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石海不想把这事告诉陆汐颜的原因,最重要的就是这一点,他不想让她跟她的父亲分别两次,毕竟自己年岁大了,人生无常……
不过,该知道的,还是会知道。
打给陆汐颜的电话再一次被拒接,赫连勋执拗地又拨了过去。
陆汐颜被手机震得手心都麻了,索性直接关机。
耳边终于清静了。
因为瞒她这事陆妈妈也有份,所以她负气没有回家。何薇薇的父母从老家回来了,她也不好意思去蹭床。她有种天要灭她的感觉,在外面瞎转悠了一下午才无奈地回到酒店。
因为没有人,现在的酒店了无生气,外面的天又黑了下来,令那么大的未央湖变得像一个会吃人的黑窟窿……胆小的陆汐颜不敢进去住了,可不住这里,又没别处可去……
就在她在酒店门口徘徊的时候,大厅里闪过一个人影。
陆汐颜被吓得连连后退,鸡皮疙瘩全都起来了。
“陆汐颜?”
她正要撒丫子逃走,里面的人将她的名字喊了出来,是魏姜的声音。
她定睛朝里面看,人影越来越清晰,没错,就是魏姜。
心跳如雷的陆汐颜不禁翻了个白眼,冲里面的人大喊:“你要吓死人啊!”
魏姜笑着从里面将门打开:“你怎么来了?”他不知道今天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但看出了她似乎心情不怎么好,“进来吗?”
夜里气温降低,她又在外面冻了这么久,于是没想太多便钻了进去。
大厅虽然没开灯,但中央空调是开着的,一进去就感觉暖和得像春天一样了。
“你怎么不开灯?”
魏姜窘迫道:“还不熟悉,没找到电灯开关。”
陆汐颜一脸郁闷地走向西南角,“啪”的一声,整个大厅灯火通明。
视线清晰了,陆汐颜这才发现,魏姜竟然一个人在这里吃饭喝酒呢!
说实话,她感觉有一种男神瞬间变隔壁大叔的落差。
不过,菜看起来好好吃:“那个……我从中午到现在还没吃东西……”
魏姜大方地做出个“有请”的动作:“一起吧。”
“那我不客气了。”往沙发上一坐,陆汐颜便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
不光看起来不错,尝起来更棒!
唉,何以解忧,唯有美食啊!
她定睛看向魏姜的酒,那种隔壁大叔的感觉更强烈了,他竟然在这里喝老白干!
“魏姜,你心里有事吗?”
魏姜笑着反问道:“你呢?”
“嗯,有事。”她点头。
“和赫连吵架了?”
她皱眉:“我先问的你。”
“我是躲人的。”
“谁?”
“我姐。”
“馨子姐要拉你去相亲吗?还用躲?”
“比相亲可怕。”他坐下道,“她要拉我回家给我爸过生日。”
她想再给她爸过一次生日都没有机会了,这里竟然还有一个不想给爸爸过生日的人!
“那个……”陆汐颜试探地问,“你为什么不想去?”
“不是我不想,是他不想让我去。”魏姜垂眸,嘴角的笑变得苦涩。
陆汐颜明白了,然后她也变身隔壁大叔:“不说了,不说了,咱们走一个!”
她拿个小纸杯给自己倒酒,笑道:“感情深,一口闷!”
谁跟她感情深?魏姜被逗笑了:“陆汐颜,你还没说你是怎么回事呢。”
现在看来,男神也不是太讨人喜欢啊,哪壶不开提哪壶。陆汐颜抬头看着他,又给自己倒杯酒,喝一口,辣得心都热乎乎的:“你上午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一点事……”
把酒谈心,两个人就这么聊起来了。
魏家。
魏远今天过六十大寿。
先前赫连勋答应了魏馨子,所以他先把自己的事放到一边,和赫连成一起出席了魏远的寿宴。
但去了以后他才发现,这场寿宴的另外一个重要人物根本就没来。
魏馨子很是头疼,去魏姜家里找不到他,打电话还关机:“他是真打算不进这个家门了啊!”
赫连勋也是第一次见识到魏姜还有这么倔的一面。
寿宴开席,魏远象征性地讲了几句:“一转眼就六十了,虽然家业没有赫连家的大,但我也算事业有成,算是成功了。”
赫连成谦逊道:“魏远大哥,你这话说得太谦虚了,你都抱上外孙了,我还不知道得何年何月。”
魏远开怀,抱过小安东尼亲了一口:“你也快了,别太羡慕我,哈哈哈!”
被魏远抱着,小安东尼却一点都不开心,他是一个忠臣,忠于魏姜,所以对魏姜不好的人,他就不喜欢。他伸手擦擦自己的脸,童言无忌道:“赫连爷爷有赫连舅舅陪着,外公就没有舅舅陪!”
热闹的气氛瞬间凝固,魏远的脸色黑得就像外面的天。
“安东尼,过来。”魏馨子表面上一脸责备,心里却挺痛快,因为这也是她想说的。
赫连成见状,赶紧岔开话题:“六十大寿就光吃顿饭吗?不带嫂子出去玩玩?”
“哦。”魏远强颜欢笑,把刚才的小插曲抛到脑后,“你去的地方多,有什么好建议?”
“澳洲吧,现在那边是夏天。而且诺曼外堡礁是最漂亮的大堡礁,外国很多元首去了澳洲都会去看看。”
“听起来不错!要不……”魏远目光柔和地看向他的夫人,“我们明天就去?”
“可以,只要你想去,什么时候都可以。”
赫连成羡慕道:“你们两个人的感情还是这么好,真让人羡慕。”
气氛算是缓和了,但这顿寿宴还是吃得有些怪,不像另一边,两个喝醉了的人已经打成一片,从不开心的事情聊到了上学时那些令他们开心的事。
不聊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在高中时的交集有很多,比如都喜欢去隔壁街的小吃店,都常光顾隔壁街的漫画店,都特别讨厌一位年纪很大却总装嫩的女化学老师。
“真没有想到,我们是同一位化学老师教的!”
“是啊!”
他们聊得开心,酒却已经没了,陆汐颜觉得就此散场太遗憾,于是主动请命出去再买一瓶。
魏姜起身:“还是我去吧。”
“你都站不稳了,还是我去吧!你别一出门掉到湖里!”
“你自己才要小心!说话都大舌头了!”
“哪有!”陆汐颜不服气,念了一段顺口溜,“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
“噗,行了,行了,你厉害,快去吧!”
待陆汐颜出门,魏姜将手机打开想看看时间,没想到手机却被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冲得差点死机。
他姐发来的无数条消息中,夹杂了一条魏远发的。
魏姜带有一丝期待地点开信息,却看到了足以将他打入地狱的话:“今天你不过来,是故意让我难堪?”
他愣了好久,一丝冷笑在唇间扬起。
魏远,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我出现在你眼前,会惹你心烦;不出现就是故意让你难堪!是不是我像我妈一样死了,永远地消失了,你才能称心如意?
陆汐颜买酒回来,却发现魏姜的双眼通红。
“你这个样子……我们还喝吗?”她以为他是酒劲上头了。
魏姜笑道:“喝,为什么不喝?”
陆汐颜坐下,感觉出了不对劲,刚才他们两个那叫把酒谈心,现在他这叫借酒消愁啊!“魏姜,没事吧?”她坐到了他的身边,将他手里的杯子夺了过来。
“别管我。”他一字一句地说完,然后直接举着瓶子喝了起来。
“唉,这可不是啤酒,你这样喝会出事的!”陆汐颜按住酒瓶,着急地说,“到底怎么了啊?”
他沉默着,将手机推到了她面前。
看到魏远的那一条短信,陆汐颜开始心疼起魏姜来。她把按着酒瓶的手拿开,然后把杯子还给他:“喝吧,醉了睡一觉就好了。”
魏姜抬头怔怔地望着她,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他竟然觉得她的眼神和语气那么柔软,可以抑制他心里的疼痛。
“陆汐颜……可以抱你一下吗?”
“啊?”
看得出她有些排斥,但魏姜还是伸出了胳膊,一把将她抱住。
“那个……魏姜……”在他拥住她的那一刻,她的脑海里竟然闪过了赫连勋的脸。
而此时的赫连勋,就在四季未央的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确切地说,是看着陆汐颜。
“被自己的父亲讨厌,真的很难过。”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肩窝感受到了一滴温热的液体。
想起自己和爸爸在一起的那些开心画面,陆汐颜越发觉得魏姜可怜,他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父爱,相比之下,她真的很幸福、很幸运。
口才有限,陆汐颜放弃了语言安慰,伸出自己的胳膊,也轻轻拥住了他,在他的后背上轻轻地拍了几下。
门外,赫连勋深沉如海的眸子蒙上了一抹灰色,原本想要进去打断那个拥抱的念头也打消了。
因为,陆汐颜主动了,她拥抱了魏姜。
心灰意冷指的大抵就是他现在这种心情吧。
回想为讨好她所做的那些事,赫连勋感到了深深的讽刺,他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他在一厢情愿地犯贱。
而陆汐颜就是一匹他喂不熟的狼,长着一颗他焐不热的心,可以将他瞬间遗忘,转眼就投进别人的怀里……
昨晚陆汐颜和魏姜就睡在了大厅里,所以今天一早,来打扫卫生的千度员工开门就被两人吓到了。
他们都趴在桌上,猛地一看,像是一起自杀了。
“陆经理,魏总监?”
“嗯?”
“嗯?”
两个人一起醒来,睡眼惺忪,在看到彼此之后,眼里都闪过了一丝尴尬。
酒后三分醒,就算魏姜最后喝得烂醉如泥,他还是记得,在烂醉之前,他拥抱了陆汐颜。
陆汐颜喝得比他少,睡着的时候还很清醒,当然也记得自己被他抱了。
“呃……早上好。”她微怔片刻,假装什么都不记得,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起身去找水龙头,“我去洗把脸。”
“好。”魏姜干咳一声,也从位子上起来,“我收拾一下桌子。”
用奇怪的目光把两位领导打量完,员工的眼力见儿也出来了:“魏总监,这里由我们来收拾就可以了!你也去洗把脸吧!”
被人抢了活,魏姜也只能按照他们的话,去了男士洗手间洗漱。
待他走远,员工甲问员工乙:“你说他们两个……”
乙瞪甲一眼:“不想丢工作就不要胡猜!经理和总监昨晚肯定是在讨论酒店的发展问题!”
“对对对!谈公事!”乙开窍地点头如捣蒜。
甲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继续歌颂:“经理和总监真是为酒店的未来操碎了心啊!”
“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能不能好好拍马屁?!”
陆汐颜洗漱好出来,没有见到魏姜,借口要去看王石海,她离开了四季未央。
其实这也不算借口,她是真的去看王石海了,还在路上遇到了赫连勋。
比早上见到魏姜的时候更尴尬,陆汐颜和他走了个面对面,明明目光都相交了,她却始终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赫连勋也是如此,甚至还装作没有看到她,迈开步子便与她擦肩而过。
陆汐颜愣住了,在原地站了近一分钟,他在生气?凭什么?明明就是他向自己隐瞒了事情,他还好意思生气?
陆汐颜气鼓鼓地到了王石海家,那不好看的脸色让王石海心里直打鼓。
“小陆。”他哑着嗓子像以往一样叫她。
陆汐颜没有以前那么活跃,沉默了数秒才开口问道:“你感冒了?”
“是啊,因为担惊受怕,晚上睡不着,翻来覆去就感冒了。不过这里比嗓子还难受啊……”他指了指自己的心,“愧疚。”
要不说,人老都成精呢!王石海仅仅这一句话,就让陆汐颜搭起的心防崩塌了。
“活该!谁叫你早不跟我说!”她撒气似的冲他喊道,喊出来的时候,心里难受的感觉就消失了。
“哎呀,是我不好,人老了,脑袋也不好用了,想事情不如你们年轻人灵活!”
“你不要用年纪来压我,我才不会因为你老就那么轻易原谅你隐瞒事实的过错!”她明明就心软了,却要刻意做出生气的样子。
王石海看了不禁笑场:“小陆啊,你演技不太好啊!”
“你……你严肃点儿!”
“老了啊,严肃都跟着退化了。”
陆汐颜受不了他,最终还是妥协了:“算了,我也不指望你道歉了!”
她不指望了,他倒是认真起来了:“汐颜,对不起。”
她斜眼看着他:“你是在故意和我对着干吗?”
“没有,说真的。”王石海拍拍身边的沙发,“坐。”
陆汐颜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坐过去。
“是我把你想得太脆弱。”他徐徐道来,“我最开始找到你妈妈的时候,说想要见你,她回去想了想,可能是试探地问了你一下,你似乎没有这方面的意思,所以你妈妈给了我一张你的照片。正好,那天我去赫连勋家看到了你,我虽然老吧,但还是挺冲动的,所以当众宣布认你做干女儿。”
“人老,还挺啰唆,直接说重点吧。”
“重点要用非重点来衬托啊!”王石海认真地继续说道,“那时候,我不提心脏移植的事情,是因为你妈妈似乎不想让你现在的生活被打扰,我尊重她,所以隐瞒了这件事。后来,我想了很多次,我到了现在这个年纪,恐怕也没有几年可以活了,所以就更觉得要继续隐瞒你了。你已经失去过一次父亲了,我不想让你再经历一次……”
陆汐颜眼里写满担忧,凝视他良久:“你会长寿的。”
“希望啊!”
她又沉默了。
“你确实把我想得太脆弱了。”半晌后,她抬起头看他,嘴角微微上扬着,“比起再告别一次,我更在乎这一次我能不能在他走的时候陪伴在他的身边。”
陆行风走得太急,她没有见上最后一面,她也没有最后握一次他宽厚温热的手掌。
“当然……”陆汐颜咬了咬嘴唇,“我更想好好照顾他,让他能陪我更久一些。”
她的真情流露尽数落在王石海眼里,从未有过子女的他,胸口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应该是羡慕吧。
她察言观色:“你不用羡慕,我照顾我爸不就是照顾你?”
王石海摇头:“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难道你觉得我只把你的心脏当成我爸吗?多瘆得慌,和一个血淋淋的器官对话!”
“那这话的意思就是我整个人都被你当作是爸爸?”
确实如此,但她傲娇地翻个白眼,略嫌弃道:“你得打扮得年轻点。”
王石海大笑:“一会儿我就叫助理给我办张美容卡!”
心脏移植风波的结尾,被赫连勋派去做项目负责人的陆沉舟从外地出差回来,在陆妈妈那里,他也知道了他爸捐赠心脏的事。
这个世界上,能够与陆汐颜感同身受的只有他了。
“我还好,爸在的时候最疼你,什么好的都给你,我们惹了祸也只骂我,所以我没什么感觉的。”陆沉舟来四季未央找到陆汐颜,两个人围着湖泊散步。
陆汐颜斜着眼瞄他,明明就在他脸上看到了万般感触:“陆沉舟,你别死要面子,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我知道你心里其实特别想他。”
“屁!我才没有那么女儿情长。”
“是儿女情长,谢谢!”
“反正我不会像你一样哭哭啼啼的。”陆沉舟鄙夷地睨她一眼,捡起脚下的一块石头扔进水里。
“我没哭好吧?”
“那肯定是泪腺出了问题,眼泪都从鼻子里流出来了。”
“陆沉舟,你还能再恶心点吗?”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做不到。”
姐弟两个人停住,凝望眼前这片辽阔的湖面,安静了好久,大概都想起了曾经和父亲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良久——
“陆洗脸,那老头真的没有梦到爸说想见我?”
“嗯,目前没有。”
“是不是亲爹啊?”
“陆沉舟,给你说件事,你要挺住。”
“滚,别想再讲我是捡来的那种白痴故事,小爷我已经不是五岁的傻孩子了!”
想起以前和爸一起骗五岁时的陆沉舟,陆汐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心里的阴霾在陆沉舟回来之后彻底消散了,有一个人能和自己分担,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只不过,陆沉舟分担得了她对父亲的想念,却分不了她和赫连勋之间的古怪气氛。
陆汐颜非常纳闷,他凭什么不理自己,和自己冷战?有错的一方,应该道歉的一方,是他啊!
几乎是被陆沉舟和陆妈妈押着进的公寓门,陆汐颜进屋就跟赫连勋撞了个对脸。
他用冷漠的眼神瞄了她一眼,便恢复到她出现之前的状态,该做什么继续做什么。
此时正是晚饭时间,赫连勋进厨房挽起衣袖,打开电磁炉开始煮面。
陆汐颜站在厨房门口往里看,见他水倒多了,想开口提醒,但又憋着劲儿。
真的很气人啊,他也不给自己道歉!想想以前闹矛盾的时候,都是她主动道歉哄他的,凭什么现在他就不能主动来哄哄她?
王石海已经告诉她了,赫连勋瞒着她也是为了保护她,她其实在心里也原谅他了,可是,现在他是个什么态度啊?
陆汐颜难得搬出女人的尊严,决定这次打死都不主动和他说话。
于是,在煮面的锅子溢出水的时候,她露出了特得意的表情——看吧,没了我,你煮个面都这么狼狈!还不快点向我求和?
赫连勋关掉火,将水倒出一些,利落地擦掉溢出的水,重新打开开关。五分钟后,热腾腾、香喷喷的面上桌了。
某人的得意从脸上消失,原来她也没那么重要,别人离开她照样能活啊!
小挫败一闪而过,陆汐颜不服地系上围裙,从冰箱里面挑了几样赫连勋爱吃的食材,一阵忙活,将美味端上桌。
她也没想用美食作为和好的催化剂,就只是幼稚地做给某人看,让他知道,这里随便挑出来一样,都比他煮的面好吃!
但是……
赫连勋低头默不作声地把面吃完,起身,看都不看她一眼就进了书房。
面对美味,某人竟然没了食欲。
“舅舅,你今天上班吗?去的话带上我呀!”小安东尼一早就给魏姜打来电话,声音甜得就像巧克力慕斯。
魏姜从床上坐起身,揉着睡眼去厨房倒水喝?:“要上班,但是不能带你去。”
“为什么呀?我在姥姥家待得好无聊!”
“因为是上班啊!”
“以前上班不也带着我吗?”
“那是以前啊!”
沉默片刻,小安东尼很是悲伤地说?:“舅舅,你不爱我了……好敷衍!”
魏姜扑哧笑出声,向忧伤的小安东尼妥协:“行了,最后一次。”
“耶!那你快来接我吧!”
“嗯,你让阿姨送你到路口。”
“好的,明白!”
为了避免和魏远见面,魏姜才跟小安东尼约好路口见,但冤家路窄,他到了地方之后,还是见到了魏远。
坐在车里的魏远也看到了他,但那一刻,魏远就像看到陌生人一样,将头转过去了。
车子驶远后,魏姜望着空荡荡的街道自嘲地笑了。
“舅舅!”小安东尼在用人的带领下朝他跑来。
他背着小书包的样子很可爱,瞬间便驱散了魏姜脸上的阴霾。
灿烂的笑容展开,他弯腰将跑到自己身边的小家伙抱起:“还背书包了?装了什么?”
“给陆阿姨的礼物!”
一提起陆汐颜,魏姜的笑容就僵住了,那天拥抱之后,他们两个人只通过电话,还没再见面。他挺后悔的,就算他们以前是校友,可毕竟她现在是自己最好的兄弟的妻子……他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有了魏姜的帮忙,酒店的准备工作走上了正轨,供货商大部分都联络好了,招聘员工的事情也已经跟人才市场协商好了,春节之后,马上就会办四季未央的招聘专场,陆汐颜对开好酒店的事情越来越有自信。
坐在湖边的石凳上,她望着古香古色的四季未央,开始幻想它人满为患的模样。
“陆阿姨!”欣喜的童声传来,打断了陆汐颜的幻想。
循声望去,她看到一个背着小书包的家伙向自己飞奔而来,在他后面……还有她以前一见就兴奋,现在一见就尴尬的魏姜。
有时候礼貌的笑容会让人觉得生分,就像陆汐颜对魏姜的笑。
“陆阿姨,你怎么了?”小安东尼察言观色道,“怎么笑的样子和平时不一样?”
“我平时笑起来什么样?”
“海绵宝宝那样的!”
“现在呢?”
“章鱼哥!”
陆汐颜瞪着他:“你信不信我把你扔到湖里?”
“你才不会!”小安东尼自信地笑道。
恐吓失败,陆汐颜叹了口气,小孩子啊,一旦和你熟悉了,就一点都不怕你了!
小安东尼得意地向魏姜炫耀:“舅舅你看,我把阿姨说得无语了!”
陆汐颜转头和魏姜四目相对,觉得总不跟魏姜说句话显得太不自然,她垂眸想了想,用最自然的语气说道:“年后招聘厨师的时候,我们……”
魏姜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
魏姜抱歉地微笑一下,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知道了,我这就过去,你别太激动。”
魏馨子的前夫远渡重洋来要孩子的抚养权了,魏馨子为此跟他吵得不可开交,她找魏姜过去帮自己,并嘱咐魏姜把小安东尼藏好。
除了姥爷姥姥家,小安东尼还能不哭不闹待着的地方就只有陆汐颜的身边了,于是魏姜不好意思地开口:“安东尼可以暂时去你家住几天吗?”
听到自己要去陆汐颜家里住几天,小安东尼开心得就像是要去迪士尼一样。
可陆汐颜发愁了,赫连勋能同意吗?他们真当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啊!
“等等!”赫连勋的公寓门口,陆汐颜将小安东尼拉住,“你进屋见到赫连勋后,第一句话要说什么?”
“赫连舅舅,你好,因为妈妈和舅舅都有事,我要在你这里借住……”下面是什么来着,他想不起来了。
“我会好好听话,不给你添麻烦!”陆汐颜提醒他。
“哦,对!记住啦!”
赫连勋也刚回来,西装都还没换下来,见到跟陆汐颜一起进屋的小安东尼,他没有表情的脸上闪过一抹惊讶的神色。
“你怎么来了?”
“赫连舅舅,你好,因为妈妈和舅舅都有事,我要在你这里借住。我会好好听话的,不给你添麻烦!”小安东尼立正站好,把陆汐颜教给他的话一字不落地背出来。
他什么时候见到自己这么礼貌过?还“你好”!一看就是有人教的!
赫连勋抬头冷冷地瞟了陆汐颜一下,又把视线放回小安东尼的身上:“住下吧。”语言简洁明了,然后他转身上楼去换衣服了。
“呃……阿姨,赫连舅舅看起来像是不欢迎我……”小家伙目送赫连勋上楼后,扭头看向陆汐颜。
陆汐颜摸摸他的头:“没有,他怎么会不欢迎你呢!”他是不欢迎我啦……
她真是一头雾水!赫连勋这到底是抽哪门子风?
晚饭时,赫连勋虽然和他们在一起吃,但全程与陆汐颜无眼神交集,倒是和小安东尼有互动。
“安东尼,你嘴巴漏了吗?”
小安东尼伸手摸摸下巴:“没有啊!”
“那为什么弄得我桌子上全是饭粒?”他一脸严肃地继续问。
“没有全是,就六粒……”
“所以呢?”
“哎呀,知道了,我捡起来……”他乖乖地伸出小手将饭粒一粒一粒地捡起来,包到纸巾里。
“包这么好看,要带回去给你妈妈吗?”
“噗……”陆汐颜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
但总裁大人还是看都不看她一眼,继续逗弄小孩,吃完饭,收好自己的碗筷,便进书房了。
他这么明显地冷落她,就连小安东尼都看出来了。
“阿姨,你是不是和赫连舅舅吵架了?”
陆汐颜皱眉:“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不管就不管!”
饭后给小安东尼洗了澡,陆汐颜让他在房里看动画片,自己下楼收拾碗筷,正好赫连勋到厨房接水喝,两个别别扭扭的人又碰面了。
“赫连勋!”她在他绕过自己离开的时候低吼出他的名字,“你凭什么所有的事情都按自己的意思来,不考虑我的感受?”
赫连勋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所有的事情?”
“以前你让我有事情不要瞒着,都告诉你,但这一次心脏移植的事情,你却按照你自己的意思隐瞒了我!”
“我隐瞒你是出于恶意吗?”
不是……她没了底气,这件事他似乎是考虑了她的感受,所以才隐瞒的……
“还有事吗?没事我回房了。”冷漠的声音落地,他便转身离开。
听到楼下有声音,小安东尼开门探出头来,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即将上楼的赫连勋,于是他颇有礼貌地询问:“赫连舅舅,我想画画,有纸吗?”
赫连勋睨他一眼,并不怎么热情道:“自己找。”
“哦……”感觉到他心情不好,小安东尼识相地缩回头。
他在陆汐颜的房间里翻翻找找,终于从床头柜里面找出了一张一面有字一面空白的A4纸。
没有小安东尼在身边,魏馨子一夜无眠,于是第二天她就拉着魏姜去了赫连勋的公寓。
赫连勋有应酬,并没有在家,这让魏姜莫名躁动的心情稍稍平复。
在这里住了一晚,小安东有点舍不得离开:“阿姨,要不你也跟我一起去妈妈家吧?”
“你妈妈家的床不够大,还是算了吧!”
“还有其他房间呀!”
魏馨子说道:“安东尼,你不要为难阿姨了,阿姨晚上还要哄你赫连舅舅睡呢!”
馨子姐,你想多了!
“没有啊,阿姨没跟赫连舅舅睡一屋!”小安东尼大声揭秘。
陆汐颜一怔,赶紧向他们解释?:“因为小安东尼来了,我们就分房睡的。赫连勋他睡眠质量不是很好,有一点动静都会醒。”
“明白啦,不用解释!”说着,魏馨子冲她抛个暧昧的媚眼,“今晚小电灯泡不亮了,你们两个可要好好睡觉哟!”
陆汐颜无言以对。
魏馨子身后的魏姜听到这话后,将目光转向了别处。
小安东尼准备上车,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小书包:“对了!我昨天画的画,我要给妈妈看!”
陆汐颜也想起来了,转身回屋帮他拿书包。
宝贝画都回到自己的怀里,小安东尼总算可以安心地回家了。
冲着渐渐远去的车子挥挥手,陆汐颜也能安心地回房休息了,带孩子还是挺辛苦的。
不过,她真的可以安心了吗?
原本打开床头柜是找眼药水的,结果她却发现自己放在里面的结婚协议书不见了!
魏姜将魏馨子母子送到家,没有上去坐便直接回家了,下车的时候他在后座上发现了小安东尼的宝贝书包。
这个小迷糊,又把它落在自己车上了。
“需要我送回去吗?”魏姜拨通了魏馨子的电话。
“不用了,怪麻烦的,明天再说吧!”
“好吧。”挂了电话,魏姜拎着小安东尼的书包上了楼。
电梯里无聊,他打开了书包,将里面的画拿了出来。
魏姜看到一点进步都没有的乱线条,不禁笑出了声。不过,这小家伙似乎真的很喜欢画画,要不要给他找个老师?
魏姜认识的人当中,有名气的画家就叶暮雪一个,于是他给她打去了电话。
“可以啊,有没有天赋我要看了才知道,但听你这么说,他倒是发自内心地喜欢,这一点很难得。”
“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带他过去参观一下你的作品。”
“随时欢迎。”
“那就后……”他“天”字还没说出口就愣住了,画的背面竟然有字,标题是……结婚协议书。
“怎么了?话只说到一半。”
“没什么,后天吧,我带他过去找你。”
结束通话之后,魏姜将结婚协议书从头到尾详详细细地看了一遍,比末尾的两个手写签名更令人惊讶的是其中的一条协议。
“协议结婚告终之后,甲方赫连勋要帮乙方陆汐颜向魏姜解释清楚,如到时魏姜还是单身一人,甲方赫连勋要帮助乙方陆汐颜追求魏姜。”
“没有啊,阿姨没跟赫连舅舅睡一屋!”再次回想起小安东尼的话,魏姜英气的眉头顿时收紧。
陆汐颜心跳如雷,频频吞唾沫,终于拨通了魏馨子的电话:“馨子姐,那个……我好像把自己的东西也装到了安东尼的书包里,你们到家了吗?我想过去拿一下……”
“书包啊,我和安东尼下车的时候忘在魏姜车上了!东西很重要吗?要不你去魏姜家拿?”
魏姜家?
“重要就去拿吧,我先挂了啊,要给安东尼洗澡啦!”
“呃,好,好……”电话挂断,陆汐颜的手机从她虚弱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到了床上。
去拿?不去拿?就在陆汐颜的内心进行剧烈思想斗争后,得出一个勇敢的答案时,赫连勋回来了,和正欲夺门而出的陆汐颜撞了个满怀。
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多,打车来回的话不方便,于是陆汐颜硬着头皮开口:“能借你的车用一下吗?”
他用冷淡的目光扫视她一遍:“做什么?”
“我去拿东西。”
“去哪儿?”
“魏姜家。”
“可以吗?”她再一次申请。
赫连勋薄唇紧抿,下颌线紧绷起来,昭示着他的心情很不好。
“因为是重要的东西,所以我才会这么晚去……”她解释着。
他却一副兴味索然的模样,冷漠地说道:“和我有关系吗?”
她的解释声戛然而止。
钥匙落到桌子上,碰撞出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大公寓中显得格外清脆。
陆汐颜看着他像打发乞丐一样丢出车钥匙,心里那种难受的感觉更加强烈。
但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去拿协议书更重要的了!
于是,她咬了咬下唇,忍气吞声,一把抓过钥匙转身出门。
门铃声响起。
魏姜在可视电话里看到了陆汐颜焦急的脸,看来她已经发现协议书不见了。
魏姜没有马上开门,他还没有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没想好要怎么面对,所以,他重新将协议书放到小安东尼的那些画里,再把画装回了书包,做出没有打开过的假象。
然后,他给陆汐颜开了门。
“你怎么来了?”他笑得很自然,不过,就是这自然出卖了他,他们两个正常的状态应该是稍微有些尴尬的。
不过陆汐颜的心思都在书包上,所以她根本没有察觉他的异样。
“那个……我有东西放在安东尼的书包里了,我能把它拿回去吗?”
魏姜闪身请她进屋,大方得很:“你直接把书包拿回去吧,反正他明天还会去你那里。”
“哦,好!”她巴不得,要是单独拿一张纸,肯定会引起他的注意。
顺利拿到书包,陆汐颜见它好像没有被打开过的样子,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在魏姜知道她要和赫连勋结婚的时候,她当时的反应是想要解释,把协议婚姻的事情告诉他;而现在,她却想要隐瞒,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和赫连勋之间的秘密……她变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把东西拿到了,要做的事情也已做完,一时间,只有两个人的房间里,因为谁都不说话,安静得只有墙上时钟的秒针走动声。
她抬起头,四目相对,然后是比安静还要尴尬的对视。
“那个……我不打搅你休息了。”她伸手指指门口,“我走了。”
“哦,好。”魏姜双手插在家居服的裤兜里,微笑道,“那个……我送你下去?”
“不用,不用,我车子就在楼下。”
魏姜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已经十一点多了,还是我送你下去吧。”
午夜的电梯里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确实有点恐怖,陆汐颜胆小,便妥协了。
“赫连回来了吗?”
“回来了。”
“他们公司要放年假了吧?”
“应该快了。”
“我们过年以前不用去酒店了是吗?”
“嗯,不用去了。”
走到车边,陆汐颜打开车门,将书包放到副驾驶座上,客气地向魏姜道谢:“谢谢你……”
恍惚间,魏姜想到了他送她回家的那一次,她也是身披橙色灯光,对着自己说谢谢。
他觉得她很适合橙色,因为看起来很温暖。
“没什么,快走吧,很晚了,我也回去了。”
不过,她就算令人心暖又怎样?事情没有弄清楚前,她就是自己最好的兄弟的妻子。
望着魏姜转身离开,陆汐颜还站在原地。
她变了,对魏姜的心意似乎也变了,之前见到他的兴奋渐渐被尴尬取代了,这种感觉越来越不像以前的那种喜欢了……让她变成这样的,是时间,还是……
赫连勋?
心跳漏跳一拍……
“你这个贱女人!”就在陆汐颜出神的时候,阴暗处突然冲出一个人影,酒气熏天。
事发突然,陆汐颜来不及反应……
于是,就在还有六天过年的这一天,她被一个醉汉用酒瓶砸伤了……
已经快十二点了,陆汐颜还没有回家,书房里的赫连勋开始如坐针毡,手机就在他的桌上,心里的那一股气却像一双无形的手,紧抓住他的手腕,不让他给她打电话。
他克制自己不要去碰手机的时候,他的手机却疯狂地振动起来。
来电显示不是陆汐颜,而是魏姜。
他眉头蹙起,接通了电话。
“赫连,来中心医院接陆汐颜吧。”
“医院?”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眸子里全是担心与着急。
“嗯,她受伤了。”
“怎么回事?”噌地从位子上站起,赫连勋一边问,一边取下自己的外套,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外。
“她过来我家拿东西,走的时候被一个醉汉认错人袭击了,酒瓶砸中头部,缝了五针。”回头看向病床上的陆汐颜,魏姜的眼里闪过一丝怜惜。
“知道了。”赫连勋挂了电话走出院子,这个时间,他们住的地方根本没有出租车。他急着赶去医院,便在寒风中越走越快,最后奔跑了起来。
自责与心疼在胸腔中迅速发酵,她有危险的时候,他竟然没有在她的身边!
“咝——”头皮上的疼痛蔓延开来,陆汐颜的五官皱到了一起,“麻药效果消失了吗?怎么这么疼了?”
“要医生再给你打一针吗?”魏姜有些无奈。
“可以吗?”
“我去问问?”
“算了,我本来就不聪明,脑袋上还是别再打麻药了。”
被她逗笑,他帮她接了杯水递过去。
“谢谢。”陆汐颜接过水一口气喝完,不好意思地将杯子再递给魏姜,“能不能再帮我接一杯?”
“好。”
“刚才警察跟你说什么了?”她坐在床上看着他接水,问道。
“说那个男人因为妻子出轨,喝多了,他妻子在我们小区有房子,所以他来这里找她,结果因为你和她衣服一样,认错人了……”
“我怎么这么倒霉?”陆汐颜欲哭无泪。
本来她就被协议书的事情折腾累了,现在还被酒瓶子砸伤!
她掏出手机,用前置摄像头照着自己头上的伤,一脸担忧:“这个地方会不会因为受伤而不再长头发啊?”
“确实是个值得担忧的问题。”魏姜把第二杯水递给她,“不过,就算不长,你也可以去美容医院种植头发,所以不用担心。”
听说种植头发很贵的,一根就好几十啊……
猜到了她一脸凝重是在想什么,魏姜不禁笑道:“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会赞助的。”
“你说的!”她暂时忘记了他们之间的尴尬,咧嘴笑了出来。
赶到医院的赫连勋正巧将两个人最和谐的一幕尽收眼底,一路的自责与心疼瞬间被冰冻在心中。
陆汐颜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转头,笑容顿时僵住了,她看到了发丝有些凌乱的赫连勋。
在赫连勋看来,她僵住的笑容刺眼至极。
魏姜也朝赫连勋看去,一抹尴尬自眼底流过。他故作轻松,招呼道:“赫连。”
“嗯。”赫连勋朝他们两人走去。
两个人变成三个人,气氛变得凝重。
魏姜低头看看腕表:“不早了,你也来了,那我回家了。”
“嗯。”他的态度依然冷淡。
于他,魏姜是个通知消息的人;但于她,魏姜算是个救命恩人了。
所以陆汐颜抿唇露出笑脸,冲魏姜挥手?:“今天麻烦你了,谢谢。再见。”
谢谢?如果不是去他那里,她现在怎么会躺在病床上?
赫连勋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在魏姜离开之后,他冷冷地瞄了她的伤口一眼,还有一点血渗出了纱布,看起来很疼的样子。
他想要坚硬的心,最终还是柔软了下来。
“你到底是去拿什么东西?”赫连勋开口。
陆汐颜抬头瞄他,如实回答:“协议书。安东尼可能把它当作画纸了,一起收到了书包里。”
“所以,你是怕魏姜知道我们是协议结婚才去的?”
“嗯……”为了安全起见,不是不能再被人知道这件事吗?人多嘴杂,这事传到卫澜的耳朵里,岂不是早晚的事?
但有些话,如果闷在心里不说出来,别人是不会知道的,特别是正在生气的人,他们的想法往往是和你相反的。
“怕被他看到,认为你是一个很复杂的女人?”他冰冷的声音带着嘲讽与轻蔑。
陆汐颜愣住了,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望向他,缓缓地开口:“什么时候我在你眼里成了一个那么自私的人?”
被误解的感觉就像被人在自己身上绑上石块推下水,任你水性再好,也游不出水面,最后只能绝望地溺死在水底。
面对她的质问,赫连勋沉默了。
嫉妒真的太可怕,它会蒙蔽你的眼、你的心,甚至将你想要说的话,在出口的那一刻篡改。
除夕这天出奇的冷,却挡不住过年的喜气,赫连勋的邻居们都在院子里的树梢上系了红彩带和红气球,有几家还在屋檐下挂了红灯笼。
小孩子们也开始按捺不住,不等天黑就放起爆竹、烟花。
外面噼啪作响,显得屋里更加寂静。
可他们两个明明都在家……
从医院回来之后,两个人冷战升级,基本上一句话都没再说。
不过,今天,寂静还是被赫连勋打破了,因为他们晚上要去赫连成家里吃年夜饭。
“我爸打电话来,叫我们现在就过去。”
房门被敲响,陆汐颜听到他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沉默片刻,她回应道:“知道了。”
下午五点,天已经擦黑,华灯初上,街道上的人比以前少了一大半。
坐在副驾驶座上,陆汐颜一直扭头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开车的人薄唇紧抿,目不斜视,专注地开车。
第一次离开妈妈和弟弟的除夕,竟然要在这样的氛围中度过,陆汐颜心里一阵委屈。
车子抵达赫连成的公寓,出门迎接他们的不是用人,而是一个看起来刚二十岁的大男孩,长得很像赫连成和卫澜。
这就是卫澜的儿子——卫夜深?
陆汐颜好奇地睁着大眼睛打量他。
“哥!”卫夜深终于等到了赫连勋,很开心地朝赫连勋跑过去,他的个头在一米七七左右,头顶和赫连勋的眉处在一个水平线,他们站在一起很有兄弟的感觉。
“这是嫂子?”卫夜深伸手指向陆汐颜。
赫连勋看了她一眼,她也正看着自己,这么多天以来,他们第一次对视。
“嗯。”赫连勋应声。
“长得挺可爱的!”卫夜深友好地微笑着冲她招手,“我叫卫夜深,你的小叔子!”
“你好……”突然有个小叔子的感觉有点奇怪啊!
起初陆汐颜听卫澜说卫夜深的时候,她真的很怀疑,但现在亲眼见到,卫夜深真的很喜欢赫连勋,寸步不离,还滔滔不绝地跟他说着自己在学校的事。
赫连勋对这个弟弟的态度看似冷淡,但会在需要回应的时候,给他一个眼神或者点点头,似乎并不讨厌他。
年夜饭开席,陆汐颜观察到了这个家更多的细节,卫夜深喜欢赫连勋,但和自己的父亲赫连成并不亲近。
奇怪的一家人,一点也没有她的妈妈和弟弟可爱。
陆汐颜更想家了。
“汐颜,怎么不吃?”赫连成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满含宠爱的目光向她投去。
“哦,在吃啊!”她轻勾嘴角。
卫夜深也察觉到她从来到这里起就有点闷闷不乐,而赫连勋也是一样,像心里有事似的,应该是两人来之前闹矛盾了吧。
于是饭后,卫夜深拉着强颜欢笑的嫂子去了别墅的天台。
“他们都觉得烟花没有意思,嫂子你陪我一起放吧!”
人家一口一个嫂子地喊着,她就得做出个嫂子的样子,点点头:“好。”她都从来没有这么宠溺地对待过陆沉舟。
轰隆几声,绚丽的烟花在天上散开,美不胜收。
但卫夜深只放了几个就停手了,他走到陆汐颜的身边,像哆啦A梦一样从口袋里面变出一块巧克力,递给陆汐颜:“你和我哥吵架了吗?”
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但眼里写满了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没给你道歉吧?”他又变出一块给自己吃,“嫂子,我哥这人特别别扭,就算知道自己错了,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也不会先开口,归根结底,可能是太害羞。”
陆汐颜嘴角抽搐,他害羞?
“所以……你能不能别跟他一般见识,就当施舍他一样,丢他个话头?”
看得出,卫夜深是真心诚意地在帮他哥哄老婆。
陆汐颜更加好奇了:“你为什么跟赫连勋这么好?”
“你的意思是,我妈对我哥不怎么样,而我却刚好相反?”
她点点头。
卫夜深笑了,很干净很纯真的笑:“因为我小时候被人欺负的时候,都是我哥帮我出头的啊!”
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感情,真是简单到连单细胞动物都自叹不如。
“我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了,你是不是也接受我的建议,主动跟我哥和好?”
没门儿!陆汐颜表面微笑着,心里却果断拒绝。想起那天在医院里他的那些话,她现在还会气得肝儿颤!而且,她受伤了啊,他一点表示都没有!他一点都不在乎她,没有想要和她和好的意思,她为什么要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有这个闲工夫,她还不如想想怎么给自己洗头,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了,她可不想顶着一周没洗的臭头发跨年!
晚上回家,陆汐颜给陆妈妈打了电话,解了相思之苦之后,换了睡衣下楼洗头。
伤口碰水容易化脓,所以她特别小心翼翼,只洗距离发根十厘米之外的部分。
但她笨手笨脚的,最后还是将水弄到了头皮上。
她着急地伸手去抓架子上的毛巾,毛巾一下扫到洗发水、沐浴露这些瓶瓶罐罐,于是一幅类似保龄球撞击球瓶的壮观画面呈现在眼前。
书房里,赫连勋听到浴室传来的声音,起身走了过去。
“你在里面?”
“嗯。”陆汐颜一边回应一边擦头,不小心碰到了伤口,疼得呻吟出声,“啊——咝——”
门外的人皱眉,未申请就擅自推开了浴室的门,一见她在洗头发,莫名的火气便蹿了上来:“你傻吗!”
“我怎么了?”她心气也不顺,挺直了腰杆,和他理论起来,“洗头就是傻吗?”
他凝视她半晌,伸手将她手里的毛巾夺过去,然后另一只手箍住她的手腕,将她从楼下拖到了楼上他的房间。
没想到是来他的房间,陆汐颜慌张得有些无所适从。
“坐下。”他拿出命令的口吻,像是在训练小狗。
她偏不坐。
赫连勋冷冷地瞪着她,野蛮地将她按到床上,然后在她不服气的目光中,小心翼翼地帮她擦起头发。
这一刻,陆汐颜愣住了,眼眶莫名其妙地热了。
他轻轻拨开她的头发,用另一块干燥的毛巾将她伤口附近的水吸干,听到她不经意发出的呻吟,他再一次放轻了手上的动作。
积攒了这么多天的心酸和委屈,这一秒全部从心底涌出,陆汐颜觉得自己变矫情了,竟然这么容易就在他面前流出了眼泪,还是号啕大哭……
被她突然爆发出的哭声惊到,赫连勋愣住了。
她睁着红彤彤的兔子眼看向他,然后伸手抱住他的腰:“呜——”她哭得更带劲了。
他怎么一下子对自己这么好?他凭什么说对她不好就对她不好,想关心她一下就丢一个甜枣过来?凭什么……自己的心情要被他操纵……
陆汐颜越哭越来劲,她觉得不公平!
“你……怎么了?”赫连勋是真的被她弄蒙了,不过,被她抱着,感受着她的温度,他的声音也没有以前那么冰冷了。
“没事!”她要面子地回答道,“头疼,疼哭的!”
“我已经很小心了。”
她收声,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偷偷抽泣着。
赫连勋任由她抱着,继续帮她处理着伤口,水擦干了,但头皮还是潮湿的,必须用吹风机帮她吹干。
其实赫连勋也挺舍不得这个拥抱,但伤口要紧。
“陆汐颜,松开,我要去拿吹风机。”
“哦。”见他毫不留恋地转身进浴室,陆汐颜的眼里闪过一丝失落。
赫连勋拿来吹风机,让她继续坐好,服务周到地帮她吹着头发,插在她头发里的手轻柔到极点。
又靠近了……赫连勋的腰就在眼前,但她这一次没有勇气再去抱。
零点了,窗外的爆竹声达到了高潮,在屋子里说话,声音都能被掩盖住。
“新年快乐。”
赫连勋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但,读懂了唇语。
“新年快乐。”
她也读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