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彦啸本来都扬起来的嘴角,现在又垮了下去。
“那我们这趟来,岂不就是找死吗?你跟西王母还有私人恩怨,加之你我又是妖怪,她是神仙。”彦啸叹了口气。“当初就不该答应你跟你一起来!”
范海星哼笑一声,看着彦啸:“你若是不来,我便将你私藏信件,有事不报的事告诉你的师兄。到那时,不知他会如何想,会如何对待你呢?”
当真是一朝落把柄,便只能任人摆布。彦啸心中暗骂一句,哼了一声便只好不说话了。
不多时,那个侍从便又去而复返。只不过此时看两人的眼神明显带上了几分戒备。他对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二位请吧,王母已在南厢等候了。”
不是什么好交情,还会在内殿厢房接待?彦啸一时有些疑惑,但是看了看范海星,她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周遭一片雪白晶莹,雪白的根系纵横交错。一直到森林的最中心,这里就连地面都被茂密的树木根须覆盖着。仿佛是无数双手一般,将岛屿中心的宫殿高高托起。
琉璃瓦,白石墙,墙面上刻着轩辕黄帝与蚩尤大战的浮雕。其上雷云滚滚,两条神龙栩栩如生。漆金廊柱上的凤凰盘柱而跃,将朱门上的巨大牌匾托起。
“蓬莱仙宫”。这里听起来倒颇有一丝一方为主的意味。
不过虽然在外看来,这仙宫十分气派。但是走进去之后,范海星却发现院中十分清冷,甚至侍从都没有几个。不过守卫和巡逻的卫兵倒是随处可见。
感受到两人身上浓烈的妖气,卫兵们立马停下脚步,将手中的武器齐刷刷对准了两人。彦啸吃了一惊,将手放在腰间的长剑上摆出防御的架势。
倒是范海星没什么反应。
那侍从对卫兵们摆了摆手:“这二人闯入岛上,但并无恶意。若有何威胁,王母自回亲自惩处。你们各做各事吧。”
那些卫兵这才收起武器,继续巡逻去了。只是一双双眼睛依旧戒备地盯着两人,叫彦啸后脊发凉。
这里不管是侍从还是卫兵,都是仙家之人。
但看这园中廊上袅袅的云烟,便知这里是仙气浓烈的圣地。白玉柱与青玉瓦晶莹剔透,处处透着一股圣洁的气息。
彦啸张望四周,看着那些琼枝玉树,捏了捏自己的胳膊:“这地方,当真是叫人不舒服。越往里走,我便觉得身上有股说不出的感觉,叫人难受。”
“这蓬莱仙宫,乃是三界中除了凌霄殿之外最大的仙宫。即便是在下这样的随从,也都是仙籍提名的小神。
此地仙气浓郁,一般的小妖怪在此处待不过一个时辰,便会元气大伤,甚至丧命。公子若是承受不住,便先行退下吧。”
这侍从言语间带着浓浓的不屑,看也不看彦啸一眼。被一个区区侍从如此瞧不起,着实是心中窝火。
“呵,承受不住?我不过是不习惯这仙家圣地这股子假惺惺的模样罢了,可未曾说过我承受不住。”
侍从没说话了,一副清高自傲的模样。三人走到南厢的庭院中,侍从便停下了脚步。但是立马有一边的侍从上前来,要拿走两人的武器。
彦啸立马抗拒,但范海星却不觉有什么。彦啸无法,才终是不情不愿地交出了自己的长剑。
庭院中空空如也,静得连落花的声音都能听的见。范海星环视四周,只觉周遭漂浮着隐隐的压迫感,仿佛空气中绷紧了一根弦。
“这内殿中,竟然无一人侍奉,也无人守卫?”彦啸奇怪地问道。
话刚说完,就感觉到身后一阵凌冽杀意!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范海星便先一步转过身来,一手拽过彦啸,一手扬出鲜红花刃。
转身间,彦啸才看到身后花坛中生长的纯白盆栽,此时竟然像是拥有了生命一般,延伸着尖细的枝叶,向两人突刺过来。
但是范海星并未躲避,花刃凌厉如风。与那些枝叶纠缠在一起,本想将这些枝叶折断。但是一用力却发觉,这看似纤细的树,实则坚韧无比。
惊愕间,园中其他盆栽也都陡然动了起来。范海星眉眼一紧,索性直接将眼前这株盆栽连根拔起。这才发现细细的纯白根须竟然一直连接着土壤。
彦啸大喊一声,抬手凝起掌刃,狠狠往那根须上一劈。竟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这根须斩断了!被斩断根须的盆栽立马静止不动了,白色的叶片洒了一地。
范海星心中一动,便知这蓬莱枝都是枝干强韧,根须却十分脆弱。
正欲转身将其他盆栽全都连根拔起时,那些盆栽却都老老实实地收了回去。似乎是知道了范海星已然看穿它们的弱点,因而避其锋芒。
这些细小的盆栽自然是没什么大威胁的。若是上次在天庭与谛听看见的那一株大树,恐怕就难办了。更别说蓬莱枝实则是构建成整座蓬莱岛的庞然大物。
正思索间,便听见西王母的声音从内阁中传了出来。这声音仿佛就在身边,但转身去看却未见其人。
“我听侍从说,来的是两个妖怪。且都道行不浅。我还在奇怪,你好好的一个魂魄身,怎的就成了妖怪了。未曾想天庭的小道消息是真的,你竟真是那花妖的精魄。”
眼前的朱红木门缓缓敞开,算是允准了他们入内。
“你进来吧,那个小狼崽子留在外面。”
彦啸一脸不服:“我怎么了?既已到这儿了,便也无甚大不了的了吧?难不成西王母还怕我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妖怪不成?”
西王母不屑地笑道:“允准你一卑劣小妖踏足我这仙岛,就已是仁慈了。别出现在我眼前,污了我的眼。”
彦啸气愤地咬了咬牙,范海星立马抬手制止他。
“你在外面候着,有什么事便叫我。”
“我倒真是不明白,你让我随你来这一趟到底是为了什么。”彦啸极度不满地说着,双手抱胸别开头去。
范海星无奈一笑,便独自走近了内阁中。
一进去,就闻见淡淡的檀香味铺面而来。檀香本是佛香,味道是好闻,但范海星还是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门在范海星身后轻轻关上了。范海星打量了周围,便见屋里与屋外不同,这屋里的盆栽,花卉,都是红的红绿的绿。
轻薄的纱幔垂在阁内,隐约可见西王母卧于软榻之上。范海星并没有走进去,但也并不客气,直接坐在了客厅的椅子上。
“当真是许久不见,你胆子也大了。这一身妖气,难闻至极,连我这阁中的檀香都要盖不住了。”
西王母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厌恶,但是范海星却不以为意。
她笑了笑:“王母虽然觉得我这身妖气难闻,我倒觉得这味道挺好闻的。我这身味道,左不过也就是花香。可比佛香来得寻常多了。”
“哼,花香?这身血腥味儿,倒真是跟那花妖如出一辙。你吞噬尽了她的其余精魄,如今还能维持你自己的意识,倒也是稀奇。谛听当真是没有看错你。”
范海星的脸色逐渐冷了下来。但是西王母并没有理会她,而是缓缓起身,撩开眼前的纱幔。
范海星这才发现,数月不见,西王母竟然憔悴消瘦了一大圈。
比起数月前在天庭,那身着华服,云髻盘珠意气风发的模样,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此时的西王母,一身鹅黄素裹长裙不加装点。鬓发如墨,掩藏着她脸上的憔悴和焦虑。虽然长发缀珠,依旧尽显华贵之色,但是那微凸的颧骨,和苍白的脸色,还是暴露了她的境况。
范海星淡淡笑道:“数月不见,王母似乎过得并不如意。我听说您盗取了般若经,想来近日必定彻夜难眠,心中恐慌吧。”
“你又何必明知故问?我知道你来,便是因为此事。你与谛听本也是局内人,你们在我儿亡故之时,便已知所有事情了。”
西王母一提起琼烟,眼中便尽是哀戚之色。“可怜我儿,一生都被当作棋子,在王兄的鼓掌中。最后,竟也死地那样不明不白。
她小时候,便总说着想要去岛外的现世看看。在天庭时,还与王兄那样亲近。我虽知王兄接琼烟去天庭,是为了制衡与我。
却未曾想到,我处处妥协,还是逃不过他的算计。我何曾有过逆反之心,我儿又是何等的无辜!”
范海星面无表情道:“王母既如此不甘,何不直接对抗天帝?您现在手持两件圣器,有何顾虑的?若是王母愿意,我尚可助您一臂之力。”
话刚说完,西王母就仰天笑道:“对抗天庭?不,我从未如此想过。我虽持蓬莱枝,掌管现世众仙,但我对什么所谓的官职权位毫无兴趣。
若是我真要对抗天庭,我必然也不会等到现在了。你们这些追名逐利之人,怎会明白我的心思。”
西王母看着范海星,一双美目中又是厌恶,又是悲哀。“你还想着要做冥王呢?你与谛听都已经分道扬镳,如今王兄视他如眼中钉。除了我,便是他。
你既已离开地府,便知应当独善其身。你还来此趟浑水,可知王兄若发现你行踪,你定是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