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涟漪皱眉询问,语气并无什么不妥,可方谢氏自觉周家是大家门第,脸色立刻变了,上前拍了她一巴掌,道:“怎么跟周小姐说话呢。”
谢涟漪微微蹙眉,“人生而平等,我和周小姐是合作关系,并非从属,我这般说话并无不妥。”
周温婉眉目之间满是疲惫之色,她起身,走到谢涟漪的面前,道:“我要与你谈谈。”
谢涟漪看着她,半晌后,拿了烛火重新点燃了灯笼,笑道:“好,乡间晚上漫步也别有一番滋味,周小姐同行,如何?”
周温婉吩咐他们都在原地等候,和谢涟漪并肩而出,漫步在乡间小路,偶能听到夫妻吵架,兄弟姐妹吵嘴,亦或者一家其乐融融,欢声笑语。
谢涟漪看得出来,周温婉心事重重,她刻意将周温婉往偏僻的地方引。
“这里没有别人来。”谢涟漪在一棵大树下站定,随手将灯笼找了个合适的树杈放了上去。
周温婉看着谢涟漪,慢慢的开口道:“我,谢涟漪,你为什么之前会那般提醒我?”
谢涟漪折了一支树枝,随手扯着树叶,笑道:“有人托我告诉你。”
“是谁?!”周温婉语气之中带了些许急切。
谢涟漪摇了摇头,“抱歉,我并不确认那个人是否可以告知,所以我暂时不能说。”
“我听说,你被休了?”谢涟漪大大方方的开口。
周温婉瞪大了眼,忽而笑了,“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谢涟漪微微蹙眉,直言不讳,“我有找人暗中观察金家,更何况,我听说,那一日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的。”
周温婉定定的看着谢涟漪,“你真的只是一个农家女?”
“你觉得我不像?”谢涟漪闻言,笑的灿烂。
周温婉深吸了口气,走到灯笼边,看着灯笼,低声道:“最起码我见到的,都和你不一样。”
“天地宽广,你能样样都见过么?”谢涟漪并未解答,顿了顿后,继续道:“周小姐,我们合作这几个月来,一直都很愉快,如今你这样了,我也很难过,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还请听我一言。”
周温婉眼露疑惑,“你说。”
谢涟漪垂眸,深吸了口气,一字一句格外认真的说:“自古下堂之妻无颜面,金家以你无所出为由休你,本就是借口,然而,这个世道不管女的有没有错,只要被休,就是女子有错。不管是渡河城还是镇上,都有人议论,你若是想逃避,我建议你往后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必出门了。”
周温婉听了这话,脸色瞬间变的苍白,谢涟漪对上她的视线,往前走了两步,低声道:“可你若是咽不下这口气,我建议你,往后的日子,你要过的比之前还要好,你的性子也不能一味的软弱,你大可以泼辣一些。”
周温婉闻言,眼神微暗,她想到了这半日来所听到的,声音都低了几分,“可我被休,已经丢了周家颜面,我如何……”
谢涟漪只觉头痛,说实话她完全没必要跟周温婉说这些,然而她到底还是感念着周温婉的赏识,若非她的爽朗耿直,谢涟漪也未必能在那么短的时间赚到那么多的银钱。
谢涟漪继续问:“敢问,周老爷,周少爷可曾嫌弃你丢了周家颜面?丢了颜面的人不是你,而是那些碎嘴的长舌妇,你若真的在意她们所说的,索性找棵树找根绳子吊了算了。”
“你可知,我的生母在这个谢家村很少有人愿意和她起冲突,不为其他,只因她泼辣,不讲道理,纵然是她错,她也能理直气壮的与人对骂,不顾颜面,这事儿你做不出来,可你想想,你有错么?你既然无错,为何不能挺直腰杆做人做事?”谢涟漪直接将谢程氏当成了例子来说。
说完,她叹了口气,缓和了语调,道:“嘴长在他人身上,然而日子却是你过的,你若是承受不住流言蜚语,到时候一了百了,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可若是你越过越好,公道自在人心,我虽不讲究主动欺人,可我却知道,人善被人欺的道理,我想周小姐大家闺秀,这个道理应该也是明白的。”
谢涟漪说了那么长一串,周温婉眨了眨眼,竟觉得心内有一股暖流,她笑了,低声道:“你当真与他人不一样,今日下午,与我交好的小姐们三四成都不见我,唯独关系好的,劝我往后收敛自身,唯独你,竟是这般劝我。”
谢涟漪伸手拿了灯笼,俏皮一笑道:“你若是颓废了,我的生意和谁做的?我可是听周小姐说了,珠宝阁和一个大人物合作了,早晚是要开到帝都去的,难道这笔生意,你不想掺和?”
“我与大哥嫡亲兄妹,他掌控或是我都无所谓。”周温婉很显然情绪还是有些低落。
谢涟漪微微蹙眉,心内有那么一丢丢的生气,“周小姐,你是否在家呆的太久了?”
“什么?”
“周少爷报读诗书,与你玩玩配合着打理生意是可行的,难不成你想让他一直当个生意人?士农工商啊。”
士农工商四个字落下,周温婉这才反应了过来,她苦笑一声道:“我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头,竟然还没你看的明白。”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谢涟漪说着,伸手拉了周温婉慢慢的往回走,“周小姐,我可还有点子没拿出来呢,我不是个做生意的料,可我希望我们能好好的合作,到时候一同赚钱,一同发财。”
经过谢涟漪那么一说,周温婉似乎忘却了自己来的目的,她看着她,半晌后笑道:“我会调整好自己的。”
“如此最好,我等着周小姐。”谢涟漪弯眸一笑说道。
周温婉和她走了一段,突然叹息道:“你与别人不一样,这个小地方你早晚要离开的。”
谢涟漪挑眉,似真非真的说道:“可我的直觉告诉我,我和周小姐的合作才刚刚开始。”
“此次事情,是我没有正视你对我的交代才导致的。”周温婉来之时的阴暗都消失无踪,此刻她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想法。
谢涟漪走着,却扭头看她,笑道:“你错了,就算你正视了,他也会休了你。”
周温婉不解,谢涟漪继续道:“有件事,我一直不曾告诉你,金华安曾两次请我,要我和他合作,断了和周家的生意,他给我的利润可比你们高了不少。”
听到这话,周温婉心里咯噔一声,她蹙眉,“那你为什么……”
谢涟漪将灯笼提高,“我看得出来,他不是真心要和我合作,说到底都是因为我和你有合作,等利用完了,我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狡兔死走狗烹,我可不想为他人做嫁。”
说着,她笑容加深了几分,俏皮的眨了眨眼,道:“我可等着赚了大钱,去帝都开店呢。”
周温婉看她这样,忍不住笑了起来,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意,会到方家,她在丫头仆役的伺候下,上了马车,缓缓离去。
看着她离开,谢涟漪的笑容收敛,她心中有个疑惑想不通,为什么金华安要这个时候休了周温婉?
谢涟漪在门口站了好一会,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难道说是因为周温婉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
看来明日她还是要去一趟镇上,告诉周温婉周和善一声,最好细查一下簪娘才好。
她想着,转身回到了屋中,方谢氏笑吟吟的看着桌上摆着的糕点等物,笑道:“这周家小姐出手就是大方。”
“最近怎么没听到谢家的消息?”谢涟漪在椅子上坐了,吹灭了蜡烛将灯笼放在一边,随口问道。
方明全坐在一边摇着扇子,很是烦躁的回,“怎么?这么久不见想得慌了?可惜他们全家搬到别的地方去了,你是不是也要追着去?”
谢涟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心静自然凉,你这般烦躁,只怕只会更热。”
“废话。”方明全没好气的回答。
虽说现在方明全说话还是那么的刺人,可是谢涟漪能感觉到,那股子敌意倒是小了不少。
“这个时候的西瓜不错,明日买点西瓜回来放在井里镇着吧。”谢涟漪坐了一会,也觉得额际满是汗水,她随口套了几十个铜钱出来,递给了方谢氏。
方谢氏毫不客气的拿了银钱,笑道:“好,明日晚上大家一起吃。”
周温婉的前来并未造成什么事情的变化,第二日一早,谢涟漪直奔镇上,找到了周温婉和周和善,将自己的想法委婉的表达了一下,周和善和周温婉决定,细查簪娘,而同时谢涟漪的簪子暂时不做,只做木簪,等事情查清楚了之后,再继续做其他的簪子。
谢涟漪解决了这事儿,直接回了谢家村径自去了顾羽墨的住处。
恋爱中的女人,总是多了那么一点孩子气,她有意吓吓顾羽墨,故此小心的打开了院门,刻意放轻了脚步声,找到了顾羽墨的所在,突然窜了出去。
她的突然出现,的确吓了顾羽墨一跳,顾羽墨下意识的将桌上的东西飞快的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