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的功法修为本就不如罗林深厚,在罗林幻化出的海水浪潮的攻击下仅能自保而已。现在他却不得不迎着猛烈的浪潮向前挤压了过去,要逼近罗林撤了幻法大阵,所以,他每前进一步,都要承认着巨大的冲击力。
离罗林越近,他承受的压力就越大,火龙枪的枪尖已经在他的手里开始产生颤抖,虽然他还能站得稳,但双腿已经不自觉地开始哆嗦。一波接一波狂猛的浪潮扑天盖地般向他猛劈下来,如果他被巨浪给冲了回去,那么罗林也就能找到机会趁机逃出去,此前大家所有的努力也就会付之东流。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罗林只需随便在这地形复杂的山林里的某个隐蔽处一藏,大家就再也休想能找得到他了。
而且,身后的山道上还有罗万春和罗思远两人和几名南依社内门弟子,如果让罗林冲了过去,这几人连一个回合都支撑不住,必死无疑。
李扬大喝一声,猛然发力,将神识运转到了极致。
奔涌而来的海浪在他枪尖的引导下激射回了海面,猛烈的海风把他的头发都吹得根根向后直立,他的衣衫也吹得紧贴在了他的身上,裤管在小腿肚后面兜满了海风,猎猎作响。
他怒目圆睁,一小步一小步地向前挪动着身躯。
在山下的墓地前,破罗林竹叶幻法攻击的时候,李扬已经这样运转过一次神识,这种用神识硬拼神念高手的幻法的行为是很危险的一种举动,等于全力进攻,直捣对方的阵眼,根本就无暇顾及自身的安危。而且,神识高手与神念高手倾尽识海一拼,很容易误伤到自己。一不小心就会神识受伤,法力大损。
第一次倾尽神识只是极力激发两枚晶石自爆,时间很短,倒还没有多大的关系,但这一次李扬是直接尽起神识与罗林的神念之功互搏,以小搏大,以弱对强,其中的凶险可想而知。
罗林此时却错失了唯一的一次逃生的机会。
如果他也放出全部神念,全力移转地气灵枢与李扬互攻的话,那李扬多半会在他的强攻下心神受损而不得不退出战场,那样,他也就有机会可以逃之夭夭了。可是,罗林此时早已成了惊弓之鸟,他见李扬在他全力施展幻法大阵中还能如此凶悍地向他逼近,而且李扬随时有可能引爆身前的两枚晶石破了他的大阵。如果大阵一破,再让李扬冲到近前的话,他哪里还能够保得住自己的性命?
他心下大骇,决定再次逃命。
于是,他猛的把法杖一收,身体重心向右一扭,身体呈前冲之势,就想赶紧向山下逃去。
李扬正顶着千钧之力向崖边逼近,此时,罗林的幻法一收,他身前那股海水浪潮巨大的冲击力一下子消失了,面前那股对抗的力量一松,他的身体猛地向前扑去。他匆忙间右脚猛地前跨一步,一个弓箭步稳住了身形,此时,他离悬崖边只有两米远了。
而此刻,他惊诧地发现,罗林已经摆好了一个向山下俯冲的姿势,正准备从他的左边逃出生天。
左后方的山道上,罗万春和罗思远以及两名南依社内门弟子点燃了一支火把,正在焦急地观察着战况,等待着战斗的结果。如果让罗林冲了下去,只需一个照面,几个人瞬间就会死在罗林的杖下。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李扬无暇细想,急忙把手中的火龙枪一摆,不顾自己的身体已经失去了重心,向着罗林的身前刺去。
这一枪,李扬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要把罗林逼回去。
但是,李扬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如果他直接用火龙枪向罗林的身上刺过去,此时,没有了幻法的影响,罗林根本躲不开这一枪,虽然此时李扬已经失去了重心,身体已经向左侧摔了过来,他最多是跌一跟头,而罗林铁定会丧命在他的枪下。
而李扬这一枪是刺向了罗林的身前。
他的潜意识里就是把枪伸向罗林的身前,挡住罗林冲往山下的去路,就这么挡得一挡,李扬再一翻身就能施以推拿手法,把罗林生擒活捉。
罗林此时正处于俯冲刚刚起势,还没来得及跨出一步,也是重心不稳。他猛然间见李扬的火龙枪在他的身前刺过,也来不及细想,顺势抓住枪杆向右一拉,于是,惨剧发生了。
罗林在火龙枪枪杆的冲击之下站立不稳,身体一个翻转向右跌去。
他的右边,就是万丈深渊。罗林的身体在巨岩上打了个绊,惨叫一声,一步踏空,向崖下摔了下去。
李扬在重心不稳的情况下倾尽力量伸出火龙枪去阻挡罗林,枪杆再被罗林向右猛地一带,他也是稳不住身形,身体在巨岩上打了个筋斗,也从悬崖边翻滚了下去。
“康先生……“两人同时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大喊,又同时抢到崖边,俯下身子,向崖底观望,可是,此时的深谷,就像是一个张开巨口的怪物,哪里还能够看到李扬的影子?
罗思远和两名南依社内门弟子搀扶着罗万春也奔到了崖边,那几名外门执事弟子也神情肃穆地挨到崖边,两名在幻法大阵中落海溺水的外门弟子也不高喊救命了,纷纷凑到崖边,心有余悸地向下张望,可是,除了沉沉的夜色,哪里还能够望见什么?
众人想着这几天的经历,恍然如梦一般。想着李扬夜闯南依社宗门道场,想着他忍辱负重假意失手被擒,想着他在草堂灵棚里被逼着在罗万春的牌位前长跪达几个小时,想着他在送葬的路上被不明真相的坎儿村村民们殴打唾骂,想着他在墓地前奋起神威大破罗林的幻法大阵,这一桩桩一幕幕无一不让人唏嘘感慨。
人家一个外乡之人,跟南依社毫无关系,凭什么要将生死置之度外,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拯救南依社于大厦将倾?凭什么要只身赴险,独斗凶顽?而且,他时时刻刻在提醒大家让大家靠后保护好自己,唯独他自己一直站在了凶险的最前头。
“这个鹰嘴崖有一百多丈深,两人此番跌落了下去,断无生还的可能了,”罗霄满脸沉重,悻悻地说:“罗林那个逆贼是死有余辜,只是可惜了康先生这条好汉……”
罗齐春是南依社里最早认识李扬的人,也是最早得知是李扬把罗馨月的阴魂带回了南依社的,在李扬夜闯南依社宗门之前,两人就见过了面,并且还在一起密谋了很久。李扬舍己为人忍辱负重仗义任侠的形象无疑深深的印在了他的心中,此刻,他瘫坐在崖顶,放声号陶道:“康先生……康兄弟呀,我的好兄弟……你的大恩大德,我南依社是无以为报呀……”
“康先生是我南依社整个宗门的恩人,我知道他叫李扬。明天,我们要广派弟子,把康先生的尸骨迎回南依社,给他立祠堂,塑金身,让他永受南依社祭饗,以慰康先生的湛湛英魂……”罗思远用手背抹着眼泪,一脸悲戚之色。
“不,现在就派人去找……”老掌门罗万春老泪纵横,颤颤巍巍地说:“要尽起我南依社门中之人,连夜搜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老掌门,此时天黑路险,搜寻起来恐怕殊为不易……”罗霄道:“如果要下到鹰嘴崖的谷底,得绕过好几道山梁,从对面的山峰才下得去,光是走路就得走上十几个小时。而且,这样漆黑的夜晚,想搜寻一个人,可是太难了……”
“我们这些人的生命都是康先生救下来的,整个南依社都是康先生救下来的,搜寻恩人的尸骨,还讲什么难不难吗?”罗万春怒道:“你们现在就回去安排,把一众嫌疑人等统统看押起来,不要再放走了孙宗周和林步卿那两个逆子。其他人全部给我下到崖底去找,我和齐春两人就在这崖顶上守着,找不到康先生的尸骨,我们父子俩也不回去了……”
看到罗万春如此固执,众人都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连夜搜寻李扬的尸骨当然可以,也应该这样做,但山高路险的,又是在黑夜之中,搞不好在山道上再摔死几个人也是有可能的。老掌门此时是方寸大乱,只想着尽快找回恩人的尸骨,以减轻心中的罪孽。
他作为南依社一门之主,宗门内混入了冲虚派的逆徒,十几年的时间他还无所察觉,虽然这不是他的错,但作为一派掌门,他已经负有失察之责。这没有什么道理可讲,是他应该担当的责任。
“阿爸,崖顶上风露太重,你年纪这么大了,还是回去守着吧,”罗齐春劝道:“该派人出去搜寻就派人出去搜寻,我一个人在这里守着就行了。南依社适逢大乱,还需要您老人家回去主持大局,如果您这时候有个三长两短的,那众人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众人听罗齐春说的有理,都点头赞同,纷纷劝老掌门先回宗门。
“好吧,”罗万春道:“齐春你带两个人在这里守着,剩下的人先回宗门,把孙宗周和林步卿等人关押起来,然后再整饬人手搜寻恩人尸骨。”
众人刚刚商议好,山下又有几人手执火把从山道上奔了上来。其中一个率先奔到近前,对着众人抱拳道:“回禀老掌门,孙长老和林长老以及执戒堂,安阵堂等核心成员已经被控制了起来,赫长老派我几人前来查探情况,请令定夺。”
“好,我们现在一起下山,先把罗,孙,林几人的住处给看管起来,严加查验,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以及什么其他的线索……”罗万春一挥手,带着众人向山下走去。
“阿爸……”罗齐春在后面叮嘱道:“记得把馨月的阴魂带回去,好好安顿……”
“这个罗长老请放心,我们一定会把馨月给带回去的。“罗霄冲罗齐春拱了拱手,告辞而去。
眼看着众人都走远了,罗齐春呆呆地看着鹰嘴崖下的深谷,良久,才长叹了一声,吩咐那两名外门执事弟子道:“你们俩去寻些干柴,点起一堆篝火,驱驱湿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