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绝望
十一公子2019-01-11 19:093,271

  她身边的一个身着粉红纱裙的宫女机灵的开了口。

  俯身行礼的小灯笼两人等了半天,也没见她喊起身。

  半响,她终于开了尊口:“起了吧,你们昨晚是在瑞安宫过的夜,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啊?”

  小灯笼刚想起身回话,却见笋丝没有动,竟是先一步开口:“回娘娘的话,奴婢没有察觉什么动静。”

  “奴婢也没有。”小灯笼赶紧有样学样的回。

  “嗯。”吴婕妤满意的点了点头,朝身边另一个黄杉宫女说道,“打赏。”

  “谢娘娘赏赐!”

  “谢娘娘赏赐!”

  握着那黄杉宫女给的一角银子,小灯笼有些激动,连吴婕妤走了,在众人“恭送娘娘”的呼声中也没有醒过神,一心想着她也有银子了,她可以用钱帮冬菜治腿了!

  这样想着,她禁不住要笑,那微扬的脸,迎着早晨的霞光,褪去一份稚嫩,多了一丝清艳,隐隐可以预见她日后的倾城之色,笋丝被惊艳了一把,却瞬间回神,暗暗叹息。

  “你想当掌灯宫女么?”笋丝将她从喜悦中唤醒,两人相伴着往莲都宫的方向走。

  “嗯,想。”若是之前或许还会犹豫,但是,这一角银子握在手里,让她坚定了要当掌灯宫女的心思。

  “难道昨晚的事你真忘了?”

  笋丝意味不明的又提前昨晚,小灯笼顿时有些懵,“可是,你不是没看见……”

  “该看见的自然看见了,有些事情存在必定有它存在的理由,你要想清楚了,不是每次都能得赏,还有可能丧命的……莲月就是个例子。”

  笋丝说完也不看她震惊的样子就离开了。

  她的身影缓缓的消失在莲都宫的大门口,小灯笼僵硬了很久才转身去了另一条路。

  存在就有它存在的理由,那么半个月都没有一丝流言传出来,必是大家都知道,却没有人敢乱说,可是,鬼雪的传闻不是有人开始说了么?

  莲月就是例子……那意思就是莲月姑姑的死跟昨晚的事情有关系?

  一想到这个,她压抑不住心中那突然起来的抽痛,莲月姑姑究竟是怎么死的?

  ? 小灯笼心事沉重的回了后厨,被手心沁出的汗湿浸润了一路的银子硌的她都疼,才想起冬菜还等着她回来呢,连忙往西屋跑。

  大伙也都是刚起来,进出洗漱的人,从厨房拿了两个馍馍边吃边跑的人,来来往往倒是透着一股子活跃气息。

  小灯笼也受其感染,心下稍稍回暖,不再纠结那些无法预知的事情,也本就与她无关。

  只是,她那才刚升起的欣喜之情还未散开,就被福子的一声叫唤震得四分五裂。

  “冬菜!”

  那是一种悲戚到极致的声音,彷如想要挽回不可挽回的人。

  眼前一花,那隔壁屋子急速的跑出来的柯管事抢在她前面挤进了门。

  屋子里是浓浓的血腥夹着腐肉的腥臭,混合成一股刺激的气味,蔓延开来。

  小灯笼手脚冰凉,僵着身子站着门口,屋里有五个人,除了被遮住的躺着的冬菜,跪在床头的福子,挡在她半个身子前的柯管事,还有两个生人。

  一个正在床前,拿着一把锋利的刀子,处理那看不出腿型的腿,小灯笼压着胃里翻涌的绞痛,还有那止不住冒出嗓子眼的酸水,倔强的睁着泪眼去看,死死的咬着唇。

  或许是多出两个人,那屋里一直站不动看着床上动静的一个人回了头,四目相对,小灯笼只一眼就转了视线,重新落回冬菜身上。

  而后者一袭深蓝的太监服看起来很新,很干净,他深深诧异的看着小灯笼,有些回不了神。

  柯管事蓦然转头去瞪他,后者才讪讪的移开了眼。

  “没救了。”

  突然,那穿着太医苑的统一定制的白色宽松袍子的太医起身,将手中的刀子丢进了一旁架子上的水盆里,噗通一声,那沾染着鲜血的锋利的刀子没入水中,瞬间水变成了浅红色,刺目之极。

  小灯笼感觉那柄刀子没入的是自己的心口。

  “冬菜!”

  福子又开始叫唤了几声,那晕过去的人还是没有醒的迹象。

  “两日前就说了没救了,截掉也是没用了,非要我再走一趟……”

  那太医脸色不好的抱怨了句,边说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咳咳……有劳柳太医了。”

  这时那太监赶紧走上前去,舔着脸道谢,干净利索的从袖子里掏出个小巧的玉坠子,就要塞给对方。

  柳太医一愣,瞬间扬起笑脸,不轻不重的说道:“陈公公,你这是打我脸不是,我是冲着上次你在威风库救我一次才来的。”

  虽是这样说,倒也没有生气。

  陈全也客气的笑了,“柳太医肯冒着危险私下帮忙,老奴是感激不尽,呵呵……感激不尽,我送你出去……”

  两人说话间就往外走,屋里光线暗,又是一大早,小灯笼懵了半天才拖着身子往里走,在擦肩而过之时,那柳太医才察觉到她的存在,那只是一瞬间的照面,他只来得及记住那惨白的侧脸,以及那正好从颊边滑落的泪珠……

  小灯笼是完全沉浸在冬菜没救了这个消息中缓不过神,根本就没去注意那走出去的人。

  福子早就跌坐在床边,神情却是平静了很多,不似开始那般,毕竟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快到她还没能完成冬菜最后的心愿。

  小灯笼慢慢蹲下靠着床头说:“冬菜,我有一角银子了。”

  离她很近的那张脸竟是动了动,睁开眼却没有焦距,嘴却动了动,“嗯”了声,再没动弹。

  小灯笼心里“咯噔”一下,又对她说:“你能等我撰钱给你弄一碟酥饼么?”

  “我有些困了。”冬菜的声音很小,小灯笼仔细听才听清楚她说什么,“小灯笼,我好害怕,我怕死……”

  是啊,害怕,那种无路可走的绝望,小灯笼一下子软了双膝,顺势跪在地上,在坚硬的地面磕得膝盖生疼,像是有小虫子一口一口顺着小腿肚漫漫地咬上来。

  被她强行遗忘的那股子绝望慢慢的浸入她的脑海,那被狗撕咬的剧痛,晕倒前的恐慌,泪水顺着下巴成串的“滴答”轻响滑落于地,溅成不规则的圆形。

  像是傻了一样,小灯笼无声的哭泣,缓缓的伸出手去,握着那耷拉在床边渐渐冰冷的手,“冬菜,别怕,别怕……”

  一直说,一直说,希望她别怕,也是说给自己听,不会死,别怕……

  不一会儿,冬菜的瞳孔开始涣散,脸突然歪向一边,再无气息。

  福子禁不住扑上去抱住她,终于痛哭起来,“冬菜!别睡过去,不要丢下我。”

  冬菜死了,当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小灯笼浑身开始颤抖,从那日午后得知莲月死了,她一直强撑着,坚强的撑着,只想要活下去,而冬菜在她眼前死去,像是一把火点燃了她内心最深处的绝望,所以,她像一只受伤的猫,仓皇失措的呜咽,找不到安全温暖的依靠,颤动哆嗦着迷失了方向。

  福子只顾着伤心,柯管事进来后又出去,竟是叫来了两个太监,他们手里握着一张破烂的席子,面无表情的就要将冬菜弄走。

  小灯笼先是傻傻的问:“你们要把冬菜埋到哪里去?”

  在她的意识里,人死为大,要入土为安,这些都是莲月自小教导她的。

  两个太监却不搭理她,柯管事闻言脸色更沉了。

  她回过头去看柯管事,对方撇开视线背着手就领着两个太监往外去。

  一路上走的都是偏路,宫里对于处理这种死了的宫女无非两种法子,一种是弄出宫丢去郊区乱坟岗,一种就是丢去喂狗,鉴于辛人库主管被打死一事,那些暗中丢人喂狗的事情倒是没人敢干了。

  宫女死了是在正常不过了,每日都有马车专门停在皇宫的西门侧门,运送那些要处理的尸体,皇宫连祭祀烧香都不能,更何况埋尸火化。

  小灯笼失魂落魄的跟着,不一会儿就跟丢了,她眼神茫然而没有焦距,索性她没走远,就在莲都宫周围乱走,这个皇宫偏角,来往的人不多,庭台楼宇,花石假山,房屋栉比,她像个闯入者,寻不到出口。

  穿过一道花墙,小灯笼情绪略有平复,将要转身往回路走,眼角扫到一抹熟悉的身形,隔着不远的假山,回廊的转角有两个人正凑的很近拉拉扯扯,其中一个是几日未见的阿沁,而另一个……竟是隔壁院那面冷斯文的邱管事。

  小灯笼诧异不解,多看了两眼,才要走开,却不想迎面来了几个人,隔着半个院子,那走在人群前的领头太监一眼就看见了她。

  转身要躲已是不及。

  “站住!”

  小灯笼唬了一跳,垂下脑袋,慢一拍的行礼。

  “夏主管,这就是你们宫教出来的奴才?”那领头的再开口,声音直接就阴沉了。

  在他身边陪了一路的莲都宫主管夏收,见状忙道:“总管息怒,估计是新遣送过来的不懂事的奴才,我回去一定好好教导。”

继续阅读:012 祸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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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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