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促之下,银狐只好将鹿遗的尸体扔了出去,当作挡箭牌。然后飞身而逃。
但是他如此做法,无疑是在貔貅的怒火上又添了一把柴。貔貅怒吼之中,神力扩散而出,竟让周遭的花瓶,水杯都应声而碎!
银狐张开九尾挡开飞来的利箭。撞开支离破碎的窗棂,才看到这庭院外已站满了举着晷石弩的阴兵!而率领他们的,竟然是崆焕和周洲!
还没站稳,周洲就对准银狐的面门射出一支箭羽。银狐匆忙躲闪,但是肩膀还是一阵剧痛。
一时的停滞,便是数支利箭撕裂皮肉。银狐咬了咬牙,幸而铠甲着身,为他挡了不少。但是身后貔貅又已经穷追而来。
情急之中,银狐只好舒展九尾,气势磅礴的妖力隆隆作响!九条半透明的狐尾大开大合,一时仿若横扫千军一般,将周遭的阴兵全部拦腰斩断。
霎时间庭院中像是绽放了一大片绚烂的烟花。金红色的光影碎片喷薄而出,仅是一击,庭院中大半阴兵便已灰飞烟灭!
银狐咬紧了牙,一双竖瞳此刻已被杀意浸染,化作一片血红!貔貅挥戟迎面而来,银狐张开双手,九条狐尾一时便如钢刀一般锐利。砰砰作响地刺向貔貅,击打在地面与石柱上,竟砸出一片片坑洞来。
然而尽管这攻势凶猛异常,貔貅却也游刃有余。他步伐灵活地闪过这狂风骤雨般的尾击,眨眼间便已袭至银狐眼前。银狐勾指为爪,迎面击向貔貅。
只闻一声血肉撕裂声,金属摩擦骨骼的声音从身体深处传遍全身。银狐只觉右胸一痛,但是他并未退缩。
他一手收拢五指扣住貔貅的肩膀,一手紧紧握住四象辟神戟。九条狐尾霎时如同收拢的花瓣一般,朝着貔貅的后背刺了过去!
若此招得手,即便是貔貅,恐怕也难逃一死。如此策略,看来着实已是走到破釜沉舟的地步了。
千丝万绪不过一瞬。不得已之下,貔貅只好赶紧松开手,强忍着被撕下一块血肉的剧痛,堪堪躲过这一杀招。
崆焕和周洲拔剑欲上前,但是谛听和范海星立刻飞身冲了出来。
“住手!”范海星看了看遍体鳞伤的银狐,又看了看周洲。“小洲洲,你跟着谁不好,偏要跟着白泽,你疯了吗?!”
但是周洲只是面无表情地瞟了她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说。
银狐不敢犹豫,胸口疼痛仿佛还在不断扩散。他咬紧牙一把将长戟拔了出来。而九尾像是一只力大无穷的巨手,紧紧拧住四象辟神戟。在银狐的妖力催动下,竟生生被折成了数段!
貔貅怒目圆瞪:“你竟敢摧毁如此神物!”
说着便又要起手上前。谛听眉眼一紧,闪身挡了上去。貔貅此时身负重伤,虽不畏惧谛听,但却也不敢轻易与他相抗,只好停下手来。
“谛听大人,你这是何意?可知那蛟面银狐嗜杀成性,触犯多条天规,如今竟还杀了我侄儿!此罪难容,理遭天谴!”
谛听无需多想,便也知道必定是白泽派人通知了貔貅。因而才闹成现在这样,适才果然就不该相信他!如今就算对貔貅说,鹿遗是白泽所杀,貔貅也断然不会相信。
“不管是谁,在这地府,便要听冥王与本尊的调遣。纵使是罪恶滔天之徒,也是我地府内务之事,无需貔貅大人亲力亲为处置。”
谛听沉声冷言道,然后对银狐使了个眼色。银狐这才略松了口气,不敢逗留。转身跃上墙头,眨眼间便消失了身影。
“追!”崆焕对身后一众阴兵道。
“站住!”范海星硬着头皮拦了上去。“崆焕,你身为天庭的侍从,何来的权力调动我地府的兵差?周洲尚且没有任何官职,凭什么号令他们?!”
“无名小卒,此乃白泽大人的指令,你也敢违抗?!”崆焕狠道。
“白泽又如何?你没听见谛听大人说了,在这地府,阴兵的调遣皆受地府事务官管辖。什么时候轮到他白泽指手画脚了?!”
一众阴兵适才见了银狐那样恐怖的妖力,本就胆怯。现在听范海星这么一说,便更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范海星心一横,索性拔出腰间的金鳞匕首:“今日谁敢跟天庭的人走,一并视为凶魂,就地处决!”
这下,所有阴兵都不敢轻举妄动了。崆焕看了看他们,心中暗骂一句。然后才对周洲说了声“走”,两人便飞快地追了出去。
好歹是拦住了其他阴兵,虽然没能拦住崆焕他们,但是这也确是没有办法拦了。
范海星松了一口气,心里一时忐忑。她还是第一次如此疾言厉色地威胁别人,虽然感觉还不错,但是实在心虚。
貔貅按着血流如注的伤口。虽遭此重创,但是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面目冷漠地盯着谛听。
“休要以为此事就此罢了。蛟面银狐现身冥界,天帝知道了必然大怒。谛听,这并非是那妖物的死期,而是你的!”
说完,貔貅便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看着貔貅离开之后,范海星一直强作镇定的心,这才像开了闸一样,被恐慌和焦虑淹没。
她一把拽住谛听的衣袖:“现在怎么办?貔貅认定了是银狐杀了鹿遗,此事又发生在你院中。你必然是脱不了干系了,要是天帝知道了…”
“海星。”谛听打断了她。“你别怕,也无需担心我。今日意料之外的事太多,我亦需要思索整理一下。你无需想太多,万事有我。”
谛听轻抚着范海星的脸颊。虽此番变故使他看起来略显不安,但是从他的语气里,范海星还是找到了一丝安慰。
“好,那银狐那里,你打算怎么处理呢?”
谛听叹了口气:“我自会安排的,你无需担心。”
其实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处理呢?无论怎样,谛听也不可能带着范海星,与银狐一同逃亡。地府若是脱离了谛听的掌控了,那局势会比现在还糟糕百倍。
为今之计,只有银狐能顺利离开地府。若是能与鹰隼寨和罗刹城的人会合,那便能有转机了。眼下,只有赶紧通知罗刹主他们,才有可能帮到银狐。
虽然这夜,冥王殿中乱成一团。但是此时此刻,夜晚又如同凝胶一般平静了下来。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即便是最明亮的灯光,也无法驱散。
招财的睡眠向来不深,就算一夜不睡,她也还是精神百倍。这会儿在床上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耳朵动了动,似乎听见门外有一丝异动。
还没开口问一声是谁,就听见大门被人粗暴地踹开了。吓得招财倒抽一口凉气,赶紧从床上跳起来,张开五指,一双眼睛在黑夜中散发着幽绿的光。
“招财…是我。”
银狐浑身是血地推开房门。话才说了一半,人就先倒了下去。招财在黑夜中看得一清二楚,此时银狐简直是遍体鳞伤,浑身都湿透了!
“臭狐狸,你怎么了?!”
招财惊得脸色发白,连门都来不及关,就将银狐从门口给拖了进来。
“怎么回事,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谁干的?谛听呢?!”招财一边查看着银狐的伤势,一边问道。
解开厚重的铠甲,招财才惊恐地发现,银狐身上大大小小的箭伤就有三四处处。虽未伤及要害,但是晷石刺进血肉,更使得伤痛加剧。
而右胸下侧的那处伤,更是触目惊心!
银狐浑身湿透,想来必定是硬撑着伤痛,从忘川河里游过来的。如此慌不择路,若不是被人追杀,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没事,臭狐狸,我不会让你死的!这伤,不出一个时辰我便能给你治好!”
招财吸了吸鼻子,拿出药箱来,一边屏息凝神,运起妖力加快伤口的恢复。
银狐咬着牙强忍着剧痛,看着招财紧张的脸。虽然身体的痛楚足以使他失去意识,但是此刻,他却连挪开视线都做不到。
“你若真能治好,那你便是三界第一神医了。你这蠢猫,当真惯会夸海口。”
银狐定了定神,抬起手想拍一拍招财的脸。但是发现自己手上都是血,只好又把手放下了。
“你先去,先去将门关好,将地上的血迹清理一下。貔貅鼻子太灵,找到我是迟早的事,我不能待太久。你切记,若是别人问起,你就说未曾见过我。”
“貔貅?貔貅什么时候来的地府?究竟出什么事了?谛听呢?他能帮你吗?”
银狐摇了摇头:“那小白狗现在,现在自身难保…我如此一来,倒还是连累了他。”
话刚说完,喉咙里就是一阵腥甜。呛得银狐剧烈咳嗽起来,胸前伤口受到压迫,血一时流的更厉害了。
“这伤怎么止不住血?!为什么止不住?”招财心慌意乱,赶紧捂住伤口。
可是无论她怎样用灵药和妖力,去催动伤口的恢复。这伤却偏偏顽固得就像钉子一样,根本没有半点要恢复的意思。
银狐笑了笑:“蠢猫,此乃四象辟神戟所伤。我就知道,你肯定治不好的。不过…给我些时日,我亦会慢慢恢复的。”
“臭狐狸,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闭嘴!”
招财急得一双绿瞳都隐约泛出了泪光。银狐见她如此焦急,便也不再开什么玩笑了。那些箭伤倒是恢复得极快,不出半个时辰,便已恢复了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