧。”应荷看向对面的男人，缓慢的开口道。
应荷本来以为那个男人的想法是让自己悄悄混进什么饭局之类的打酱油再顺带着接近这位主，可眼下两个人面对面的情况下倒是她未曾想到的。
但从顾城进来后的态度来看，他对于看到应荷并不意外。似乎，这还是他刻意安排的？
为了让男人配合他顺带着给自己敲个警钟似的恐吓一番让她主动同意？只是，这是为什么？
应荷不解，她真的不是很明白男人与顾城这样合作的目的是什么。只是为了把自己诓骗到这里？他们有这么无聊？
难道说，顾城与男人之间真的存在什么不为她所知的关系？亦或者说，特意让自己办这件事情来挑起司泽顾城之间矛盾是以为男人想帮助顾城拿下司爵集团？
“应荷，知道我为什么找你过来吗？”顾城突然把手放在桌上，注视着应荷几秒后开口道。
应荷对于顾城的心思倒也是不大清楚的，不过即便猜测也能预测出点意思来。男人说让她接近顾城并且使离间计，而现在顾城本尊直接送了上来让自己利用似乎也是可能的？
只是，这就是应荷再次不明白的了。现在的应荷刚回国不久，根本就不存在这样的能力。就算是有这个本事能够离间成功，也不会是个满意的结果。
因为这一个人的效果毕竟有限，而且会因此产生很大的缺口。不仅是出于计划本身的缺憾，更是因为应荷对于这样的事情的执行力也是有待评估。行事上，不算很老练。
“离间计？”虽然对于这个答案还不是很确定，应荷依旧脱口而出。虽然她的存在并不大，但有总比没有好。
如果直接让顾城或者男人的身边人去执行这样的一个计划，或许还没有她的效果更好。而且，应荷现在刚跟何莞相认。
虽然这件事情是瞒着男人的，但是应荷毫不怀疑自己与何莞之间的一些旧事已经差不多被男人解析的抽丝剥茧了。
之所以一直没有动，还不过是因为自己一直说替她承担。或者，还跟顾城有关系。因为顾城交代说不能动何莞，男人便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对何莞做出什么伤害？
应荷思考着何莞此时的处境，又看了看对面的顾城。脸上的表情，愈发的凝重不安起来。
“你跟何莞之间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个七七八八了。不过说实话我暂时也没有利用她的打算，所以你暂时不用担心她的安全。”顾城知道应荷在担心什么。现在如果还有一个人能够让她担心，那边只有何莞了。
而即便出于这一点，顾城暂时也不会动何莞。更何况，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于何莞有那么几分私下里的关注和重视。
虽是微不足道吧，但从目前来看何莞的用处并不大。一个小小的实习生，即便是跟司泽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也不会产生什么影响。
虽然是个变量，但并不是一个多复杂的变量。只要留心观察，这一点变化并不会打乱全局。
“顾先生，您希望我做什么？”既然已经到了这样地步，遮掩意图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计划保持不变，到时我会配合你的行动。不过现在时机还未到，目前按兵不动。”顾城说着，拿起咖啡杯喝了口刚才服务生送来的黑咖啡。
虽然苦涩，却是最简单的本来味道。顾城喜欢黑咖啡，所有给自己点了杯纯正的黑咖。而应荷面前的，则是卡布基诺。相对于黑咖啡溶于口中的苦涩，卡布基诺倒是带着几分甜味。
在顾城品尝黑咖时，应荷也端起了面前的杯子来上了一口。许久未食的甜度在舌尖蔓延，倒是久违的惊喜。
“那顾先生，我能不能问您一个问题。”顾城正思考着什么，被应荷突然间的一问弄的有些怔住了。
眼中浮现出一闪而过的惊讶，但只是一瞬。很短暂，可以说只有四分之一秒的出现。不过那个时候，同时随着的还有嘴角的笑。
是淡淡的笑意，一种哂笑。对于应荷亦或者顾城自身的？应荷不知，但此时顾城自己都不知道。
“艾达？她对我而言可是一个老朋友啊，相处很久了。”顾城说着，突然回忆起在国外的一些事。
那个时候他不过是刚出国没多久多不怕地不怕的愣头青，但跟着姚博士做项目后却在有些事情上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比方说，无意间认识了艾达。然后，跟艾达成了亲密的伙伴。最后，又亲手杀死了艾达。
“顾总，你杀死的是一个人！你为什么要用这样的一个人来进行这样的实验！你明明知道这个实验会是有多大的代价，却还是跟着姚博士一起进行了。您，真是个好人啊！”应荷说着，突然拍桌在顾城对面站起。
一瞬间，应荷的身影成了盖在顾城面前的一块遮光布，把一切都挡得死死的。
“应荷，如果艾达不死你就会死。还是说，你宁愿保留着这样的一个存在也不愿意戳破她根本不存在的事实？”顾城毫不留情的戳穿应荷的话。
手术是她在清醒时同意的，因此产生的后果自然只能由自己承担。而且从结果来看，这个手术还是很成功的。
起码在最后的结果上，自那之后应荷便没有出现时而甲乙丙时而ABC的状况。
应荷倒也不是真的没想到自己当时的决定是多么无奈且正确的，毕竟继续发展一定不会是个好结果。
只是心中却还是有点恨，她成了记忆不完整的人。想在安回去却是找不到了，而姚博士自那之后也不知所踪。
老实说，对于顾城她当时并没有多深的印象。艾达在心理治疗后便随之消失了。之后的档案被严密封存，连她自己都没有权限查看。
结果却在不久前让她又看到了那份东西。还是男人让其他人送到自己手上，说是必须要到了这里附近后才能拆的袋子。
结果打开一看，确实一份病例诊断书。里面像被缝制好的一本册子，一页页的说明了当时的她于XX年XX时XX分在XX医院看病的记录以及每次医生在病历本中做的摘记。
当然还包括花费、药品信息以及只有在医生电脑上才能看到的几份本该被现场销毁的视频文件。
一个一个又一个的，像是一帧帧没完没了的幻灯片那般在应荷脑中进行着自动播放。重复、重复，再重复的动作。
应荷，最终晕倒在了餐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