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住嘴!”敢欺负渴至姐,以为没人在啊?这还站着一个喘气的呢!武翎羽捧着包好的六月雪,怒气冲冲地一把丢给喋喋不休的女孩。水墨画般漂亮的脸,就像暴风雨马上袭来一般,乌云密布。黝黑的眸子染上了浓黑的墨迹,与平日里天真可爱的她天差地别。
兴许是被武翎羽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吓到、又惊到,女孩倒是安静了,只是眼睛玩味未退,还没来得及褪去浓厚的兴趣,直勾勾地望着夏渴至。
“你出去。立刻!马上!”武翎羽面无表情的脸大有一股风雨欲来的宁静。语气不咸不淡,不紧不慢。其实这是表面而已,她可是偷偷一遍一遍告诫自己:淡定,淡定,你二十好几的人了,还对付不了一个十几的小丫头片子,对付这种“牙还没长齐”的青春期荷尔蒙分泌过盛的小女孩,要拿出你处变不惊的气势,好好教育教育一下她。
武翎羽这边打着小九九,女孩那边完全不为所动,有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将事实的真相进行到底的势头:“真看不出来,还真一点也不像杀过人的。没想到今天让我见到绯闻主角了,回头告诉我那些同学,让他们——”
“你给我出去。”武翎羽终于爆发了。大嗓门一扯,大手一挥,像拍苍蝇一样轰赶女孩,女孩连连趔趄了好几步。
“大婶,你推什么推?”女孩一脸嫌弃地瞪着武翎羽。
“大婶?”武翎羽脸色瞬间黑了,咬着牙,恨不得扑上去咬上几口。她哪里大婶了?才二十多一点好不好?是学生怎么了?了不起啊?敢拐着弯骂她老,不知道年龄是女人的死穴吗?今天不给点厉害瞧瞧,还真当人软柿子啊!去他妈的淡定,去他妈的处变不惊,姐姐忍不了了,比嗓门是吗?好!声调骤高,“不懂礼貌的小丫头片子,今天让你见识见识姐姐的厉害。”
武翎羽拿起一旁的浇水器,豪放地一把拧了出水管,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泼上去,之前所有的“淡定教育”方案被她彻底抛到脑后,只想着一句: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女孩左躲右闪,被浇得一身狼狈,焦躁地甩甩湿发:“走就走,臭大婶!”
“你——”武翎羽肺都快气炸了,恨不得将这“小野猫”给“烤了”,“蒸了”,“炖了”。
女孩哼了一声,做了个鬼脸,手忙脚乱地逃离“事发地带”。
“有种别让我再逮到你。”武翎羽脸气得通红,双手叉腰,大声吆喝。直到那个让她恨得牙痒痒的女孩看不见了背影才转身回来。可看见夏渴至还是刚才那个姿势,那个表情。俯身捡起报纸,单是那特大显眼的标题就让武翎羽瞠目结舌。
武翎羽拉了拉夏渴至的袖子,小心翼翼地问:“渴至姐,你还好吧?”
夏渴至仿若梦醒,内心一直压抑的某种东西像海潮般没有节奏地、一遍遍拍打着她。一直隐忍的某种情绪像找到了突破口似的,一发不可收拾。
就像凋零的梧桐花坠落,夏渴至无力地蹲下,抱着双肩。毫无血色的嘴唇小声地呢喃:“为什么不放过我?为什么逼我想起来?为什么……”
武翎羽猝不及防地一愣,心猛地一滞,如针透过心扉一般得疼。武翎羽玻璃一般的眼睛似有涓涓流水淌过,因承载太多而变得湍急。暗哑这嗓子安慰:“渴至姐,总会过去的。不要难过,看到你这样,我真的很心疼。”
夏渴至抓着武翎羽的衣袖,像握着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拽着:“翎羽,怎么办?那些画面好像怎么也抹不掉,一遍一遍重来。”
“别怕,什么都不要想,会过去的。”轻轻拥着夏渴至颤抖的肩,像小时候母亲哄她睡觉那样轻柔地拍着夏渴至的背。
“翎羽,我好像快支撑不下去了。”
“那就别撑着,我会帮你支撑的,还有我哥,我们都在呢。”
“还有你们?”她机械地呓呢。
“嗯,只要你需要,我们都会在。”她坚定地回答。
…………
谁翻开了这发黄腐臭的历史?那被偷偷撕去的悲剧,又是谁残忍地让它重演?不是忘不了,淡不了,是有人刻意一遍一遍临摹那路过的痕迹。
门外的他,车里的他,他们之中,一个是在法律界以不败神话著称的名大状,一个是在商场翻云覆雨的资本家。无所不能的他们,面对这个被上天遗弃的女孩,都只剩下苍白无用的心疼啊!
门口的武穆青站在余晖下,傻傻地看着,看着那个坚强生活的女孩被残酷的现实打磨得暗淡无光;看着那个坚强挺直背脊的女孩被可怕的过往抽去了所有的力气;看着那个彼岸花一样美丽淡然的女孩在眼前陨落。可他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无力感像坚硬的石头,死死盘踞在武穆青心里,压得他无法呼吸。
怎样才能帮她?
怎样才能抹掉那些可怕的过去?
怎样才能让她不再哭着生活?
怎样才能结束她的噩梦?
那些可以救赎她的“怎样”,武穆青全都无能为力。
同样无能为力的还有车里的韩弋。这样绝望无力屈服的夏渴至,这样歇斯底里哭泣的夏渴至,这样苍凉决然放弃的夏渴至,都是韩弋从未见过的。在他的记忆里,她就是那就算凋落了,来年还会再开放的梧桐花啊!是那被凉秋黄了叶,只要一点雨水依旧还会怏然的春草啊!现在的她,被折了羽翼,那么不留余地。
“少爷,你去看看她吧!”
“这些都是我带给她的。如果没有我……”韩弋古钻般的眼里那种沉稳自信、掌控一切的光芒全部涣散一空,弥漫在空中的全是苍白无力的黯淡。
“少爷,不管渴至小姐现在如何,可是陈叔知道,小姐一定不会后悔遇到少爷的。”陈叔坚定地说。
“不后悔吗?可是我后悔了。”韩弋声音有点悲凉,完全没了往日的凌烈霸气,“如果当年我没有带她会韩家,今天会怎样?她一定会比现在好吧。”
“少爷,你不——”
“事情查得怎么样?”韩弋打断了陈叔的话,换上了冰冷狠绝的口吻。
“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记者放出的消息。”陈叔沉吟一会儿,继续补充,“另外,那个记者已经退出了新闻界,而且在前几日,他的银行账户被汇入了500万。”
“汇钱账户。”韩弋言简意赅。
“韩氏。”陈叔定了定语调回答,脸上几分了然,几分阴沉,几分愤慨,眸光看向少爷阴沉的脸。陈叔知道,那人又触碰到少爷的逆鳞了,肯定又有一番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