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狐丝毫不受影响,此时已经睡得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反而是招财坐在菇伞上看得津津有味。
“没想到啊没想到,谛听大人居然有耐心训练这么个小丫头。她这样子,不知得学多少年,才能小有所成呢。”
“在这地府,最不缺的就是时间。”谛听说道。
跑完五十圈下来,范海星只觉得自己都快死翘翘了。虽然她没办法再死一次,但是这种感觉真的是比死还要难受。她觉得自己的肺和心脏都已经要萎缩了。
刚爬到菇伞上想要把沙袋解下来,谛听就说:“这沙袋以后你日日都要带在身上,除了睡觉时可以摘下,其他时候都不可以。”
范海星简直欲哭无泪:“那我不累死了啊!”
“只是一点点重量而已,不会的。”谛听说完,便满意地在另一片菇伞上躺了下来。
莫言酒一直在一旁看着范海星。现在看到范海星累得都快虚脱的样子,心里也是一阵心疼。
“海星,累坏了吧?虽说游魂用不着吃东西,但是我还是带了一些你喜欢的桃花糕。吃一点,然后赶紧睡觉吧。”
莫言酒给范海星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然后递给她一个木盒。范海星感动得差点都要哭了。甜美柔滑的桃花糕入口即化,就像是春雨灌溉在干涸的土地上一样让人舒适。
“谢谢你,酒哥哥!你简直太好了!”
莫言酒笑了笑:“你高兴,我便也高兴。”
本来都已经躺下了的谛听,此时又啧了啧嘴坐起来。“都已经这个时辰了,还这么多语言?”
说完,一闪身就躺到了范海星身边的那片菇伞上,故作亲昵地捏了捏范海星的脸:“非得要本尊来这儿挨着你,你才肯安静的睡觉么?”
“滚滚滚!”
范海星狼吞虎咽地吃着,看也不想看谛听一眼。索性背转身去,扔给谛听一个后脑勺。谛听倒也不在意,轻声笑了笑,扫了莫言酒一眼便闭上了眼睛。
莫言酒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什么。他坐在最高的那块菇伞上,望着夜色中飘忽不定的那些绿幽幽的瞳孔,还有在树冠中若隐若现的满月。
他拿出随身的玉笛,横于唇前。吐息抬指间便奏响轻柔静谧的乐声。范海星只觉得这曲子入耳便让人心旷神怡,加上身体疲累不堪,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谛听就将范海星一把拽了起来。
“洗漱好,晨跑五十圈,然后上路。”
范海星差点都忍不住抱头痛哭了。她昨天晚上跑了五十圈,现在双腿就跟要断掉了一样酸痛不止。
“你这也太过分了,好歹让人休息一下啊。我觉得我才刚闭上眼睛,就被你给叫起来了。”范海星哼唧道。
莫言酒看范海星的样子,心里实在是不忍,便起身说道:“谛听大人,海星只是初学,且之前无任何基础。你猛然间便以此等强度的训练来对她,未免太强人所难了一些吧?”
谛听挑眉道:“强人所难?你可知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她若是不进步快一些,等我们走到幽谷的腹地,她还有得活路?”
众人都已经起床了,银狐伸展开四爪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便变幻成了一位翩翩公子,额心的火红额纹妖艳夺目。他盘腿坐在菇伞上,狭长的双眼打量着范海星。
“莫将我们这些妖怪想得太凶恶了。像我这样的大妖,才不屑于吃这么个皮包骨的小丫头。只有那些道行不深的小妖怪会对她感兴趣。”
银狐从菇伞上跳下来,脸上挂着狡黠的笑:“那些小妖怪向来都喜欢直接把人开膛破肚,它们吃你的时候,你可能还活着呢。”
招财打了个冷战:“别说了,恶心死了!我可从来没有吃过”
“太瘦的人味道着实不怎样,不吃也罢。若是稍微有点儿肥腻的肉,或者是有点儿道行的人,吃起来倒还不错。”银狐哼道。
听银狐说话的这意思,他好像吃过不少人的样子。范海星一阵哆嗦,赶紧翻身从菇伞上跳下来。
“别说了,我现在就去跑。”
莫言酒叹了口气,憎怨地看了谛听一眼,便跟了上去:“海星,我陪你一起。”
谛听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两人,转头看向陆焉:“已有魇魔盯上了我们的行踪,但是它们并未急于发动进攻。说明必然是有妖物在控制它们的行动。
我听见在幽谷深处有极其强大的妖物活动。此妖道行颇深,竟能阻碍我的听觉,必定非同小可。你今日便前往西北方向的渡魂岭,但是切莫急于踏足。只要查明究竟是何妖物,便立刻到东边的冥冢与我们会和。”
陆焉抱拳道:“是,大人!”
说完,陆焉便跨上马背,独自朝着渡魂岭的方向前去。
“怎么了?陆焉怎么一个人走了?你听见什么了?”银狐疑惑地看着谛听。
“不知究竟是渡魂岭那边的妖物作祟,还是冥冢那边出了什么问题。我们往冥冢走,快一点的话大约五天就能到。届时便能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你听不见那两地发生了什么事吗?”
谛听皱了皱眉头:“你当真以为我的耳朵能听见过去未来之事?若是那些妖物有意隐匿行踪,或是设下术法阻碍我的听觉,也是极有可能的。”
范海星在一边呼哧呼哧地跑着,听到谛听这么说,真想嘲笑他一句。原来他这“地狱耳”也是有弱点的啊,她还真以为像神话里那么无敌呢。
只是,没等她嘲笑到谛听。谛听就告诉她,今天起她不准骑马了,一整天都要绑着沙袋跟在马屁股后面跑着,只有他说可以休息的时候,才能休息。
不仅如此,到了晚上吃过晚饭后,谛听又让她手臂和双腿都绑着沙袋跟他练习拳法,掌法和步法。这些复杂的动作,就算不绑着沙袋,范海星都很难做到,更别说现在绑着沙袋了!
她现在是每天旧伤未好又添新伤,胳膊腿儿酸得根本抬都抬不起来。这天才刚躺下,就觉得自己浑身跟散了架一样难受。幸好还有莫言酒拿给她的桃花糕,让她感觉到这世上还有一丝温暖。
翻了个身正要睡觉,忽然发现身边有一双绿幽幽的大眼睛正盯着自己。范海星手一哆嗦,吓得她差点儿跳起来。
“嘘。”招财竖起纤长的食指示意范海星噤声。“别出声。”
“什么事啊。我好累啊,今晚是你守夜吗?”范海星睡意沉沉地问道。
“不是,不过谛听大人应该已经睡了。”招财伸手轻轻拍了拍范海星的双腿。
只见她指尖闪过一丝微光。范海星只觉自己的双腿,像是在享受顶级按摩一样舒服。只是这么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她双腿的酸痛感便减轻了大半。
“哇!这是什么?!是你的法术吗?”范海星惊愕得瞪大了眼睛。
招财眨了眨眼:“当然了,本姑娘厉害吧?这等高级的治疗法术,可不是人人都能学会的。把手伸过来。”
范海星立马听话地伸出手去。“太厉害了!怎么学会啊?可不可以教我?!”
招财得意一笑,正要说话,银狐就从两人头顶的树梢上倒挂下来。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偷偷给这小丫头治疗。你知不知道酸痛和疲累感,才是基础训练最重要的东西啊?你这不是在帮她,你这是在害她。”
招财面色一滞,但还是固执地说道:“本猫就是看不得你们这些臭男人欺负小姑娘!这几天,谛听大人就算是训练,也太严厉了些。”
“你懂什么?范海星又不像你我,本就是妖怪出身。她凡胎游魂,要是不加倍训练,能有什么用?谛听这是有意栽培她,你还真以为是在欺负她?”
银狐一边说,一边不屑地瞥了范海星一眼。
范海星本来还觉得,有招财这么帮她恢复,她白天要再训练一天,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但是听银狐这么一说,她才意识到这实际上就是另一种偷懒耍滑。说到底,害的只有她自己而已。
想到这儿,她便收回手来。“着实是这个道理谢谢二位。招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什么好意啊,她不过是想炫耀一下她的法术而已。”银狐哼笑道。
“臭狐狸,有本事你再说一遍?!你既说我炫耀,那你倒是说说,你可有我如此高超的治疗法术吗?!”
银狐哈哈大笑道:“你看,说你是炫耀,你还想抵赖不承认!”
范海星见两人这时又精力旺盛地斗起嘴来,便知没自己啥事了,赶紧倒下让自己进入梦乡。
幽谷之大,占了冥界四分之三的面积。西面是怪石嶙峋的渡魂岭,南面便是他们现在所处的这大片森林,东边便是所有魇魔的诞生地冥冢。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只不过才刚刚走过幽谷最外围的这片林子而已。范海星只觉得幽谷的景色简直太美妙了,根本就还没有意识到幽谷真正的厉害之处。
一行人朝着冥冢的方向走了好几天,也就只遇见了两三只不知死活的魇魔。一上来就被银狐直接拍死了,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不知不觉,范海星都开始觉得,这幽谷哪儿有传闻中那么可怕。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偶尔会看到身边的灌木丛沙沙晃动。
她示威地握住腰间别着的匕首。但是都不用拔出来,那灌木里藏着的小妖怪就会飞快地窜出来,然后落荒而逃。
每当看到这些小妖怪逃跑的样子,范海星心里都会油然而生一股子得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