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日,一如往昔,卡斯对她呼来喝去,忽冷忽热,时而粗暴得像个劣性主子,时而却温柔得似滴水,仿佛根本从未有过那“七日之期”……
早晨,他出门不知忙何,直到傍晚才回来,仅咆哮两句,便疲惫的睡去,好象,累坏了一样,替他梳洗时,免不得见到大大小小的伤痕,像被利器划伤一般……是夜,风急急,凛冽地吹打,窗外的雪花凝成块块状,将窗打的狼狈不堪,弄的精神紧张,浑身冷飕飕,根本睡亦睡不着……
狭窄的厢房中,传来一声叹息,向床铺一瞥,那具娇柔的身子,正蜷缩于床角,于漆黑的夜揉起太阳穴……”哎!”韩歪歪睡意全褪,扰得恶狠狠剜向窗外,该死的风,吹得那么急,好象要掀开房盖儿,除非像卡斯那般“猪“一样,否则谁睡得着?满脑子本就乱七八糟,这会儿……更不得清净……
“啊……”
韩歪歪心绪烦躁地抱起双腿,将头迈入其中,满身的单薄中衣,抵御不住寒风的吹刮,冻的双肩颤抖。
“咯吱”
门,诡异地敞开。
回廊贯彻的冷风,呼啸地刮入,吹得她头飞下颌冻,鼻涕几乎淌疯,执起手帕,边打喷嚏,便崩溃般撕后:“见鬼!”
匆匆奔下床,下意识去推开门板,忽然,门外诡异伸出一只修长而冰冷的大手,一把将韩歪歪扯进回廊。
仅是一眨眼的工夫,便已至身于作坊外的空地上,一件裘皮袄,从天而降,精准瞥向韩歪歪的肩上,冻得彻骨的身子,稍微暖和些……”是谁?”韩歪歪环住双肩,有些吓到,保不齐是哪路的孤魂野鬼欲作恶,从怀中悄悄掏出银针,还未射出,漫天,便飞起了树叶,形成屏幕般的面积……
“啊……”
韩歪歪倒退一步,才惊觉脚下,是被划成心型的区域,西北风呼啸吹起,从心处长起一朵朵傲梅。
傲梅破雪,花瓣纷飞,漫天狂刮起,张扬得那般的美妙,暗夜被点燃,清香沁得口鼻向尽情汲取。
“哇!”
韩歪歪忙捂住嘴,惊叹于这暗夜的奇景,天色,亮起来,梅花瓣瓣飘香,漫天的花簇向舞动的精灵,那般的不可思议,惊得天地万物皆为之一颤……花瓣聚成颗心,而从心中,破梅而出的,是一身雪白装束的他,飘忽飞向她,倏地,亲吻住她的嘴唇……被轻吻住的刹那,她是多想如此浪漫的情景,是他精心的布置,可惜,除了莫邪,谁又能有如此的撩人勾魂的情趣?
卡斯,永远懂得真心,比懂得情趣,要多得多……慌忙躲开莫邪的吻,任他飘逸飞下,稳步落在她身边,邪魅倪向她,嘴角,魅惑得比那梅花愈美丽……”亲爱的,你真是个不懂情趣的小妮子!”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她下颌边摩挲,波浪的发丝吹起,碰上她湿润的嘴唇,那般的魅惑暧昧,赤LL的勾引,于这疯狂而冰冷的暗夜中,缓缓地绽放开来……
“邪……”
见了他,韩歪歪便浑身冷飕飕,冰儿一块,唇瓣抿得青紫色。”你三更半夜神出鬼没的,找浪漫?还是找惊吓?”
“哦?小霓裳不喜欢?”
“喜欢是喜欢,不过有何意义?”韩歪歪忽而故作白目地反问一句,这倘若是卡斯,早气得崩溃,而莫邪倒镇定自若,优雅地摩挲她的唇瓣,以极低哑而勾魂的口吻回道:“没有意义,本王便做到有意义为止!”
“你……”
“哈哈哈,如何?本王替你放一场烟花赏赏?”莫邪忽然靠近她的面颊,抵住她的鼻尖,一张放大版的倾城妖颜,惊得她急急后仰,惶恐妥协:“好,你放烟花吧!”制造浪漫,总比占她便宜的好……话落,莫邪便嘴角邪扬起,甩开双袖,蔓延向半空,微一抖动,袖口燃起火苗,“咻“窜向夜幕,仿佛一簇簇燃起的焰火,姹紫嫣红的甚为好看,随他长袖的挥舞,像舞一曲火焰倾城,伴起星辰缭绕,忽而令韩歪歪想起萤火虫……潜意识中,有飘于眼前的萤火虫……
好美!
就像萤火虫一般,明亮得耀眸,依稀中,似产生幻觉,令她呆呆地仰望夜空,瞥向那璀璨的焰火,悄悄地呆怔住……曾几何时,是不是有谁,和她共看云卷云舒,追逐日月星辰,令那萤火虫包裹起爱的烈焰?
“我的小霓裳,你真不专心哪。”
莫邪鬼魅飘到她身前,勾起她下颌,瞥向她眸中的疑惑,想问,你是在想他吗?他也曾这般对待你吗?
为何,精心的布局,浪漫的给予,温柔的话语,软得了石,融得了冰,娇得了花,却偏偏博不得她的心?小丫鬟,你便那么爱他吗?莫邪心中凝住了血,而外表,却妖冶沉魅,似一滴穿不透的血色水珠……
“啊……”
韩歪歪匆匆反过神,感触那份刺骨的冰冷,方注意到莫邪神色的危险,妖娆飘逸的男子,紫芒中无限黑暗的旋涡……
“本王该如何治治你不专心的毛病呢?”
“邪,对不起。”
“该像他一样对你粗暴的暴力相向吗?”他狠狠掐住她下颌,像要掐碎成粉末一般,见她皱起眉,却悄悄松开指,温柔抚摩着,脸“咻“靠近,唇与唇近在指斥,他温热诱人的气息,直迫她的心房……”不过,本王舍不得!”倘若舍得,他从前便不会那般痛苦地挣扎于游戏和她之间……缓缓地,唇瓣蔓延开,含于口中的热乎香气,邪恶地扑向韩歪歪冰冷微颤的嫣红嘴唇……
“邪……”
“恩?”
“你引诱我的次数太多了。”
“哦?那又如何?”
莫邪饶有兴趣地等待她接下来那可爱而有趣的话,微微拖着她下颌,半弯下腰,两张唇高低分辨,维持那他一低沉,便随时采摘她甜美的姿势……笑得,如含毒的玫瑰,妖冶却那般的危险……
“我似乎已经对你的勾引免疫了。”韩歪歪陈述一个简单而明了的事实,那便是,他的魅惑,已不抵最初的心悸……
“是吗?”
“恩……”
“那本王该悲哀于你的无情?还是我的魅力下降?”莫邪笑的转瞬便森冷无比,另一手握成了拳,也许两者皆不是,而是她的心,变了……变得倒戈,便得偏向……”如果良辰美景,你偏得刺伤本王吗?”
“不是……”
“小霓裳,我对你,想保持足够的尊重,但倘若你再如此无情,信不信,我会比你更无情?”莫邪抿开唇“哈哈“地邪佞笑起,漫天皆是他那森冷邪气的笑声,闻者,无不心惊肉跳……他修长的指,在她唇瓣上游移,冰冷和温热相融,酥酥麻麻传遍全身,只听到莫邪的脸,帖上她柔嫩的脸,微转,亲吻面颊的同时,箍住她的纤腰,以柔情的口吻说:“本王会亲到你,不会讲刺伤我的话为止!”
“啊……”
“听话了吗?”
鉴于他那邪恶,且作孽的性情,韩歪歪忙禁口缄默,聪明地选择点头,嗅着他那淡淡的兰花香,似沉醉,而未沉醉……静谧的雪地上,传来“咯吱”“咯吱“的脚步响,韩歪歪下意识转过眉……
“卡斯?”
为何他总赶的那么巧?偏此时此刻,弄得跳进黄河亦洗不清时到来,叫她忽而哑然起来,不知做何解释?
“过来!”
卡斯那粗糙的手,霸道伸向韩歪歪,静静矗立于原地,和莫邪眸对眸的交涉,凛冽的西北风吹得飘渺绝尘……
“好!”
“好吗?”莫邪加重箍于她腰间手臂的力道,和她帖服的愈近,伏于她耳根啃咬问:“好吗,亲爱的?”
“邪,你赶紧松开呀!”
“他随便伸伸手,你便过去,如此听话,你是小狗吗?”莫邪邪邪地盯着她焦急的眸询问,眸底,席卷起紫色风暴,好个卡斯,不愧是瘟神,他带她来何处,他便能寻来,真有孝天犬的鼻子……
“你!”
“你若是,便摇尾乞怜过去吧!”莫邪拨拨她的鼻尖,笑得嫣然蛊惑,实则森冷如阎罗,有骨子震慑心脏的妖气,飘啊飘啊,荡漾得惊悚……不顾莫邪的反对,韩歪歪猛挣脱开,跑向卡斯身边,甚抱歉回眸道:“我真的怕了你……”怕他那来路不明的爱,也怕受伤,怕生不如死……
“小霓裳,你真好!”
莫邪笑了,笑得如血般惨然,那孤寂失落的眼神,仿佛能令人流泪,看得韩歪歪心酸酸,直挠头……莫邪便那般凝视他们,半响,转过身,扬起手臂,向她道声:“晚安……”晚安,小丫鬟……从这一刻开始,从你的无情开始,便注定,你身边的一切,将受到最大的伤害,像此时的他一般……要痛,痛得死去活来,痛的……浪荡而笑,睫毛湿润……既然她说引诱已经免疫,那么,便让他来考验,考验,他们所谓的爱情,究竟有没有他来的深,来的重……”哈哈哈……”他消逝时那么邪笑,令韩歪歪猛地打个哆嗦,她知道了,那骨子不详的预感,是来自莫邪……
“卡斯。”
韩歪歪清了清嗓子,偷偷斜睇向卡斯,想着如何和他解释,她好象记得某男说她敢背叛他,便挖了她的心,毁了她的容颜。”其实我和他……”
“走吧!”
卡斯忽然扯住她手腕,向作坊走,深邃的血色眸底,迷离的涌起雾,没有暴跳如雷,倒惊到了韩歪歪。
“你丫的愣什么愣?”卡斯转过身,恶狠狠剜向韩歪歪,斥道:“还不快和我滚,你想冻死???”
“你好反常……”
“别肠子犊子的,下雪了,回房睡你的猪觉!”卡斯好没气地向她竖起了眉,那惆怅之色,自流转的春波浪眉中漾起,甚为异常,半响,韩歪歪彻底停滞下脚步,耍赖般扯住他问道:“卡斯,你是不是有何事瞒着我?你后天便离开,是不是为你心中所惆怅之事?你说你到底怎么了?”
“丫的,少八婆!”
“今儿个,你不和你的奴隶分担烦恼,我便坐地不起!”韩歪歪彻底耍泼起来,坐地上,便打算不起,嘴奴起,迷离的眸微翻,一副任性妄为的模样……”你丫的冻死呀!”卡斯狠狠将她扯起。
“那便叫我冻死!”
她执拗地再坐下……
“冻死你也活该!”
卡斯甚粗暴冷冽地叱道,转过身径自离开,根本不顾她的死活……
“冻死轮不到你收尸!”
韩歪歪和他耍起了脾气,嘴越嘟越委屈,坐于冰冷的雪地上,凉得屁股几乎生疮,边揉戳,边呲牙咧嘴……
“见鬼!死丫头,你就那么八婆?”
卡斯气愤地转过身,疯了似冲过来,将她扯脖领拎起身,气得血眸乌烟瘴气,恨不得赏她一耳雷子……
“不止八婆,我还九婆,十婆,除非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何要离开?你有何瞒着我不好说的事?”
韩歪歪撇起嘴,委屈地补道:“你说叫我不离开的,可你先离开我,这叫什么,叫背信弃义,叫说话不算数,小心被雷劈!”
“死丫头,越来越放肆,你这是和你主子,你爷说话的口气?”
“没错!”
小妮子可不信邪,某男并非蛇蝎心肠,根本奈何不了她,亦不狠心抛下她,索性,蛮横到底,为求一求他心中的隐秘……
“你爷爷的!”
“奶奶也不好使,说吧,到底瞒我什么?”
“你以为你是谁?”
卡斯气的眸色锐利,喷血一般,那件白色的中衣,在午夜中漂浮,那般的诡异阴冷,渗的牙齿哆嗦响……韩歪歪将头一偏,甚骄傲回道:“不多不少,你的奴隶,你的大夫,你的暂时管家婆!你不是我是八婆?我都是八婆了,我还怕谁?你不讲,我们便走着瞧,不闹得你走不了,我便将这绣女作坊添给你做马桶……”韩歪歪那般霸气的口吻,惊得卡斯猛然一愣,蠢女人,你灵魂附体吗?是你吗?为何明明不像,却如此牵扯他的心?
“死丫头,养你算我倒霉!”
“告诉我……”
韩歪歪眯起一双含水雾的桃花美眸,窃窃地等待着,看她那楚楚可怜,且忧心忡忡的模样,卡斯无奈一叹,庸懒揉揉太阳穴,撩起几根不安分的棕丝,气恼回道:“好,你爷爷的给我听好!后天我离开了,你和我的契约便作废,你爱跟谁跟谁,我不挖你的心,也不毁你的容,从此,你和我再也没有不平等条约……那个水晶,你何时吐出,便有良心地向天上一抛,本王感应得到……”
“为什么?”
“狗屁为什么,麒麟和莫邪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个城府贼深,不想受伤,就躲的远远,别再招惹我们这群非人的东西!”卡斯牢牢搂住她的腰,飞向那无边的夜幕,第一次体味飞的感觉,那遨游的奥妙,令韩歪歪“啊“地尖叫,但仍不忘磨着卡斯追问:“卡斯,到底为什么?”
“丫的,你还真是打不死的小强精神!”
“告诉我嘛……”
“KAO死,本王告诉你,我母后和一个老树精的独生女儿订亲,私自替我封她为新妃,我回去拜我的堂,成我的亲,洞我的房,不行吗?”
“骗子!”
一听卡斯便是口是心非,韩歪歪恶狠狠盯着他,一直盯着他,盯的他毛骨悚然,便倏地飞得愈高,冲着苍穹“啊“一声大喊,冷斥道:“我毁了亲,老树精要吞了蛇宫,蛇宫面临危机,本王得回宫守护他们……像守护蠢女人一样,守护我,最亲的他们……”那低沉沙哑的嗓音,伴着冷风,飘向云端,飘渺回旋的话,听得韩歪歪心中酸酸……
半响,夜幕下。
清冷的夜,皑皑的白雪中,有一滴晶莹的泪滑下,接着,传来韩歪歪那轻若乞求的话语:“卡斯,能带上我吗?”
悄无声息的夜,终没有回答……
只有两日,是永别?是相随?亦或是那不详的变故?恐怕,此时,连老天爷也不知未来将如何?
第六日:
饷午时,恰是浑浑噩噩时,倚靠着小窗,端起一杯菊花茶,嗅着那淡淡的清香,却难驱逐隆冬的寒冷。
日子倒如赶马车,越赶越近,不详的预感亦越来越强烈,仿佛随时的某一刻,便会丧命于马车底一般……
菊花茶由滚热到温和,直至冰冷,隔壁那恐怖的咳声依旧继续,听得她眉梢一皱一皱,却不知如何敲响那道门?
除非他和那个秋菁有情人终成眷属,否则蛇宫将危机四伏,而依卡斯的性子,宁可战死,亦不会投降,那么,她能如何办?去劝他放弃亲人和她一起安稳过日子?去叫他自欺欺人吗?茶杯晃荡,浑身颤抖,裹起棉被,唇瓣颤抖不已……
“卡斯……”
仅隔一道墙,却似隔一座山,忽而觉得甚迷茫,“咯吱“门板被敲响,莫邪缓步走近房中,邪笑端起一壶扑鼻的美酒,从桌上随便执起两个瓷杯,斟酌倒入酒,鬼魅递到韩歪歪的嘴边……
“小霓裳……”
他邪邪而低哑地唤道,仿佛来自地狱的魔音,惊得韩歪歪连那杯酒,碰皆不敢碰。”邪,你来做什么?”
“怎么?不敢碰吗?”
“我确实不敢。”
她的预感忒不详,仿佛有何征兆般,她不敢轻举妄动,眼见那杯酒递到嘴边,却身子向后倾闪躲。
“怕我在这酒中,给你下春毒?”
“难道不是吗?”
她是行医的,对此尤为MG,嗅着酒味中,便有骨子不寻常,于是,愈警惕地挑起眉,以棉被围住身子,和他面面相觑……
“哈哈哈,好,本王跟你换。”
莫邪将两杯酒对换,再次递向韩歪歪:“亲爱的,我们喝一喝这交杯酒,为我明日的离开庆祝吧!”
“恩?”
“本王来和你道别。”
“你要走?”
他也要走吗?韩歪歪的眉梢蹙的愈纠结,他们一个个的来的莫名其妙,走得亦神出鬼没,果真是妖孽!微微瞟向莫邪,她椅子看到他眸底的悲伤,仿佛果真有种离别时的万般惆怅和多情……
“没错,本王是堂堂的龙太子爷,不能总栖身青楼等待根本不可能回头的傻妮子,不如痛快回宫,和我的美人们叙叙旧,解解情长……”
“邪,你真有那么容易放手吗?”
虽有几许相信,却亦疑惑在心,依莫邪的性子,抵死不认输,骄傲亦自负,阴险而狡诈,怎会如此轻言放弃?
并非她这女人无心无肝冷血心肠,而是凡事多长颗心眼,总比傻呼呼被他狠狠摆上一道吃哑巴亏的好……
“怎么?本王便这般不可信?”
“呃……”
“你若想挽留,本王倒很愿意,为你停停步。”莫邪忽而倾过身,和她维持咫尺的距离,近呼吹气般地蛊惑道:“因为你,让本王无时无刻不发狂!”
“听你的花言巧语,便好比吞那断肠的鹤顶红,少听为妙……你明日果真走?和卡斯一起走吗?”
“你只会想到他吗?”
莫邪好似受伤般斜睇向她,酒杯端入胸前,嫣红的衣袍抖起单薄的弧度,半响,他忽而展眉一笑,嘴角的魅惑变得愈邪……”哈哈哈,倘若龙宫不下追杀令,恐怕本王断然离不开你--小霓裳……”
“你何时走?”
“明日清早……”
“需不需我送送你?”韩歪歪有种惆怅萦绕心头,替他心疼,亦有种释怀,缠于身体的藤断裂,是该悲,该喜,谁亦说不清……
“倘若我和蛇王一起离开,亲爱的,你想送谁?”莫邪骤然勾住韩歪歪下颌,甚为认真地询问道。
“你!”
“哦?”
他笑得愈邪,愈森冷,却掩饰入内心,温柔地勾起她,凝视她,高深莫测得蒙蔽于浓浓的雾中,令韩歪歪便生生猜不透他的意图……
“呵呵,有何不对吗?”
“你真令本王感动!”他特地加重“感动“二字的音,听起来混沌不清,韩歪歪便那般接过酒杯,瞥向波澜不惊的酒液,散发着浓烈的清香,心中不由的酸酸……至少送邪,她不会面临看着卡斯那孤单迎战的背影,而心痛刀绞的刺骨疼痛……不想送他,不会送他……指尖划着酒杯,她笑得甚嫣然……
“为本王明日的离开,不该陪我干一杯?”
“我不太擅酒……”
“一杯,不会倒!为你的解脱,干杯吧!”莫邪率先将酒液灌入干涸的喉中,看着韩歪歪依旧愣住神,盯着酒液,踯躅不前……
“这酒,我总觉得喝得像断肠毒……”
“哦?你是打算本王亲自喂你喝喽?”莫邪的身子忽地靠近,惊的韩歪歪忙将酒液灌入嘴中,“咕咚”“咕咚“咽下,到嘴中,还品出那其中的滋味,除了酒液,有种神秘的麝香味,像……西域迷药……
“你、你对我下药?”
韩歪歪踉跄倒向床铺,浑身冰冷,颤抖着手指扯住莫邪的衣袖,酒杯“啪“摔成碎片,被莫邪踩入靴底,他的身子,一步步靠近,膝盖压于床榻上,将她的娇躯禁锢住,密密实实的接触……”我和你喝的酒一样有迷药,不过本王的体质,和亲爱的你,不一样!”韩歪歪忽然感触到他的头,迈入她的脖颈间,温温热热的,“啊“伴着一声细哑的叫声,肩窝传来巨痛,接着,她仅听到莫邪那嘶哑而邪魅的蛊惑:“为了得到你,我会成功做个恶劣的猎人,我的小霓裳……”
那日的饷午,窗外的暖阳刚刚升起,照得刺眸,她却再亦睁不开,悔恨,亦被埋没于无限的漆黑中。
被温热的气息包裹,浑身的衣衫被褪尽,接下来的一切,她浑然不知,只感触肩的痛,痛,刺骨的痛……
饷午已过,莫邪和韩歪歪皆未下楼用膳,只有卡斯一个来来回回于那个楼梯,时而瞄向那道门板,他的奴隶……真得不打算为他送行吗?
到了下午时,揉着酸痛的太阳穴,伸开双臂,刚打个哈欠,便意识到浑身的赤L,以及身旁睡着的他……
瞥向肩窝,一个吻痕,那般的青紫,浑身依稀传来疼痛,抬眸一看,纤腰上亦有同样的一个吻痕。
“嗡”
头脑炸开,所有意识脱闸而出,拨开莫邪箍于她腰间的手,韩歪歪“噌“一下坐起身,满面惨白。”我、我……”肩随之颤抖,贝齿咬破嘴唇,一滴血,滴答向莫邪妖冶的面颊,他惺忪睁开眸,邪恶勾起嘴唇,温柔问道:“睡得好吗,亲爱的?”
“你和我……”
“本王准备好花轿,接你去龙宫成亲。”莫邪笑得甚阴森,一切暗计划进行的滋味,果真是好……
“你设计了我?”
“恩,哼。”
“莫邪!”韩歪歪挥手便给他一巴掌,“啪“清脆的响声萦绕耳畔,莫邪舔舔嘴角的血,蛊惑问道:“本王说过,我能给你一切,纵容你一切,惟独不能让你离开我……花轿明日便临门,本王会带你离开这个肮脏的青楼!”
“你居然碰了我……”
韩歪歪忽然冷笑起来,笑得无比凛冽!
“碰了。”
莫邪笑的妖娆,而眸底却忧伤至极,她以为他真会碰昏迷不醒的她吗?还真是个忠贞的小丫鬟!碰,不碰,对他而言,仅是坏,与更坏的区别,便令他这个坏人,做到极限吧!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卡斯“砰“推开门,端进的饭菜,在瞥见这一幕的刹那,萧萧瑟瑟掉入地面……
“啪”
那瓷碗的碎响声,切彻心房,这一刹那,卡斯仅愣愣站在原地,手掌被碗刮破,汩汩的血染上银白衣衫。
翩飞的发丝,一根根吹打面颊,拖起他那俊美脱俗的冰冷面颊,那纯真的丹凤美眸,冰一般的透彻。
那般的犀利,亦那般的迷离,稳健的脚步,颀长的身躯,于这一刻,便像岌岌可危的高山,随时会坍塌。原本,一个强壮的神,幻化为一根脆弱的竹,仅需一刹那,看着卡斯那庸懒而跋扈的眸中,燃起的火焰和温柔,一丝丝的蜕变,熄灭,韩歪歪的心,“咯咯“碎成了一片片……
“卡斯,我……”
“本王会送一张请贴给你,卡斯……”莫邪骄傲而邪恶地倪向卡斯,笑得异常残酷而森冷,他赢了天下,却输了她,这种摧毁,比喝血欲令莫邪畅快淋漓……
“对不起!”
韩歪歪低垂下头,没法解释,亦无颜解释,抓紧棉被,将自个蒙入其中,忽略门口那尊正破碎的冰制雕像……
“饭菜脏了。”
卡斯忽而反常地蹲下身,撩起襟下摆,半跪倒在地上,将碗一片片拣回镶好,指尖的血浸入饭菜,那般的刺目。
额前的炽蛇跳跃不已,而血眸中却暗淡无色,死寂一般,似韩歪歪死时一般,痛得麻痹,便笑得邪魅而狂肆,“哈哈哈“的笑声,从耐看的唇瓣中逸出,满指血淋淋,染的脏垢,自有曲终需散的意味……
“你真的好可怜。”
莫邪的邪佞笑声亦开始攫取,那般的嘲讽和凄怆。”可怜的让我忍不住想扶你一把,哈哈哈……”
“我们的契约解除了。”
卡斯单手执起那纸带着她一绺发丝的染血布帛,“嘶啦“撕的粉碎,扬满这个房间,零星几片,飘落韩歪歪的被前,撩起时,接入手心,眼泪,会那般不自觉滑落……”卡斯……”喃喃的沙哑的呼唤,痛彻心扉。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卡斯狠心地划清界限,端起那脏兮兮的碗,转过身,强忍住眼角的眼泪,也好……也好,他自身难保时,她离他越远越好,耐看的嘴唇,如樱花般于寒冷和冰泪中绽放,噙起几许的邪魅。
艰难跨出房门,风潇潇兮,日耀寒,满身血淋淋的,游走于回廊,待韩歪歪拼命奔下床时,那道门,又“砰“地无情掩上,那一日,传来细细的啼哭声,酒飘香,夜香魂,咳声不断,血色妖娆……
门外的她,泪流满面,冷冷睨视莫邪,扑上前,“啪”“啪“狠狠捶打他。”你满意了?你满意了吗?”
“小霓裳……”
“我心痛,你满意了吗?我痛哭,你满意了吗?我的心,破了,碎了,补不上了。”韩歪歪狠狠地捶打胸口,似欲将自己捶烂一般,泪,淋漓地挥洒,一切皆模糊,她喊道,斥道:“我是个贱货,一个人尽可夫的妓女!我活该!我活该!”韩歪歪哭得岔气,瘫倒于莫邪怀中,泪眼摩挲盯着那道门,好近,好远……好象地狱的门,为她开启,他的双手,终究牵不起她的左手……和右手……
“小丫鬟!”
莫邪的呼唤哽咽于喉中,泪,不知何时飘落,卑劣,便不怕受伤,可为何看到她疼痛,他却伤得这般痛彻?
她一直哭。
他便一直哭……
回廊中,有她的细细哽咽,亦有他模糊的妖冶笑声……有谁,看得到他的泪?有谁,能让他不再痛?不再寂寞?不再作恶?
暗沉的房中,渺渺的酒香,咳嗽的声响,时而中断,嘴角衔着血丝,邪魅而纯真地目送那夕阳西下……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蠢女人!”酒盏对夕阳,苦苦涩涩……夕阳西下时,有那么一刹那,他以为,他会咳死,可惜,当黎明来临时,他依旧如行尸走肉般躺于冰冷的地面上……笑得樱花灿烂……
翌日的黎明悄然来临,韩歪歪浑然不知地躺于床上,依稀听到隔壁的争吵,卷起衣衫,眯着桃核儿一般红肿的眸,寻向那声源而去……
卡斯的房门前,争吵依旧。
将耳贴向门板,方听得清争吵为何?
房中,莫邪和卡斯相对而矗立,一个似笑非笑邪入骨,一个懒洋洋的暴笑,莫邪端起茶杯浅啄,卡斯执起酒壶“咕咚”“咕咚“灌两口,耸起肩维持一副跋扈霸气的神情,丝毫不输莫邪挑衅的气势……
“我今日带她回龙宫。”
“是吗?”
卡斯一口一口地品着酒,大咧咧伸个懒腰,刘海遮住眉梢,精致脱俗的脸,成画卷般突出显露。
“不为我们送别吗?”
“老子吃饱撑的吗?”
卡斯狠狠翻个白眼,灌起酒,哼起曲,除了那浓浓的黑眼圈之外,找不到昨夜沉沦地狱的痕迹……
“哈哈哈,那不问问我们几时成亲?”
“几时成亲?”
“你还真像个木偶。”莫邪邪邪地盯着卡斯,预料中颓废暴躁,根本没有半分,这倒令他觉得有趣,可不像娇纵狂妄的蛇王性情……”选好时日,本王会第一时间通知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尽快!”
“哦?”
“尽快成亲吧,免得听得本王心烦。”卡斯掏了掏耳朵,将酒壶“啪“潇洒撇向一边,抖抖存褶的银色铠甲,擦拭掉下颌的酒液,笑得甚璀璨,唇瓣扬得的邪魅洒脱,令莫邪看得心中犯堵。
第一次,他觉得这个笨蛋不好对付,不过庆幸的是,他是按照他的计划,在替他做最后一步决裂!!!”你的反映,可真令本王吃惊……”
“还有屁放?没有就滚,我得收拾收拾回我的蛇宫,我的新妃,还等着本王亲自迎接!懒得和你罗罗嗦嗦!”
“哈哈哈,果真是另结新欢,抛弃了旧爱。”
“你丫的少造谣!”卡斯忽然扯住莫邪衣领,暴躁地扬起眉,邪魅斥道:“那小妮子只是本王的奴隶而已,一个麻烦的奴隶!”
“哦?那你从来没有爱过她喽?”
“爱?狗屁!除了蠢女人,我谁也不爱!”卡斯顺着他的话茬回道:“若不是她投湖,本王觉得有趣,才懒得和她纠缠不清……”
“哈哈哈,那么说,你是利用一个像小丫鬟的她,来达到你娱乐的目的?你当她是什么?玩具吗?”
莫邪邪恶地斜睇,嘴角扬起魅惑森冷的笑,不知卡斯葫芦中卖何药?他听话得令他觉得毛骨悚然……
“她是蠢女人的影子,永远见不得光!本王贪恋她的性格,哈哈哈……”卡斯的笑声愈狂佞阴森,如鹰般的血眸,犀利射向莫邪……”更是报复你莫邪的工具!你想赢我,想到疯了,故尔,老子叫你赢一把,赢一件我不稀罕的破烂儿,叫你痛痛快快和她成亲,过你幸福的小日子!”
“……”
闻言,莫邪猛一惊!
“你丫的不是想赢我?想赢到不择手段?敢抢我的蠢女人,我便叫你付出更惨重的代价!哈哈哈,你煞费苦心得到的东西,本王根本不稀罕,叫你拣,叫你娶,叫你赢,这一次,你输了,白痴!”
“卡斯……”
“不惜牺牲色相,诱惑我的奴隶,你也真舍得!”卡斯潇洒走上前,轻蔑地抢过他的茶杯,“啪“瞥向墙壁,摔成碎片,将指尖划破,吸吮那鲜血的血,如魔般狂笑起来:“好好珍惜她吧,本王的二手物品!”
“你聪明,令本王觉得不可思议。”
“你才知道吗?”
卡斯舔着血,笑着对他,心想,莫邪,这不是你要的效果吗?你来我房中,为的不是制造这令他卡斯悔恨终身的效果?那么,他成全他,狠狠攥紧拳,将指尖深嵌入手心,痛得他咬住舌尖,却故作阴险得笑起……
“小霓裳对你真心真意,你舍得?”
“有何舍不得,那是她自找的!”卡斯猖狂而笑,走向窗边,背对着身,压抑住心尖那挑肉的疼痛。
“她替你治病,帮你忌酒,为你尽心尽力,你便这般利用她?”
“蠢货!本王见鬼的没有给她任何承诺,是她自以为是,活该犯贱,与我何由?”
“你真够狠!”
莫邪邪笑一抹,妖娆挑眉,不论他卡斯是何目的,总之,他达成了他的目的,令小丫鬟听得清清楚楚。
“哈哈哈,再狠也不如你,和我不稀罕的东西一起,搞不好她得怀你的孽种,你们两个真相配,一样的贱人……”
说完这句话,卡斯所有的狠话全用尽,只听门外传来一阵逃跑的脚步声,莫邪的嘴唇扬起,卡斯的唇血淋淋的嫣红……门外,正飘雪,韩歪歪光着脚踏入,狠狠踩踏着雪,“啊“一声尖声叫喊:“卡斯!”
震破天地的叫喊,夹爱带恨的叫喊!眼泪飘飞,冻结成冰,一声声“活该”“自找”“贱人”“破烂“回旋于耳中,令她痛得欲窒息……她仅是他随手抛弃的破烂,是他利用的工具,是他嘲讽的对象,是他玩弄的笑柄,是他推向悬崖的牺牲品……他说她贱人,说她投湖的有趣,哈哈哈,她是个贱人!
“啊……”
她揉乱自己的黑发,撩起漫天的雪疯了般撕喊,痛得脚底板不知冰冷,感觉,像消逝了一般,而她,便如假死的人,成了行尸走肉……
“啊,卡斯……”
那爱,浓如血。
那恨,深如海。当爱和恨交织时,她长长的指甲,深刺入右颊,划下长长一道血痕,笑得妖冶无常……
“卡斯,我是那么爱你!”
爱到不敢承认,爱到不敢说,爱到怕失去,爱到不去争“她“的位置,而她,得到了什么,是羞辱,是利用,是连绵的……加剧的恨……她恨他,恨他,恨他……从这一刻开始,她决定恨他,恨这个叫“卡斯“的男人,恨这个“蛇王”……
“我是那么傻!”
她双腿跪于地上,甩开一切记忆的囫囵,拒绝恢复!不想再猜测她是谁,亦不想再证明她的身份!她,就是她,一个被抛弃,被玩弄,被撕碎的傻瓜!想起来的,只会比这更痛,更伤……雪,埋没双膝,流淌的血,从面颊边汩汩流淌,她的爱,随着这恨,以血为诅咒,将永远沉淀……
泪和血,分不清谁多,谁少?
爱和恨,分不清孰轻,孰重?
一切的一切,就像一场噩梦,待美梦破灭,剩下的,仅是那血一般残酷的真相……”啊!”尖厉的叫喊,在雪中驰骋,莫邪站在不远处,一直看着崩溃的她,伤感魅惑道:“小丫鬟,本王是不是做错了????”
那茫茫的大雪中,一望无际的原野,躺在十年前,他和10岁的她相遇的地方,一身的银白和雪相融,那般的澄澈……
卡斯颀长的身体,被雪,一层层地遮掩,四肢,已被冻得僵硬,嘴角那抹真挚稚气的笑,依旧不曾被风吹散。洁白的雪,银白的铠甲,冻青紫的唇瓣,绝美得如诗画,静静地被雪覆盖……
十年前,这里,有那么一幕……
十年后,这里,变成皑皑的白雪,剩下他躺在茅屋前,瞥向东北方,苦笑:“蠢女人,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永远!
永远……
送走了她,重新回到这里,他将那颗血淋淋的心封闭,任雪洗礼掉浑身的尘垢,血色的眼角,泪一滴滴躺入雪堆,融化几许,亦飘下几许……
血色的炽蛇,从他额前跃起,呼啸地旋转,跳起苍茫的舞,迷离醉眸,似睡似醒,化成飘渺的曲调。
接下来,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