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夏天,被方媛称为傲慢的李知,也终于仔细看了方媛一眼。那天,方媛穿着一双高跟凉鞋一步步地走进了宿舍,个子增高了,整个人气质也提升了。
李知瞪大了眼睛看着方媛。大学刚开始的时候,这个连露脚趾凉鞋都拒绝穿的姑娘,现在不但露着脚趾,甚至裙子都短了几分。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麦当劳洋文化的熏陶,方媛喝起了咖啡,一袋袋雀巢速溶咖啡的香气也经常飘荡在210宿舍。
有时候,长大可能是一瞬间的,有时候,明确自己不喜欢这个人,也是一瞬间的。薛晨最近就是这个感受,但宋小却一点儿没有察觉。宋小怀着大无畏的精神找到薛晨,问薛晨为何将他在广播站播音的时间调换了。薛晨给出的解释是:那个时间更合适,原先的时间安排了选修课。宋小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简直“非常完美!”
这个说法很官方,大家都狐疑地摇摇头,但宋小却坚信不疑。她继续给薛晨宿舍送饭,继续去校广播站做工作,也要调换自己的时间。她知道薛晨跑步膝盖不舒服,第二天,一护膝就神奇地出现在薛晨的床铺上;她知道薛晨鼠标坏了,第二天一个鼠标就神奇地出现在薛晨的床铺上;宋小仿佛是一个哆啦A梦,总有神奇的口袋可以变出很多东西。但薛晨显然不是那个对此很受用的“大雄”,薛晨变得越来越不爱回复宋小的短信,变得对宋小的礼物越来越漠然,见到宋小也不是以前的热情,而是自然不自然地躲闪。
一天,宋小和李知在食堂,看见薛晨和自己老乡一起吃饭。宋小起身过去和老乡攀谈起来,谁都知道宋小“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是宋小刚刚走过去,不等开口说话,薛晨就一个快速地起身,朝宋小生疏地点点头,走开了。李知正替宋小难过的时候,薛晨竟然走到李知面前,小声地说:“你是李知吧,晚上八点钟,在操场上,我有事情找你。”李知惊讶地看着薛晨,高高的个子,小小的脸,温和的样子,又看看不远处的宋小,宋小正转过身,狐疑而惊讶地看着她们。
薛晨接着说:“晚上的事情别告诉宋小,只是我们见面,不见不散。”说完,点点头,快速走开了。薛晨一走,宋小风一样地旋即出现李知面前:“李知,刚才薛晨是和你说话吗?他和你在说什么?”李知眨眨眼看着宋小,脑子飞速旋转薛晨跟自己说的最后两句:“晚上的事情别告诉宋小,只是我们见面。”李知支支吾吾地说:“哦,他,他说什么了吗?他没有说什么呀?”虽然,李知自认演技不错,也确实演得很投入,可宋小却对此不满:“我明显看到他和你说话了,好像还说了好几句!”。李知叹口气说:“他问是不是叫李知,是不是你的同屋,然后就没说什么了!”
“可他为什么问这个呢?”宋小问。
“我怎么知道。行了,回宿舍吧。”
回宿舍的路上,宋小一直琢磨这件事情,并显得不开心,自己追求已久的男生突然和李知搭了腔,宋小满眼的猜测。
“李知,他不会是喜欢你吧!”宋小抓着李知胳膊,轻轻问。
“不会,你想多了。”李知无心回答宋小的问话,满脑子也是各种狐疑,自己和薛晨根本不熟,他为什么晚上约自己?白天不行吗?为什么又要背着宋小?他不让自己告诉宋小,自己到底说还是不说?李知和宋小都满心不高兴和满脸问号地回到宿舍,两人拉起帘子,谁都不再说话。
为了避免宋小警觉,晚上6点李知就出去自习,准备8点钟直接去操场见薛晨。为了不让郭书也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李知也没有和郭书说。
晚上八点,李知到达操场的时候,薛晨已经到了。操场人多,薛晨特意选了一个灯光昏暗的地方,李知看着薛晨,满心不解。“薛晨,你找我有什么事情?”李知按耐不住,首先发问。薛晨站定,长长舒了口气说:“李知,我现在已经有点受不了,我觉得我真忍受不住了!我真想好好和你说说!”。
李知看着薛晨,现在的薛晨已经不是上午自己见过那个一脸平静的大男孩,急促的语气,紧皱的眉头,让整个人显得很不安,但李知仍不知道他要说什么。薛晨接着激动地说:“李知,你和宋小一个宿舍,你能不能劝劝她,别这样啦!别整天给我送吃送喝送用的了,我不需要!别整天找一切机会接近我,跟踪我,我感觉像被监控了一样!别整天找各种人打听我的家庭,喜好,我觉得像被调查一样!我,我现在都有种窒息的感觉,感觉无时无刻不被监察,感觉我的一切,包括喜怒哀乐,都在别人监控的范围内!我特别不喜欢这种感觉!”。
李知愣愣地看着薛晨,想起宋小在宿舍兴奋而快乐的样子,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些给对方带来如此痛苦。李知叹了口气,小声说:“薛晨,薛晨,你冷静一下,宋小,宋小她没有别的意思,她是真的喜欢你,真的想经常见到你,真的想为你做点什么。”薛晨稍微冷静了一下,叹口气:“可是,可是,我不但不需要她的喜欢,现在,我甚至厌烦了她的喜欢。李知,你想想如果有一个人这样对你,你能受得了吗?满世界的给我买小花生,我是特别感动,但是我也觉得特别有压力,好像不能不接受她的好,但是,这份‘好’又重得让我不愿承受,以至于我都无法对别人说她的不好,就因为她对我太好了!”。
李知低下头,不知该跟薛晨说什么,替宋小解释,还是安慰薛晨?薛晨继续说:“李知,我一直没有女朋友,也想在大学时候,有女朋友!但那个人一定不是宋小,而且,甚至,我觉得宋小再这样缠着我,我也不会找到自己喜欢的女朋友了!所以,所以,李知,请你帮我一下,能不能把我今天的话告诉宋小,让她收手死心吧!她这是骚扰,不是爱!”
李知惊讶地看着薛晨,为难地说:“薛晨,你今天找我来,就是让我把你的这些话告诉宋小,你这样—,可是,可是,你为什么不自己说呢?”薛晨认真地看着李知:“我想过要自己说。其实,在我想说这些话之前,我的种种举动已经表明我在拒绝她了,可是,可是,她为什么就不明白呢?她真要我把话说得这么直接,这么难听?李知,如果你不愿说,我就准备直接和她说的,如果没有别的办法,我也只能自己和她说明白了!到时,我可就顾及不了她的感受了!”
李知忽然明白了,薛晨不自己对宋小说,正是他的善良。李知紧张拉着薛晨的胳膊:“薛晨,薛晨,这事让我想想。无论如何,宋小初心是好的,她也很脆弱,未必能经受得住这种直接的拒绝。要不,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想办法,好不好?”
薛晨看看李知:“我找你,就是和你商量的,我实在不想再忍受,但是也不想把事情弄得太难看!”李知继续拉着薛晨的胳膊说:“薛晨,我懂,我懂!那能不能让我想想办法,在此之前,请你再忍耐一下,我尽早让宋小不再对你做什么,好吗?”薛晨点点头,李知松开手,长舒了一口气,转身要走,薛晨却突然轻轻抓住李知的胳膊:“李知,谢谢你!真心谢谢你!拜托了!”李知叹口气:“薛晨,我也谢谢你,谢谢你的善良。请等我处理一下,在此之前,别和宋小说今天的话!她真的很脆弱!”
薛晨看了李知一眼,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