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苦涩,她懂。夏渴至握着韩弋的手,紧紧地,凉凉的温度交织在一起,他的感觉她都会陪他一起。
如果不是他的妹妹该多好、多好……他们都这么祈求着。
如果她不是他的妹妹,她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去恨了,就算还不会,也一定会恨吧。
如果她不是他的妹妹,他就可以替她的女孩连本带利的讨回了。
如果她不是他的妹妹,她可能就不会那么痛苦地厌着、恨着一个人了。
可是没有如果,他们还是淌着同样的血。
“哥。”韩筱雅仿若绝境一般,心死地叫了一声。
“别叫我哥,很早就说过了。”他冷若冰霜,除却恨,仅剩无情。
“我也早就说过了,就算你不把我当妹妹,我也没有办法改口。”千帆过尽,仿若抽干了所有力气,唯一所剩的一丝倔强便是这声称呼。
没有办法,怎么也没有办法,你是我的哥哥,怎么也抹不清这么事实。固执吗?这应该是韩筱雅唯一与韩弋相似的地方吧。
“你不该再动她,你知道我的底线的。”
真无情,这样一个男人,就是我哥哥,亲哥哥,怎么也改不了口的哥哥。韩筱雅荒凉地笑开了,想着:如果没有这个女人会怎样?那一定会很好的,一定会。这种奢念的认知太过强烈,转成了恨,投掷在了一个人身上。她褪去了一身荒凉,斥骂着:“哥,我……都是夏渴至,都是这个贱人,是她迷惑了你,哥,你清醒点,我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能宁愿相信外人也不相信我呢?”
韩弋的脸沉了几分,冰霜覆面,冻结了他所有恻隐之心。他真的不能再放过了,真的不能。
他冷冷否决,没有一丝迟疑了:“我不是你哥,你口中的贱人是我的女人,别再让我听到一句不好的话。”转头看了一眼陈叔,“陈叔,到了没?”
门口的陈叔颔首回答:“戒毒所的人马上就到。”
陈叔黯然:真的必须到这种地步吗?这一步迈出去,就再不能重来了。
他们是亲人啊,应该再也不是了吧!
地上呆滞持久的韩筱雅如遭雷击,猛然抬头看着陈叔,半信半疑地确认,声音里是再也止不住的颤抖:“戒毒所?”陈叔默然低眉,原来是真的,居然是真的,她的哥哥,她怎么也改不了口的亲哥哥居然如此不留余地,已经不是绝望,那个词已经负载不了韩筱雅沉重的酸涩与忧心,持久,她才慢慢将落在陈叔身上的视线转移到韩弋,彷徨的眼神里失去了最后一丝星光,连寂寥都不剩了,哽塞了音色,是不可思议,更是揪心之疼,颤抖着,“你居然叫了戒毒所的人?哥,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亲手将你唯一的妹妹送进戒毒所?居然一点后路也不留,你知道戒毒所是什么地方吗?”
“就是因为知道。”韩弋不避不闪,没有丝毫悔意,尽是决然。
原来知道啊,原来他就是要不留余地啊,刻意,竟是刻意……仿若最后一丝倔强的力气也被抽取了,瘫软在地,有什么彻底崩塌了,这一次,很彻底。
陈叔看看自家少爷,又看看韩筱雅,接过话,应许是解释,兴许也只剩陈述:“筱雅小姐,少爷给过你机会的,不管是blue,还是毒品,少爷早就知道你所有的事,今天这样的结果,是你自找的。”
是吗?早就知道?机会?应该是在开始在策划吧,策划如何毁了自己的妹妹。韩筱雅荒凉苦笑,她怎会相信这样的说辞。
不管过程多曲折,有时候,结果是唯一,不是吗?
她的信仰,她从儿时的敬,恋,念与贪,好像慢慢变得透明了,原来不管他如何对她,都没有过,这次好像要散了,再也聚不拢了。
苦笑过后,她忽得抬头,用哀求去换最后一丝生机:“不,我不去戒毒所,我不去,我会死在那的。”她跪着挪到韩弋脚下,泪流满面的凄楚,撕心裂肺的恳切:“哥,我求你,求你,不要让我去戒毒所,只要不去戒毒所,我什么都听你的,我再也不敢动夏渴至,哥,我求你。”
韩弋没有看地上苦苦哀求的韩筱雅,而是看着怀里的夏渴至,仿若是刻意的忽视与转移,还有刻意的坚定,可能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是因为怀里的她,还是地上的她,他只坚持着:“渴至,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绝对不会。”
也许只有这样才能结束吧,要恨就恨我吧。我替她,你的所有憎,所有恶。没有说出的话,夏渴至看懂了,从韩弋的眼里,并不明显,但她还是知道。她握着他的手,眼里倒影出一个只属于他的世界:韩弋,一定很累吧?
他不悔,只要她好,从此之后,被恨的就是他了。
仿若是秋叶,何处都是凋零,她只能紧紧抓住任何一点生机,尽管不可能,她还是拉扯着他,哽咽撕扯,用最后的力气:“哥,我求求你,我不去戒毒所,哥。”
“我不是你哥。”还是同样的否决,只是越加毫不犹豫,也由不得他犹豫。她们之间,他早就抉择了。
连荒凉都多余了,突然多了从不曾有过的恨意,尽管隐忍着,却是浓烈着:“哥,别让我恨你,我不想,我真的不想恨你。”
“那就恨吧。”他回答,凉凉的,冷冷的。
只要不恨她就好,她何其无辜。
可是韩弋不知道,恨是不能转移的,只会重叠,只会加倍。
的确,她开始恨他了,只是也更加恨她了。
“终于可以如你所愿了,以后不会叫你哥了,不会了。”会改掉的,会的。
也好,我们根本不应该是兄妹。
不知是坐着,还是躺着,那个女孩说着这话时,韩弋竟不忍去看她,心其实紧得发疼。
甄静也跟着安静了,有点心疼,不由分说,不是为了那个没有退路的韩筱雅,而是为了韩弋,她知道这个决定有多难。忽而擦肩的动静让甄静井然觉醒,转眸,看见方才才见过的面孔,不由得苦笑:这下好了,全聚齐了,还真是无巧不成书,真跟‘开家庭聚会’似的,不过是貌不合、神不离的‘家庭’。
敞开着的门外,戴美桦神情恍惚地站着,连环打击让她有点不堪负重,疲惫困倦,声音暗哑:“这是在做什么?”扫过一边的甄静,一瞬诧异过后,她快步走到自己女儿身边,蹲下,询问,“筱雅,你在干什么?跪在地上做什么?”
戴美桦的声音里说不尽的倦色,可能刚才的失魂落魄还没有缓过来吧,果然接受打击要趁早,这下好了,全赶在一时了。
诶!世界正在崩塌啊……
韩筱雅眼含泪光地扑到戴美桦怀里,抓着突然而至,当然也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哭得昏天地暗,说得口齿不清:“妈,妈救救我。”
戴美桦讶然,开始有几分忧心,女儿虽然骄纵,但也不曾这样声嘶力竭过,赶忙急切询问:“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妈,你帮我求求、求求——”韩筱雅突然迟疑了一会儿,眼望向韩弋,开口继续,“求求他,别送我去戒毒所,我不要去那。”事到如今,韩筱雅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直言坦白,凄声苦求。不过原来也不是那么难,她真的可以改口。
“戒毒所?”戴美桦突然瞪大眼睛,重复着疑问,揣测着话里话外,同时也害怕着,难道……寒从心底而生,她狐疑着确认,“筱雅,为什么……你、你吸毒了?告诉妈,你是不是吸毒了?”
“救救我,妈。”不敢承认,但也无从否认,只能苦求,“救我,我不要去戒毒所。”
再不想接受,但既定的事实,再打击人,戴美桦也得咬牙受着,吐字都有点困难:“你都干什么?你说,你到底在什么?居然吸毒?”戴美桦一手扯着韩筱雅的袖子,一手捶打着她的手臂,哭骂道,“你怎么这么糊涂,你难道不知道这东西不能碰吗?连你都这样了,你叫妈怎么办?”她知道,这一下下,女儿疼,自己何尝不疼,却是没有停手,就算知道,已经迟了,还是想打醒她,“你这不争气的,你想气死我啊,毒品你也敢碰。”
“妈,我也是被人骗了,不是故意的。”
“现在怎么办?你叫妈怎么办?”
“妈,我知道错了,你帮帮我,我不要去戒毒所,我答应你,我会慢慢戒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