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涟漪脑后那个伤口,一看便是钝器击打而成,而她脖子下面的衣服都被鲜血染红,方才有长发遮掩,加上她身上的衣衫乃是红色,这才未曾惹人注目。
她背着身,一时间毫无防备,被谢程氏拉了个正着,脸上也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谢程氏到底是做惯了粗活的,下手格外的重,就一巴掌,谢涟漪的脸一下子就红肿了起来。
随后,谢程氏气呼呼的怒道:“谢二丫,你个不孝顺的,我是你娘,我就是打死了你,你也不能拿我怎么着!”
人群中本还有一些与谢程氏交好的村民说着棱模两可的话,现下谢程氏这么一番作态,之那些人也不好说什么了。
这些东西明明白白的暴露在人前,大家乡里乡亲的,哪个还不明白。
一旁的方谢氏见状,立刻扑上来抱住了谢涟漪,打开了谢程氏的手,怒目而视。
“大嫂,二丫已经过继给我们了,要打要骂都有我和她爹在,大嫂你现下当着我们的面这样打二丫,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方谢氏生气起来,音调也没有提高多少,她本就生的文静,说话声音也从来不会大到哪里去,村子里都知道,她是最和气不过的,现在为了谢涟漪可见是动了真怒了。
谢涟漪被打了,按照她的性格,就该报复回来,可这里到底不比二十一世纪,她一手捂脸,低着头,酝酿了片刻,眼睛一红鼻子一酸,如大豆般的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
“舅母,您说让我随您去,我去了,您说我大了,该嫁人了,我也应了,可您给我物色的人家,却是个四十多岁的鳏夫,我不愿,您就下了狠手打我。”谢涟漪说着,靠着方谢氏低声哭泣。
庄稼人都实诚着呢,一听这话,就有人忍不住开口,“老谢家的,这可是你的不是了。”
“滚!关你什么事,少多管闲事,”谢程氏本就是不要脸的,被人指责,立刻觉得脸面过不去,狠狠的回了一句。
谢涟漪擦了擦泪水,拉着方谢氏的手,说:“舅母,您生了我,我记着您的生育之恩,您却不记得我这个女儿和养大我的姑姑姑父的恩情,我能死里逃生,本是大家都该高兴的事儿,可您却口口声声指责方家,如今又当着姑母的面,说要打死我,可曾想过姑母如何想法?”
谢涟漪一边哭,一边强忍着说出了一长串话,随后深吸了口气,一副隐忍着委屈的模样,哽咽道:“您这般吵闹,让我如何还能在方家好好的过下去,舅母这是要断了亲戚么?”
农家人都实诚,在他们眼里孝顺感恩都是第一等大事,一个人不孝顺,不懂得感恩,可是要在背后戳脊梁骨的。
谢涟漪尤嫌不够,装作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哽咽道:“方家我无脸面留下,谢家早没了我的容身之地,娘,您的养育之恩,二丫来世再报。”
谢涟漪说着,跪地冲方谢氏磕了头,起身便要往墙上撞。
谢涟漪看似不给自己留后路,却是下了一剂猛药,她若是在这个情况下撞死了,谢程氏不仅会被戳脊梁骨,也会因此和方谢氏一家断了亲戚,更会影响将来她儿子的前程,她敢保证,她这么做了,谢程氏绝对不敢再继续闹下去。
方谢氏见状,下意识的抱住了她,哭喊道:“我的丫头,方家怎会不留你,这事儿不是你的错。”
谢程氏被吓得呆在了原地,指着谢莲漪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而与谢程氏交好的一个妇人拉了拉她,劝道:“快走吧,现下谢二丫没死,就是万幸,若是出了人命,你家状圆的前程还要不要了。”
而在原主的记忆当中,这生父谢家是个要面子的,谢程氏虽然泼辣,非常畏惧丈夫,另一方面则是非常注重唯一的男孩谢状圆的前途。
就算有心继续闹下去,想到这些,谢程氏想要说出的话,立刻都咽了回去,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啐了一声,带着自家的后生跑了。
谢涟漪见她走了,故意瘫软在地,继续哭泣,围观的村民们见没了热闹,各自安慰了几句,见她情绪稳定了些,也就散了。
在方谢氏的搀扶之下,谢涟漪慢慢起身,一胎膜,谢涟漪便看到方谢氏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心里咯噔一声,这双眼睛好似看清了什么一般。
方谢氏方才在吵闹之下,未曾细想,然而现下冷静下来,回想刚才,心中泛起阵阵疑惑。
“娘,怎么了?”谢涟漪想了下,拉着方谢氏的衣衫小声的说道。
方谢氏定定的看着谢涟漪,良久方道:“二丫,你今天胆子可比以前大了不少呢,这说话也跟读书人似的。”
谢涟漪闻言,一颗心立刻提了起来,好在这方家祖上便是读书人家,虽说如今都务农了,可方还却是个地地道道喜欢读书的人,对于儿女也多番教导各种规矩礼仪。
谢涟漪低头腼腆一笑,擦了擦眼角的泪珠,说:“娘,你忘了,爹素来不嫌弃二丫是女孩儿,也让二丫跟着哥哥们一起念过几年书的,再说了,爹爹也时常教导,女儿都记在心里呢。之前女儿怯懦,连带着娘一起受了舅母的委屈,本想着是生母也该让让她的,可今日她对着女儿下了狠手,女儿实在不能再忍了,今日是女儿命大,否则再有下一次,女儿可真的要入土为安了。”
说到此,谢涟漪清晰的感受到了谢二丫悲伤的情绪,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嗯,这倒是。”方谢氏点了点头,长舒了口气,心里也欣慰于女儿的变化,不然自家男人赶不出来,她只怕也是要受委屈的,好在现在女儿争气了,方谢氏深吸了口气,拉着她的手说:“好,我们二丫长大了,来,回家,娘给你上药。”
方谢氏又仔仔细细的看了谢涟漪,不曾看出什么,只以为是这孩子开了窍,满心欢喜的拉了她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