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涟漪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只觉得头昏脑涨的,一回头看到方谢氏站在那,脸色阴沉的可怕。
“娘可以放心,那钱干干净净,是我给镇长周家小姐制作发冠得来的。”谢涟漪微笑着走上前说道。
方谢氏闻言,满目怒气,呵斥道:“胡说!我养你十几年,你会什么不会什么,我怎会不清楚?你何时会做发冠了?你说实话,这钱……是不是……是不是……”
方谢氏一副说不下去的样子,谢涟漪闻言立刻着急了,说:“娘,你想什么呢,这钱干干净净,就是我做发冠赚来的。”
“什么发冠竟然要那么多钱,那是四十两,不是四两,你当娘真的不懂么。”方谢氏很是心痛。
谢涟漪叹了口气,有些无力,却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娘,不仅是发冠,还有珠钗,簪子耳坠子以及璎珞,这么多东西,四十两已经很少了。”
谢涟漪这话说下来,方谢氏却气的更厉害了,她扬起手狠狠地给了谢涟漪一巴掌,怒道:“我方家怎么教出你这么个女儿,满口谎话?你方才说是做发冠得来的,我说钱多了,你就又多了这么些东西,二丫,做人不能没良心。”
谢涟漪本就熬了两天一夜未曾休息,用脑过度脑袋涨得疼,她此刻被打了一巴掌,急促的呼吸了几口气,往后退了几步,捏了捏眉心,说:“现下天色已晚,纵然要作证今晚也是不行了,爹娘和二哥好生照顾大哥,我实在是没力气了,明日白天再说吧。”
说完,谢涟漪忍着一股怒气转身就走,一开始还是很正常的步子,随后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跑到无人僻静处,她突然大吼一声。
方才方谢氏那一巴掌,那一声声指责,一字一句都在告诉她,方谢氏不信任她。
的确,她和之前的谢二丫不同,可谢二丫是她亲手养大,可见她也不信任谢二丫。
谢涟漪摸了摸脸颊,又摸了摸自己红肿的手指,心里一股怒气怎么都压抑不住,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自成年后她出道,日子过的都是格外精致的,她已经许久不曾玩簪了。
谁曾想,到了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穷的叮当响,为了救人,还要她熬夜做簪换钱,她的辛苦两天一夜,换来的却是指责和不理解。
谢涟漪深吸了口气,靠着枪毙,脑袋重的都要掉下去了,她贴着墙壁慢慢的坐了下来,不由得暗骂老天,什么鬼玩意儿。
她是个性子极大的人,方才大怒之下,真的想转身就走。
谢涟漪苦笑了下,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小瓶子,一股酒气冲向鼻尖,她抬眸,看到了浅笑着的顾羽墨,“会喝么?”
顾羽墨将酒瓶子给了她一个,在她身边坐了,谢涟漪仰头喝了一大口,皱眉道:“好烈的酒。”
“方才的事情我都看到了,委屈?”顾羽墨直截了当的说。
谢涟漪转眸看他,冷笑道:“你还真直接,辛苦换来的钱,却被怀疑做了不干净的事,你不委屈?”
顾羽墨喝了一口酒,看着她认真道:“那是养大你的母亲。”
“呵……”这句话让谢涟漪有些不知道回什么,她不顾酒烈又灌了一大口,说:“正是因为有这个原因在,我方才才没有发怒。”
“你该好好解释。”顾羽墨低声道。
谢涟漪听了,却是笑的更灿烂了,她点了点头,说:“是啊,我该好好解释,我该打不还口骂不还手,然后哭哭啼啼的跪着解释那钱哪儿来的,是不是?”
听了谢涟漪那话,顾羽墨看着她,浅笑道:“不应该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么?”
“你不揭穿我会死啊。”谢涟漪愣了一下没好气的说。
顾羽墨的笑容又深了几分,突然凑到了她的面前,低声道:“我可是注意到了她一句话,她说,谢二丫不会这些。”
谢涟漪抬眸对上了他的视线,二人近在咫尺,半晌谢涟漪才说:“就是因为我瞒着她学了这些,所以就说我是说谎?如此武断我何必解释。”
“画画的功夫不娴熟,做发冠做簪子,倒是手法娴熟的很。”顾羽墨往后退了,把玩着酒瓶子随口说道。
谢涟漪仔细的搜寻着谢二丫的记忆,好在她记忆之中有那么一幕,她理直气壮的说:“那你去问问她,我曾经是不是跟她提过想要来镇上学做首饰。”
她如此坦然,顾羽墨将所有的怀疑都咽了下去。
谢涟漪喝了酒,酒劲上头,加上累了两天,靠着顾羽墨便睡了,临睡之前,低声道:“别动,让我靠一会。”
顾羽墨侧头看她,眼前的女子不如他见过的漂亮有礼有规矩,但是那份灵动却是少有的。
顾羽墨是君子还真就这么坐了一夜,第二日公鸡啼叫,他拍醒了谢涟漪,说:“醒一醒,一会若是被人看见了,可就说不清了。”
谢涟漪坐起身,整个人还是迷迷糊糊的,她拍了拍脸蛋,勉强清醒了下,拉着顾羽墨的袖子可怜兮兮的说:“我好饿。”
“我给你买包子。”顾羽墨看着她刚睡醒,带着一些水汽的眼,心中竟然有了一些波动。
谢涟漪委屈的瘪瘪嘴,说:“我要吃有肉的。”
“好。”顾羽墨失笑,不知为何自己就这么答应了。
他带着谢涟漪找到了一家最早开门的包子铺,连续吃了三个,喝了一碗豆浆,她摸着肚子满足的说:“终于活过来了。”
“自家人不该有隔夜仇,去看看吧,你就这样跑掉,他们也很担心的。”顾羽墨低声劝说。
谢涟漪点了点头,问他借了几个钱,在街上晃了两圈,重点看那些女子头上的装饰物,看的差不多了,算着时辰,这才买了包子往医馆走去。
医馆内,方还坐在一边,看着面上满是坚定的方谢氏,叹了口气说:“是不是要和二丫商量一下。”
“不用商量,二丫我养大的,她是什么样子的我最了解,要拿走就让她拿走,那钱医治了大郎,大郎也会觉得脏的,他怎么会允许自己用那样的钱。”
方谢氏深吸了口气,说完后找到了在门口拦着谢程氏的小二哥,将自己的话说了,那小二哥跟看傻子一样看着她,最后还是老大夫出面,小二哥这才转身进去取了银钱。
另一边,谢涟漪一边走一边思考着怎么好好解释这件事,谁知,走到医馆,却看到谢程氏满面喜色的走了,谢涟漪一脸疑惑,谢程氏怎的那么高兴?
她并未多想,走到门口,却看见大夫一脸可惜的摇头,方还和方明全将方明轩抬到了板车上。
大夫站在门口,看了看那脸色已有起色的方明轩,缓和的语调,说:“你们是不是要等那个小姑娘回来了再走?小姑娘若是知晓,只怕会很伤心啊,那钱足够治好您儿子了。”
“我们是庄稼人,穷苦一生,但是我们绝对不会去用那不干不净的钱。”方谢氏抢在了方还说话之前说话。
方谢氏拿了被子给方明轩盖了,哭着说:“大郎,你就算一直这样了,爹娘也愿意养着你。”
谢涟漪拿着包子站在骡车前,车大叔站在一旁,可惜的看了谢涟漪一眼。
方谢氏看到谢涟漪,扭过头去,一副不想看她的样子。
方还叹了口气没说话,方明全冷笑着开口,“你还有脸回来?一夜不归,我们在这儿又无亲眷,难道你用自己换包子去了?”
“娘,先吃口包子吧,事情我慢慢跟你解释。”谢涟漪看都不看方明全,上前将包子递给了方谢氏。
方谢氏记得,谢涟漪身上没有多余的钱,那么包子哪儿来的?她转头看向谢涟漪,一巴掌打掉了包子,怒道:“二丫!你!你哪来的钱?这包子你叫我怎么吃的下?我们家是穷,可还没穷到要卖女儿!”
“娘,这钱是我问顾先生借的。”谢涟漪深吸了口气,心口一阵酸涩,她感觉到这是谢二丫的情绪影响了她,她本身的怒意已到了极致。
一旁的方明全眼中闪过一抹不屑,笑道:“二丫,你怎么满口谎话,顾先生可在谢家村呢,纵然是今日早上碰到的,你昨晚歇在何处?”
“街头露宿一夜,你当哥哥的,就这么猜测自己的妹妹么?”谢涟漪怒瞪方明全。
方明全白了她一眼,说:“我昨晚出去找你了,没找到。”
谢涟漪摇了摇头,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决定先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她看了看方明轩,说:“方才我听到,你们说不给大哥治了,为什么?钱呢?”
方还站在一旁不说话,方谢氏生气也不搭理她,还是一旁的老大夫低声把事情说了,末了,他说:“昨晚来的那个妇人今日又来吵闹,你母亲就将钱给了她了。”
“全部?”谢涟漪瞪大了眼,老大夫点了点头。
谢涟漪往后退了两步,心口一阵难受,她一手捂着胸口,只觉得这一番辛苦毫无价值,脑袋晕乎乎的,只觉得天旋地转,随后眼前一黑摔倒在地。
方谢氏看着她倒地,眼中闪过一抹担忧,却转身冲老大夫说:“还请大夫帮忙寻个有经验的妇人,为我这不孝女验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