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送东西的事情算是圆满解决了,但是范海星还是不免满腹牢骚。
明明自己身负“重伤”,谛听怎么就不会怜香惜玉,让自己多休息休息呢。非要赶紧收拾好就出发,难不成银狐他们还打不过一只大蜘蛛?
范海星不满地撅着嘴。不过好在总算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比起来的时候那副狼狈的模样已经好了不少。
经过先前的事,这儿的妖精现在是把她和谛听奉为上宾。等她洗完澡之后,还十分殷勤地帮她更衣,挽发髻,施粉黛。
虽然眼前就只有一面黄不拉几的铜镜,范海星还是觉得自己现在的颜值好像提升了一个档次。
范海星摸了摸自己头上那些漂亮的珠花:“你们到底是怎么挽的头发啊?我为什么就挽不上去?这些簪子,到底是怎么固定头发的啊?”
但是那些婢女却都只是笑着,一言不发。
范海星心中怀疑她们该不会是不会说话吧?不过她们给她挽了这么个漂亮的发型,她走起路来的时候都担心这要是散下来了怎么办。
范海星一边想着,一边从浴室往外走。
谛听已经在外面等候着了。此时他也换了一身银白色束衣,像这里的妖精一样,将长发编成随性的马尾束在脑后。
相比以往长发如瀑的模样,此时的他看起来就像是锋芒尽显的孤狼。眉眼中的英武之气和挺拔的身姿,只一眼便如画般让人念念不忘。
他转身,朝范海星望去,恰好此时,范海星也正看着他。
四目相对,范海星忽觉心中好似漏了一拍。
谛听上下打量了范海星一眼。她这会儿身着一条镂空金纱裙,薄纱间隐约可见白嫩的手臂。这都是女妖喜欢的服饰,穿在范海星身上,再与她那精致的娃娃脸一对比,倒显得别有一番俏丽感。
往日总是束成马尾的长发,此刻挽成了温婉可人的发髻。点缀着闪亮细致的珠花,两缕鬓发垂于耳边。
看起来就像是初出闺阁的女子,眉眼顾盼中尽是欲语还休之意。
谛听抬着她的下巴笑道:“平日里你不修边幅,穿着些破烂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如今略一打扮,倒也还是颇有姿色的嘛。”
范海星不满地拍开他的手:“老妖怪,从你嘴里就说不出什么好话!”
“只是你陡然间变得如此小鸟依人模样,倒让我有点不习惯。你竟还挽了这样精细的发髻,当真是不适合你。”
“那你还学我扎马尾呢!”范海星不服气地说。
谛听低声轻笑:“就是因你,才特意束成马尾的。”
这话,让范海星的脸顿时又是一热。未等她作出反应,谛听就将她扳过身去,将她发间的珠花翠簪一一摘下。
“老妖怪你干什么啊,这可是妖精姐姐们好不容易给我挽好的!”
范海星刚想挥开谛听的手,他就攥住她的手腕,在她耳边轻声道:“别动。”
简单的两个字,却十分的柔和,如清风拂面。范海星咬了咬嘴唇,不自觉地放下了手。
她的长发一缕一缕垂下,不加修饰地披散在脑后。谛听以五指为梳,轻缓地帮范海星将长发束起来。他的动作很轻,眼中都是认真的神色。范海星只能感觉到他修长的手指,在自己的发间轻轻穿过留下的声音。
像是无形的电流,穿透了她的四肢百骸。
“好了。”谛听的声音忽然将她重新拉回神来。“如此便好看多了。”
范海星转过身,摸了摸自己脑后的马尾。抬眼就对上谛听如旭日光辉般灿烂的笑容。
“谁让你多事,老妖怪。”
站在一旁的婢女们都忍不住笑出声来,眼神暧昧地看着两人。使得范海星心里愈发地窘迫。
“走吧,脚可好些了?需要我再抱着你吗?”谛听玩味地问道。
“不要!走开。”
看范海星一脸紧张,就连耳根子都红了的模样。谛听只觉心中一阵愉悦,就连笑声都爽朗了几分。
两人早上来的时候,还风尘仆仆两手空空。不过两个时辰,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焕然一新,赚了个盆满钵满。不仅如此,罗刹主还送给两人两匹骏马,只不过谛听以范海星不会骑马而拒绝了一匹。
陆焉此时已然在筹备护送货物了。许多小妖怪围在货车前,收捡清点着各种货品,确认着最后的事项。两人从街道上缓缓走过,看得范海星心里一阵自豪。
“怎么样?我这小卒这次表现得还不错吧?不仅解决了你我的困境,还给地府谋到了这么多好处!”
谛听两手环过范海星的腰,攥着骏马的缰绳:“本次做得确是不错,怎么?听你这语气,是想要讨赏?”
范海星得意一笑:“什么叫讨赏,本天才只是提个小小的请求而已。”范海星扭头对谛听眨了眨眼。“谛听大人,这次调查回去之后,小女子可以升官吗?中元节鬼差探亲,可以给小女子一个名额么?”
谛听哈哈笑道:“就这点小事,你就想回阳间?你可知每到中元节,有多少阴兵鬼差想回家探亲的?你才升为事务官多久?就想占一个名额?”
“有什么不行的啊?不是说下位事务官就有资格回家探亲吗?我现在已经是下位事务官了啊。”
虽然范海星说得头头是道,但是谛听却并未把他的话听进去。
“我地府虽然人手匮乏,但也有阴兵鬼差十数万。且不说阴兵,就说所有的事务官,就有三千之多。所有人都想回阳间探亲,但是每年都有人回不去。”
谛听正色道:“今年的探亲名额早已决定了,你才成为事务官,必不可能能有这个资格的。”
“那我什么时候能有资格啊!明年吗?”
“明年?”谛听嗤笑一声。“十年后吧!”
“十年后?十年后我回去看谁啊,我爷爷十年后可能都去世了。你一定有办法的,谛听啊,谛听大人,你就让我回去吧!”
范海星抓着谛听的手腕摇晃着撒着娇,这模样惹得谛听忍不住笑出声来。
“行了别晃了。这样吧,你若是能在中元节以前升到石级事务官,我便给你想个法子,通融你一下。”
“真的?这个怎么升啊,也要考试吗?”范海星惊喜道。
“这便要靠你自己去领悟了。”
范海星扭头看了看谛听那一副神秘的模样,心里便不禁琢磨起来。
现在游魂城最大的安全隐患是什么,自然是魇魔的入侵啊!说到底如果不是因为那些魇魔,红姐他们就不会死,他们也不会这么千里迢迢来城外调查了。
若是有方法一劳永逸,将魇魔永远隔绝在外,那一定是大功一件。
想到这儿,范海星脑中便灵光一闪。
“老妖怪,我们去前两天的那片石头滩吧,那里的晷石对付魇魔和妖怪实在是太有效了!如果我们能带回去一些,我保证能够做出足以抵挡魇魔入侵的防御工事!”
谛听皱了皱眉头:“带多少?”
“不多,也就七八十石吧。”
七八十石?!谛听听到这个数字差点没被呛口气。在古代,乃至地府现在,一石为一百升,按大米的重量来算,一升大米约一斤八两。
那么一石就等于是一百八十斤。范海星居然一开口就要带七八十石?
“小卒,你可知七八十石是多少?你就是让一整队阴兵来扛,也要花去数天才能搬完,你竟想靠你我二人来搬?”
范海星讨好地笑了笑:“你不是有‘魔法斗篷’嘛!”
谛听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莫再这么异想天开,那只是我的法术。我所能变化的东西也是有限的,此事不必再说了。现下最重要的是与银狐他们汇合。”
“那你不肯帮我,你让我怎么升到石位啊!你就是在为难我!”
范海星不满地抗议着,但是谛听此时已经不想再跟她讨论这个问题了。他“喝”了一声,挥鞭抽向马腿。骏马立时一阵嘶鸣,撒开四蹄飞奔起来。吓得范海星一阵哇哇大叫。
不过就和范海星说的一样,银狐那边的情况着实没什么需要他们担心的。因为还没等他们找到魔蛛的巢穴,他们就先在冥冢里迷路了。
相比幽谷的其他地方,冥冢可谓是最阴森恐怖的地方。各路嗜血的妖怪都聚集在此,魇魔的嘶吼声不绝于耳。
这里本就是积累冥界所有游魂的怨念的地方。许多在地狱中经受了数百上千年折磨,还不悔过,也还没有魂飞魄散的凶魂,便会被扔到这里来。
久而久之,要么就被妖物吃掉,要么就成为了魇魔。
“臭狐狸,都是你,说什么要抓两只小妖怪来吃。结果现在好了吧,小妖怪没吃成,连这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招财拽着银狐的衣袖抱怨着。
“不要着急嘛,你我在这儿呆了这么久了,也没见有什么妖怪敢来攻击你我啊。大哥我自会保护你的,你只要别走丢了就行。”
银狐说着,抬头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
他们周围都是枯干的树木。这些树都十分矮小畸形,风从树洞里吹过,发出呜呜的诡异声响。地面的泥土黏乎乎的,铺着厚厚的枯叶,走在上面就像踩在肉上面一样。
遍地散落着破碎的骨头,有些是动物的,有些是妖怪的。更多的是被生吞活剥的游魂的。被魇魔吃掉的游魂不会化为飞灰消失,而是变成这样漆黑的骷髅。
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腐臭味,血腥味和一些奇怪的味道。
银狐忽然笑了笑:“这不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