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先帝二十八年,言止雲进了太子府,成婚那一日,连岑的灯亮了一夜。先帝二十九年,言止雲落水小产,连岑罚跪三日,自此落下腿疾。先帝三十一年,言止雲同皇后设计挑拨,世间再无连岑!
上一世他有太多的顾虑,太多的忌讳,太多的无能为力,才让言止雲一而再再而三的欺压到连岑的头上。不管苏溪玥是不是连岑的转世,只要她身上有一点连岑的影子,他便会竭尽全力护着她,守着她。
梁景衡握着苏溪玥的手又紧了紧,苏溪玥有些出神的望着眼前这个男人,她莫名有些不甘,为什么他对连岑和苏溪玥的差别如此大?
这一刻,苏溪玥想也许她从未曾了解过梁景衡。
“哈哈哈……好!景衡哥哥让我向这个女人认错那我认便是!”言止雲的心好像被人丢进了乌黑乌黑的药汁里,让她整个人都苦的难受。
苏溪玥冷眼瞧着,一言不发。她看着言止雲的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心里却毫无波动。
“我言家的人向来说得出,做得到!我言止雲错怨苏二小姐,愿给苏二小姐叩头认错!”言止雲说完便从地上爬了起来。
“小……小姐……”侍女低着头想要上前搀扶,言止雲却直接推开:“不用你扶,我自己能走!我言家的人,段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言止雲走起路来十分吃力,她的身上和脸上一直火辣辣的痛着。可她若痛一分,心里便恨上十分!
言止雲,你在谁面前倒下都不能在苏溪玥面前倒下!夺夫之仇,凌辱之恨,苏溪玥从今往后我与你不共戴天!
苏溪玥注视着言止雲逐渐远去的背影,暗自叹了一口长气。
“怎么好端端的叹起了气?”梁景衡连忙关切的问着。
苏溪玥淡淡的摇了摇头,并没说什么。
梁景衡顺着苏溪玥的目光望了过去:“你且放心,从今往后,这样的事断不会出现第二次。”
苏溪玥面上泛起一丝苦涩,活了两辈子她越发明白有些人之间的纠缠是上天注定的,就像无论世事怎样轮回,她同言止雲都是宿敌。就像……无论时光怎样流转,她同梁景衡到底还要相遇。
“怎么?玥儿怎么这般看着我?莫不是正应了那句老话: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梁景衡笑的如沐春风,一双眼睛也闪闪的放着光。
苏溪玥两眼一白,从前她怎么没发现这厮竟如此自恋?
“痴人说梦!”苏溪玥说完便甩开梁景衡紧紧握着的手,大步流星的朝着东厢房走去。
“李太医,她怎么样?她已经整整昏迷一日了,她何时才会醒?”苏溪玥一边坐在昭和的床边握着她的手,一边关切的向太医询问着。
昭和面色如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她眼睛闭的紧紧的,气息也甚是微弱。如果昭和真的有什么意外,只怕她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苏二小姐请放心,所幸这火灭得及时,老夫也给昭和姑娘施了针,昭和姑娘已无大碍。那些皮外伤只需要静静休养便好。至于她现在还没醒过来是因为她的肺里吸入了太多浓烟,待会儿我开下两副方子,替她灌服下去,相信很快就会醒来了!”
这李太医医术高超,苏溪玥是早就知道的。如今听李太医这么说,她这一颗悬着的心也总能放下了。
苏溪玥不敢怠慢,连忙起身激动的笑着说:“那便是极好,那便是极好!多谢李太医!李太医当真是妙手回春!只是溪玥还要多劳烦李太医一件事,昭和虽说是个丫头,但却与我情同姐妹。他是为了救我才受了这样的伤,姑娘家总是爱惜皮相,还望李太医能多替这丫头开两副祛疤除痕的方子。”
话至此处,苏溪玥屈膝行礼:“劳烦李太医了!”
“哎呀诶呀,这如何使得!苏二小姐快快请起!您是未来的太子妃,这岂不是折煞老臣!”李太医连忙将苏溪玥扶了起来,同时笑着说:“苏二小姐当真是宅心仁厚,太子殿下真是慧眼识珠,娶了位贤妃啊!”
苏溪玥双颊泛红,莞尔一笑,她不禁转头看向正立于院中的梁景衡出神,梁景衡啊梁景衡,我到底还是欠了你的情。
“其实太子殿下待主子极好。”
苏溪玥看了看红袖,她面无表情,话里也听不出情绪。红袖故意低下头:“红袖知道……主子不想成为太子妃……红袖也不想主子成为太子妃。”
苏溪玥拍了拍她的手,所谓知己,大抵如此。
有红袖守着昭和,苏溪玥便也放心许多。她迈着步子,一步步的走向梁景衡。
梁景衡仰头看着眼前那一棵掉光了叶子的梨树,分外出神。直到苏溪玥走到他身边,他才有所察觉。
“哦,你来了。”梁景衡带着温润的浅笑,连岑喜欢他这样笑,觉得这世间清风朗朗,山河昭昭,却比不上他的融融笑意。
“昭和可有大碍吗?”苏溪玥在乎的人,他也总是要关切的。
苏溪玥摇了摇头:“李太医诊治过已经无事了。这一次,还是要谢谢太子殿下。”
梁景衡眉头一顿,他面色变了变,“玥儿,其实你不必同我这般生份见外,我们到底是夫妻。”
“夫妻?”苏溪玥淡淡的重复着,她摇摇头,耳上的坠子也跟着随之一颤,“夫妻……是生则同欢,死则同穴的夫妻,还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夫妻?”
“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夫妻,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夫妻。”梁景衡转过身,说的甚是郑重。
梁景衡伸出手去牵苏溪玥,她却退了又退。
苏溪玥目光灼灼,是询问,也是质疑。“告诉我,你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不过是尚书府一个不受宠的小姐,我自认为我身上没有你想要的东西。如果有,还请太子殿下明示,溪玥自当倾尽全力,太子殿下大可不必用这样害人害己的法子。”
“有!我要的是你,唯有你。无论你是谁,我要的都是你,唯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