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两人的争吵不休,李扬心中升起一丝复杂的情感,自从知道自己是个弃儿后,他也想过自己是否该恨他们,恨他们无情的抛弃,可自己连他们是谁,是否还在世间都不知道,这恨又从何恨起。
恨,有时候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至少还有值得恨的人。
李扬压下复杂的情绪,朝田燕示意一下让她离开,显然这个时候并不适合外人在场,田燕会意,小心翼翼地离开了,他略一迟疑,也选择了不去掺和人家的家事,跟着田燕走了。
美貌妇人脸色铁青,已经表现得极其不耐烦,没完没了的争吵已经磨掉她最后一丝耐心,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黑衣壮汉命令道:“准备撞门!”
“是,夫人。”
“慢着。”黑衣壮汉收到命令刚要执行,却被出来圆场的沐云给拦下了,转身苦着脸对美貌妇人劝说道:“小姨,表妹也只是闹闹脾气,都是一家人,没必要这样做。”
“哼,闹脾气?这是一个做女儿该有的样子吗?”美貌妇人依旧板着脸,不过表情却是松懈了些,自然也知道这样做有些不妥,只会将关系闹得更僵。
“您消消气,有什么不能商量着解决的,我替您劝劝她。”沐云苦笑连连,心道论起脾气,表妹可比不上您啊,又压低了声音道:“小姨,您这次可是专程来跟表妹修复关系的,可不是来跟她闹僵的呀。”
美貌妇人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态度也有了松动,下了那么大决心放下架子过来,还顶着父亲的压力,不就是想跟女儿缓和一下关系吗,想了想,于是点头同意了他的建议。
“你看着办。”
沐云面色一喜,同时心里也松了口气,调整了下状态,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前敲了敲门。
正在黑衣壮汉蓄势撞门的时候,相隔不远的一扇房门响起了开门声,对别人家事有所避讳的李扬,再一次走出了房间,响声不大,却在安静的走廊内传进了所有人的耳中。
众人回过头,除了沐云外,其他人都不认识李扬,刚才见到时都没正眼瞧过他,以为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现在见他慢慢走来,眼睛都一眨不眨地看向他。
“你们不觉得,这样对待她有些过分吗?”
即便躲回房内,李扬还是清晰地听到了那个美妇人的话,虽然这是人家母女俩的事,他也有点看不下去了,刚刚经历了劫难的晏若溪,本就心灵脆弱,要再遭亲生母亲的冷硬对待,怕是刚刚好转的心情又得崩溃。
实在搞不懂,母女之间有什么事不能心平气和的,非得寸步不让咄咄相逼,而且就为了这么一点儿破事,也是够让人无语的,所以决定不再坐视不理。
“你是谁?有资格指责我?”美妇人眉头深皱,面无表情地看向着他。
“指责?抱歉,我确实没资格指责你。”李扬停在几步之外,面对严阵以待的数名黑衣壮汉,有恃无恐地笑了笑。
“哦?那你想表达什么?”美妇人神情闪过一丝讥诮与蔑视。
“没什么,只是有点看不惯而已。”一句话落下,李扬的笑容也随之缓缓收敛:“而且,我的职责告诉我,任何对她的伤害都必须杜绝,包括精神上的……所以抱歉,即便你是她母亲,我也不会让你这么做。”
美妇人纤若细柳的双眉高高一挑,没有动怒,却开始上下打量起了李扬,片刻后有些不确定道:“你就是莎莎身边的那个保镖?”
“算是。”李扬点了点头。
“我的家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保镖指手画脚。”美妇人冷哼一声,浑身渐渐散发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气势逼人地与之对视着。
“确实……不过职责所在,我不会允许你为所欲为。”李扬怡然不惧地注视着她,寸步不让。
“好,很好,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美妇人怒笑一声,挥手间几名黑衣人迅速上前,将李扬团团围了起来,一时间场面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至始至终站在最边上作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邋遢男,眼皮子懒懒地抬了起来,扫了眼几个黑衣人,不屑地“嘁”了一声,倒是饶有兴致地把目光转到李扬身上,目露赞许,朝他竖起一根大拇指。
李扬没理会邋遢男,视线至始至终没离开过美妇人,心想晏若溪不喜欢她,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就着强硬霸道的作风,谁遇上都不会喜欢。
“要动手?”李扬撇了撇嘴,不在意地扫了眼把自己围住的数人。
“你认为呢?”美妇人冷冷一笑。
“说实话,凭他们,还拦不住我。”李扬淡淡一笑,笔直的身躯虽屹立不前,却如一把锋芒毕露的利刃,只要出鞘,便可一往无前。
“上!”
回应李扬的却是一声带着怒意的命令,美妇人自觉地把他电话话当成了一种对她的挑衅,她不崇尚武力,但却不排斥用武力给这个狂妄无边,多管闲事的小保镖一次深刻的教训,即便他曾经救了莎莎,这是两码事。
“住手!”就在冲突即将爆发之时,房间门口猛然打开,晏若溪走了出来,焦急地出声制止道。
声音传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去,俏脸含煞的的晏若溪正怒视着美妇人,脸色说不出地难看。
“舍得出来了?”美妇人微哼一声,真正见到女儿时,她的语气也没那么冷硬,只是骑虎难下,抹不开这个面子罢了。
晏若溪银牙紧咬,努力地压制着怒火,最看不惯的就是她这幅自以为是的嘴脸,头一甩应都懒得应她一句,便朝李扬走去,挡在前面的几个黑衣人见她过来,都纷纷让开了路。
“我们走,去吃饭!”晏若溪不由分说地拉着李扬,头也不回地朝外面走去。
沐云见此情景,眼里闪过一丝阴沉,就欲上前阻止,却被美妇人伸手拦了下来。
“由她去。”美妇人淡淡地说道,目光却停留在被女儿拉着走的李扬身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让她诧异的是,女儿现在的表现,恰恰印证了之前收到的那个消息。
“可是……”沐云还待多言,却又被美妇人的一个眼神给制止了,只得不甘地退到一旁。
“跟个人上去,看看他们去哪。”美妇人思索了片刻,突然朝一旁吩咐道。
几人得令,对视一眼,最后走出一人快步地跟了上去,相隔不远缀在两人身后。
……
“这样不好,还是回去吧。”感觉到后面跟上来一个人,李扬苦笑着劝着前面埋头往前走的晏若溪,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大力气。
“……”
“别拧了,母女之间没必要这样。”
“……”
“你母亲不过是脾气臭了点而已,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晏若溪猛地停下脚步,回过身来把他的手狠狠一丢,怒瞪着他大声道:“你看看她对你的态度,仅仅是脾气臭那么简单吗?那分明就是蛮不讲理,不可理喻!”
李扬尴尬地站在那里,刚想说话,却听她又朝自己身后大声吼道:“看什么看,离我远点!”
李扬回头一看,有点哭笑不得地发现,那个无辜的汉子正讪讪地往后退了几步,故作他视,人却没肯走,不免对他升起了一丝同情。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晏若溪骂了那黑衣人,转头又对更无辜的李扬大声发泄道。
李扬摸了摸鼻子,不是第一次见她发脾气,可这么认真还是第一回见到,看来她与她母亲的隔阂,还真不是一言两语就能消除得了的,别看她平时脑袋像缺根弦似的,骨子里还是很感性的一个女孩。
“那你想去哪?”李扬不敢再触碰她敏感的神经,问道。
“随便。”见李扬没再继续劝说,晏若溪的反应也不再那么激烈,只是仍旧板着一张脸。
“楼下?”李扬试探性地问道。
“不去!”然而晏若溪地拒绝却很是干脆,刚刚的“随便”等于没说一样。
李扬语塞,讪讪地笑了两下,终于可以理解黑衣壮汉为什么不敢靠近,原来早就知道,这妞闹起脾气来还真不是一般地难伺候,突然又有点同情起自己来。
“没完了是吧?”没辙,李扬只好故技重施,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这货就怕这招。
果不其然,李扬换了种态度,晏若溪就缩了缩脖子,变得有些委屈,啜喏道:“你……你又吓唬我。”
“谁让你不听话……好吧,地方你定,吃完就回来。”过犹不及,李扬的严肃也是转瞬即逝,征求起了她的意见,毕竟刚受了委屈的晏大小姐心灵还是很脆弱的,搞不好要抹眼泪,那就不好收拾了。
短短数日,两人第二次来到这条美食街,不同的是在经历过种种之后,彼此的关系已今非昔比,虽然美中不足的是后面还跟着一条尾巴。
一家小吃店内,坐在座位上的晏若溪不满地朝门外乜了一眼,那个明目张胆跟了一路的黑衣大汉正杵在门外,跟个石桩一样一动不动,要多碍眼有多碍眼。
桌面上摆着两几刚刚端上来的水晶虾饺,两碟蘸酱,半透明的面皮让人一看就很有食欲,李扬慢慢吃着,而对面的晏若溪却有点心不在焉,用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虾饺,坐了几分钟,一个都没吃。
“怎么不吃?”李扬抬头问道。
愣神的晏若溪反应过来,嘟起小嘴道:“不好吃。”
“那换一家?”李扬放下筷子建议道。
“不想吃……”晏若溪也同时放下筷子,神情低落地叹了口气。
李扬注视她,知道她在想着心事,很自觉地没有出言打扰,她需要的不是劝说,而是倾诉,心结往往需要自己来解开。
晏若溪愣愣地又发呆了好一会儿,明亮的眼中时而神色变幻,时而又找不到焦点,就如一个找不到方向的旅行者,在面对两条路口时的无助与迷茫。
“李扬,你说我是不是很任性幼稚?”终于,晏若溪缓缓地抬起头,求助般地问道。
李扬微微诧异,可当看到她认真与希冀的表情时,便知道接下来的回答可能对她来说,很重要,想了想,随即答道:“其实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而应该问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