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不严重?”顾晴见他发呆,面露忧色道。
李扬一时找不出问题所在,神态也恢复了正常,于是摇了摇头道:“应该不严重……不说这个,先说说你找我什么事?”
见他不肯多说,顾晴虽仍有担心,却也没有再深究下去,他不是个没有分寸的人,也就按下了心中的疑问,表情再度有些古怪地说道:“有个小姑娘找你。”
“小姑娘?什么小姑娘?”李扬大惑不解,难道顾晴急吼吼地找他过来,就是这件事?
“别问我,这要问你自己,对人家都干了些什么。”说到这时,顾晴面色更为古怪,那表情就像看着一个欺骗感情的花心大萝卜时的一样。
“我能对一个小姑娘干什么?”李扬纳罕,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还有那表情让他更是一头雾水。
“谁知道你啊,没心没肺,也不知道你小子哪来有魅力,小涵那妮子对你五迷三道的,现在又一个……”顾晴见他一脸迷茫的样子,没好气地翻了白眼。
“怎么又扯上她来了?”李扬讪笑两声,然后意识到他话里有话,不解道:“什么又一个?”
“女人呗,还有什么,你小子的桃花运来了。”顾晴说着又是一个大大的白眼。
“什么女人?你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完整啊。”李扬挠着脑袋,这关子卖的还真让人挠心。
“算了算了,懒得说,跟我过去你就知道了。”顾晴瞪了李扬一眼,说完水蛇般的腰身一扭,头也不回地朝后面走去。
李扬头上顶着一个大大的问号,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在了她身后。
……
略显幽暗的灯光让房间内朦胧了几分,房间隔音效果很好,楼下的音乐声没有传到这里,安静得出奇,不同于以往,此刻沙发上正坐着两个女人。
不久,门口从外面推开,离开了好一会儿的顾晴走了进来。
白琴在看到顾晴进来时已经站起了身,不过很快目光却投向了她身后,那里另外一个人已经走到门外,向里面看来,不是李扬还能有谁。
而一直坐在白琴旁边的柳馥郁,也是急忙起身,当看到那张已经深深刻在脑海中的脸时,浑身像是被电流击中一般,不受自控地剧烈颤抖起来,视线再也离不开他的身上,近两个月的执念与等待,数十个夜里梦中的祈祷,都在这一刻如愿以偿,再一次真真切切地遇到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灯光暗了下去,柳馥郁只感觉眼前一片朦胧,那道身影也变得模糊起来,她焦急地擦着眼,却发现怎么样都不能再让视野变得清晰起来,反而越来越难以看清,直至转为一片黑暗。
柳馥郁只站起不到数秒,身子再次跌回了沙发,脸上残留着未尽的泪痕,人却已经晕了过去,这一情况来得太过突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完全没搞清状况的李扬呆立原地,他看向顾晴怀里的人,第一眼时就觉得很熟悉,此时再看时已经认了出来,不正是那个身世可怜的女孩吗?她怎么在这里。
顾晴被吓了一跳,第一时间快步上前,将柳馥郁扶住,一边回头朝李扬喊道:“猪头,愣着干嘛,还不快过来看看。”
白琴焦急地扑到柳馥郁旁边,一脸惊惶的喊着她的名字。
被这一幕弄得措手不及的李扬在听到顾晴的喊声时才回过了神,无暇多想,匆匆走上前去,稍作检查后便得出了结论,过度劳累,身体虚弱,精神受了强烈刺激导致的昏厥,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没事,只是晕过去而已,休息一下就好。”李扬放下柳馥郁的手,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真没事?”白琴满脸担忧地道。
李扬朝他点了点头,随即站起了身,左右看看觉得这里有些不妥,于是说道:“还是把她送到房间去吧,让她好好睡一觉。”
白琴有些不放心,建议把柳馥郁送往医院给医生看看,怕有个什么万一,不过却被顾晴阻止了下来:“放心,不用去医院,李扬说没事就没事,他除了打架厉害,看病也有一手,不信你问他。”
白琴有些惊讶地望向李扬,见他点了点头,更是有些难以置信,这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男人,越发让人看不懂了。
含糊不清的呓语自柳馥郁的嘴中传出,她的头摇得更剧烈了,美梦自此也变成了噩梦。
当声音传出时,窗帘边似乎有了动静,昏暝的光线中像是一个人站起了身,慢慢朝床边走了过来,然后又蹲下身体,一张年轻的脸终于出现在了床头灯下,正是去而复返的李扬。
柳馥郁意外昏倒之后,几人将她送到楼上的一间套房,李扬又从白琴口中得知事情前后,心中有感慨也有一丝复杂,他还是低估了这个女孩的执着,没多久他便离开了,回到四季酒店,辗转数个消失之后,他鬼使神差地又返回了这里,没有惊动任何人。
看着脸色微微苍白的女孩,李扬掀开被角轻轻将她的一只手拿出来,三根手指停在她的手腕,闭目感受起来。
柳馥郁的情况其实并不像先前说的那样简单,长时间的过度劳累和积郁,已经拖垮了她的身体,要不是凭借坚强的意志力,怕是早就病倒了,他不知道导致她意志力松动的缺口是什么,可却知道让她病发的诱因是风雪中的那几个小时。
心力憔悴,积劳成疾,如今看来,柳馥郁或许心病得解,可也已经病倒了。
李扬将她的手放了回去,望着睡梦中不住流泪的柳馥郁,心绪再次复杂起来,白琴告诉他,这个女孩有着这样一个誓言,一辈子只属于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至于誓为何来,可能归根结底还是要从他留下的那张卡说起,本以为度过危机的柳母,欢天喜地地以为找了个好女婿,却不知丈夫其实负债累累,却对她们母女俩隐瞒了这些,事实上并不止最初来要债的那两百多万。
还清这笔债后,这一消息很快被其他追债的得知,陆续有人上门追讨,前后加起来欠的债已有一千多万,绝望中的柳母整日以泪洗面,惶惶不可终日,一边怨丈夫生生毁了这个家庭,一边也不再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婿”挺身而出抱有希望,那可是一千多万啊。
亲眼目睹家庭再度陷入绝境的柳馥郁,最后还是违心地用了那张卡,流着泪将一笔笔款从卡里划出,却还得强笑着对母亲一遍遍地解释,这是他的帮助。
两次危机,两次消弭,柳馥郁饱受着内心的煎熬,却无可奈何,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家庭遭受毁灭,只能一次次地违背着良心,忍受着人性的鞭挞,这笔债,她或许已经一辈子都还不上了,唯有以身相抵,哪怕这同样显得那么愚蠢与可笑。
故事的曲折超出了李扬的预料,原以为此生不会再遇上这个女孩,当初留下卡的时候,他也是抱着听天由命的态度,没想到世事难料,让两人在同一个地方再度相遇,而且没想到的是,那张卡居然救了她的家庭两次。
李扬没去想卡里到底有多少钱,而且忧心与当柳馥郁醒来之时该如何面对她,如何消弭她内心的执念,虽然对这个女孩了解不深,但那双坚定得异于寻常的眼睛,直到这时他都还记忆尤深。
“何苦呢……”
李扬轻轻叹了口气,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孩面前,第一次没了方寸,苦思无解,只得归咎于人生变幻无常,唯有顺其自然。
不再多想,李扬手掌一翻,几根银针出现在指端,稍作犹豫后,他将柳馥郁身上盖着的被子褪至胸口,开始行针给她调理身体。
柳馥郁的的病可大可小,说到底还是积郁太久心病所致,只要调理得当恢复如初并不是难事,李扬很清楚这一点,身体他可以帮她恢复,但心结他却无能为力,关键还得看她自己。
李扬动作很轻,没有惊醒睡梦中的柳馥郁,十几分钟后退了针,可以明显地看到她的脸色比先前好了不少,只是额头冒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而已。
做完这些,李扬轻轻松了口气,帮她把被子盖了回去,站起身看向她时却又怔怔出了神,再过不久她便会醒来,到时候总要去面对她。
……
天亮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整个城市陷入了最深的寂静,与数九寒天的外面不一样,房间内却异常温暖,就如此时柳馥郁的梦境,也从寒冬走入了暖春。
姹紫嫣红,那是一片花的海洋,天空阳光明媚,挂着一道绚丽的彩虹,微风袭来,浓郁的花香沁人心脾,她仿若一直蹁跹的蝴蝶,恣意地徜徉其间,一如童话里描述的场景。
柳馥郁步履轻盈,在看到一朵独立枝头的蔷薇时,忍不住俯下身子,轻嗅花芯,馥郁的花香让她开心地笑出声来。
远处,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柳馥郁抬起头,站在原地眺望着,那是一个人,看不清,走得很慢,却是在向着她走来。她静静地看着,待到近些时,她勉强能认出那是一个男人,身材修长,穿着一身白衣,却看不清面孔,于是她揉了揉眼睛,再睁开时那人已经来到了眼前,正弯腰看着那朵蔷薇,侧脸的线条是那么地迷人。
她发呆了,因为她看到男人正伸出手,抚摸着花瓣,然后轻轻一折,那朵娇艳的蔷薇就出现在了他的手里,他站起身,缓缓地回头,一张熟悉的面孔终于出现在她眼前,那是她心心念念想着的人。
他伸出手,将花枝递向她,平静而沉默,她呆呆地伸手接住,低头看着,又陷入了迷惘,当前面脚步声再度响起时,她终于抬起了头,发现他正背对着自己,向着远方走去。
“不要走……”
她呼喊出声,声音随风飘荡,一道道回音响起又消散,直至整个世界再度恢复安静,而他却像是完全听不到一样,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