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声音原本围着她的女生立刻换了副样子,全部乖乖巧巧,“言总。”
卷发女生见状收回扬起的手,嗲着声音,一副要哭的模样,“言总,这个女人公然闹事,还出手打人,我的脸就是被她打成这样的。”
言钦恍若没听到她的话,径直走到林依卉面前,目光落在她脸上的两道红痕,眸色一沉,“被谁欺负了?”
他以为林依卉会委委屈屈的给他撒娇,然后让自己主持公道,但林依卉看着他哼笑一声:“华盛不愧是商业圈的佼佼者。”
话里有话。
“华盛的大门我是没福分进来,言总送的东西,我恐怕也消受不起。”说完转身要走,但言钦快一步拉住了她的胳膊,聪明如他瞬间就领会了她话里的意思,但现在不是说其他事的时候,“我送你去医院。”
当务之急是她的脸。
林依卉甩开他的手,“言总的好意我承受不起。”
言钦的手被甩开不过一秒又再次拽住她的手腕,声音放柔,诱哄,“我们先去医院,其他事往后缓一缓。”
搁在平常面对如此温柔的言钦根本无法说不,但此时林依卉正在气头上,再次甩开他的手,回头看他,“言钦,你觉得你这样很伟大是不是?”
“我……”
“你以为你把天湖别墅的项目让给我就能让我感激涕零,然后满心欢喜的拿着你送的东西跟你道谢是不是?”
“你是不是觉得我一定没有能力拿下这个项目?可怜我同情我,让恒天的人和你的员工共同撒谎,装作顺理成章的把项目让给我好达到你心里那满足的成就感,然后一边享受着我对你的感激,一边听着别人赞扬你的大度。看啊,言总多大方,上亿的项目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让了。”她看着他,眼里翻腾着怒火,“我跟我哥是不是还得八重大礼的亲自抬上门感谢你?”
各个圈子都一样,一句谣言能压死人,她不在乎自己,但她不得不在乎林枫和层峰的脸面,不得不在乎她父母的面子。恐怕第二天就会传出林家之所以在今天这个位置,靠的就是无下限的卖脸皮,更可能传出为了一个项目林家把她“卖给了”言钦。
她可以忍受别人的指责和唾骂,但她看不得家人受到诬陷。
言钦这是第一次见林依卉生气,冷着脸,眉目间全是不悦。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言钦急切的想要解释,他只是见她这么想要这个项目,要是失败了的话不知道得难过,他不想看她难过。
“够了言钦。”林依卉打断他的话,看着他后退了两步,“我承认我是喜欢你,但不代表你就可以一次又一次踩踏我的底线,华盛的项目我拿不起,也拿不稳,你,我也高攀不起!”
她说喜欢自己……自己一直不确定的事从她口中得到的证实,若不是眼前情况不对,他恐怕会高兴的把她抱起来,像电视剧那样不断的转圈。
“林依卉!”他抬步追上前面的小姑娘,“你听我说……”他拉住她的手腕,但被她甩开,他不死心再次拽住,“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不想看到你……”
剩下的话没有说,因为林依卉甩了几次没甩开他的手之后力道大了许多,扬起的时候不小心打在了他的脸上,整个大厅都安静了,林依卉也愣了。
言钦没工夫在意那一巴掌,他只知道眼前的小姑娘很生自己的气,若是能让她消气,再多来几个巴掌都无所谓。
“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他双手扶着她的肩,也不管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但小姑娘立刻后退两步离开了他手掌的距离,看着他,目光坚定,然后一字一句,“我们从此两清。”
我们从此两清……
从今以后,你跟我再不相干,再无瓜葛……
这句话像一道雷劈中言钦,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只剩下这一句话,手悬在空中,站在原地像雕像一样的看着小姑娘离开视线。
其他人都被这一幕惊住了,她们怎么也想不到一向高冷的总裁居然会这么低眉顺眼的跟人说话,连被打了都不介意。
陈杨走到言钦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这次你触到小姑娘的逆鳞了,是真的生气了。”
言钦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这他妈还用你说?
“唉!”陈杨叹了一口气,安慰的拍了两下他的肩膀:兄弟,看来距离你追到小姑娘的时间得往后延长了。
“你还是先处理一下这里的情况,毕竟小姑娘脸上受了伤。”陈杨看着头发凌乱,一张脸肿着的女生。
言钦揉了揉眉角,转过身又恢复一脸冷冰冰的样子,目光凌厉的落在卷发女生身上,“她的脸是你抓的?”
卷发女生在他的眼神下不由得打了个轻颤,纵使她再没有眼力见也看得出来刚才言钦对待林依卉有多不一样。
“别让我问第二遍。”本就清冷的声音此时更冷了,像是寒冬腊月里的冰霜。
“是……但是是她先动手打我的。”就算言钦对林依卉的态度有变化,林依卉先动手是事实,这么多人看着,她就不相信言钦会大庭广众的偏袒。
“是吗?”言钦冷笑一声,扫了一圈其他人,“你们都看见了?”
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再看看卷发女生,没有一个愿意开口,卷发女生急了,扯着刚刚那个被林依卉拽住手腕的女生,“你说话啊,刚刚你不是被她抓着手威胁了吗?”
“我……我没有……”女生连连否认的抽出自己的胳膊,然后往旁边走了两步,与卷发女生隔开距离。
“你……”
“别急着摘干净关系。”言钦冷声道,“从现在开始,你们都被开除了。”
“言总!”
异口同声的,她们不敢相信自己好不容易打败竞争者得来的工作就这么没了,一个个七嘴八舌的开始把所有责任推到卷发女生的身上。
言钦听了个大概缘由,让林依卉发火的不是她们针对她,而是因为卷发女生的一句“没有家教。”
被千夫所指的卷发女生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对言钦道:“明明是她先动手打了人,凭什么要开除我?”
“凭什么?”言钦笑了声,“凭她是层峰的大小姐,林枫的亲妹妹,至于她为什么打你,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言钦不打算在这里跟她们继续耗下去,当务之急是去追小姑娘,他让陈杨留下来处理,拎着车钥匙就走。
其他人还在消化林依卉是层峰千金的消息,卷发女生不甘心的对着言钦大声,“言总你这是明目张胆的偏袒,我不服。”
言钦头也没回消失在大厅,陈杨看着卷发女生,难得的嗤笑道:“做人还是心胸宽广点好,自己拥有不了的东西就别觉得别人也拥有不了。”
“陈总,请你跟言总说说情,我不想离开华盛,离开了华盛我不知道能去哪儿。”其中一个女生上前拉着陈杨的袖子可怜巴巴的。
陈杨平时潇洒不羁的,在公司没什么架子,也十分好说话,跟言钦又是多年的兄弟,只要他开口言钦一定会买这个情。
陈杨笑着从女生手里抽出自己的袖子,“我只是个总监,言总才是华盛的老板。”
虽然他平时有些不着调,也会拿言钦打趣,但孰轻孰重他分得很清楚。
……
从华盛出来的林依卉顶着一张肿着的脸到最近的营业厅重新买了手机,补了电话卡,第一时间给林枫打了个电话,把今天的事情跟他说了,层峰现在是他在主事,这件事怎么处理还得看他的意思,林枫听后知道林依卉为什么生气,让她先不用管这个项目了,继续负责度假村的事情。
林依卉没跟林枫说今天在华盛的事情,挂了电话之后便开车去了医院。
刚才满心的怒火根本无暇顾及脸上的伤,现在才觉得脸上疼得火辣辣的。
医生给她开了消炎去肿的药,林依卉觉得自己最近真的是有些倒霉,先是脚崴了,好不容易好了脸又花了,她得抽时间去寺庙里面拜拜。
她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两点了,走出电梯就看到站在她家门口的男人,男人长腿微微弯曲,上半身靠着墙,像是已经等了好一会儿,她手机打不通,他只得在家门口着。
见她回来立刻站直了身子,“你去哪儿了?脸还疼吗?……”他看了看还肿着的脸,“”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言总费心了。”林依卉从他身边绕过,弯腰输密码。
他这才看到她手里拎着药,“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看你为了这个项目那么辛苦,不想让你失望。”
密码锁“滴”了一声,门开了,“言钦,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是个不学无术的花瓶?”
她回头看着他,笑道:“你会这么认为也是正常的,因为我自己都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不是,你不是一无是处。”
“你说你追我,是认真的,可你问问你的心,你喜欢我吗?”说完自问自答:“你并不喜欢我,只是喜欢被我喜欢罢了,你对我示好,纵容我,不过就是怕我不喜欢你了,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任何人,你只爱自己。”
“我喜欢过你,很喜欢,喜欢到在脑中已经跟你过完了一辈子,我以为只要我努力,总有一天你会看到我的心意,但我忘了感情是努力不来的,我有我的骄傲,总不能耗尽一辈子,来换你的一句有可能。”她看着他,“所以言钦,别欺骗你自己了,也别再骗我了。”
她的语气平平,仿佛在诉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但声音里的微微颤抖和低哑出卖了她的情绪。
言钦一点都不了解她,也从来没有花心思想去了解过,就像那次他给林依卉送饭,还有每天早上她从来都没碰到的三明治,还有今天把项目让给她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他只是在做自己所认为的事情,根据自己的思想出发,从来没有想过她会不会喜欢。
可能在外人看起来他对她很好,但这种好不是她想要的,就像她本来想吃苹果,但却给了她一个梨子,说梨子比苹果甜,她不吃就说好心当成驴肝肺,但她从始至终想要的只是一个苹果,而不是那个自以为是的梨子。
言钦消化着她的话,眉头拧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真的喜欢你?”
不是真的喜欢他大费周章的搬到她隔壁来干什么,不是真的喜欢他用得着每天起个大早去给她买早餐,不是真的喜欢,他会推掉一天的行程给她当司机吗?
若不是真的喜欢,他会在她身上花这么时间和精力吗?
他本就是高傲的人,如此的低眉顺眼给她解释,但她还一副不领情,甚至还怀疑自己的感情,此时心里也生了些恼怒,“你说我不喜欢你?那你呢,你口口声声说喜欢,你的喜欢就是半途而废?就是追人追到一半就不追了?然后玩消失?”
林依卉望进他好看的眼,声音低沉,“或许在你眼中是半途而废,但那是我所有的自尊和骄傲,我可以喜欢你,但我不能一直不要脸。”
说到最后她声音有些哽咽,眼眶也通红,“我曾经伸出双手踮起脚尖想要去触碰你,但现实给了我一记又一记响亮的耳光,我累了,不想喜欢你了。”说到以前她就想起那些自己没皮没脸往上贴的日子,当时觉得没什么,可林家的脸都被她丢光了,她一直说什么顾忌林家的脸面,但最让林家丢脸的恰恰是她。
林依卉声音更低了一点,闷闷的,“就这样吧,我们别再有交集了。”
这一句像是在宣告他们之间一刀两断了。言钦手足无措的上前一步,拉住她纤细的胳膊,“不是这样的……”
林依卉制止了他接下的话,把他抓住自己胳膊的手,一根一根手指的掰开,坚定而决绝,没再说一句话进了屋,留给他的只是一个背影和一道隔着山海的门。
关门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刀,直往言钦心窝子里戳,他只觉自己从未这么痛苦过。
他背靠着墙慢慢蹲下,两只手搭在腿上,活了三十年的他第一次感到深深的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