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戈的手术还在进行,他身上有两处棘手的伤,一处是关行智捅在他腹部的那一刀,一处是挥在他脑袋上的那一棍。关行智狗急跳墙,这两下出手很重。
上午的时候,陆君兰和陆芸赶到了医院。谢一琛原本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看见火急火燎赶来的陆君兰,马上无措地站了起来。陆戈是因为他受的伤,他觉得自己应该对陆君兰说些什么,然而此时他的脑袋钝住了,嘴巴也似乎被什么粘住,不管安慰还是自责的话,什么都说不出口,他像是短暂失了语。
陆君兰看到了手足无措地杵在那的他,但没有理他,眼神从他那扫过,就当没见到过他这个人,发生了什么事她在来的路上听了个大概,知道儿子是因为这个人受的伤。谢一琛马上感觉自己仿佛被什么给扎了一般,原本空荡荡的,现在骤然疼了起来。陆芸轻拍了拍他的肩,和陆君兰一起找到赵廷宇去了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有谢一琛和陆戈最清楚,赵廷宇也是在接到消息赶来医院后听谢一琛零零碎碎地说了一些。当时谢一琛思绪混乱,说得零乱,赵廷宇捋顺了,细节部分尽量一笔带过讲了,免得陆君兰听了心里难受。但有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就是,陆戈是为了救谢一琛而受的伤。
陆君兰听完,无力地扶着墙,一向硬朗的她这时好像突然变得苍老,陆芸扶着她走到椅子上坐下。陆君兰叹着气,那叹气声里分明带着哽咽,但她却始终没有哭出来。
陆君兰坐在椅子上,谢一琛依然杵在不远处。陆君兰瞥了他一眼,马上把头扭到了另一边,竟是眼不见为净的神态。
中午的时候,陆戈的手术终于结束,原本静默守在外面的人,集体像被启动了开关,迅速地围到了从急救室出来的医生。
“手术很成功,病人的性命无忧。但是他脑袋上受的伤太严重,有淤血滞塞,暂时还不会醒来。”
“那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这个不好说,他有可能过几天就醒来,也有可能几个月几年才会醒。”
陆戈从急救室里推了出来,大家都心情复杂,悲喜交杂地围着陆戈去了病房。
“小华吧,阿姨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可以出去吗?你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而且现在我希望只有家人在这里陪着他。”
谢一琛当时站在病房门口,正要走进去,听到陆君兰的话,他愣了下。他脸色原本就憔悴得很,离他近的阿古这时看到他的样子,不自觉地也跟着难受起来。刚刚那一瞬间,他看到谢一琛的嘴巴无措地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沉默。痛苦的情绪在他脸上仿佛具象化,让他的脸色变得灰败黯然,阿古不忍再看。
对谢一琛而言,陆君兰的话说得诛心,但他却无法反驳。陆君兰的语气甚至是客气的,但他这时候宁愿她狠狠地骂他一顿,打他也可以。不怪陆君兰这个做母亲的,自己的儿子因为某个人命差点都丢了,任谁都对这个人没好声气吧。
谢一琛最终什么都没说,安静地走出了病房。赵廷宇他们跟着他一起离开,现在他这个样子,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华羽你别在意啊,陆阿姨他就是一时心里难受,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赵廷宇看谢一琛一直木然的样子,担心地开口劝道。
“我明白的,赵哥,你们不用担心我。”
“妈,华羽他看着也挺难受的,而且他也是受害者,您何必跟他说那样的话呢。”
“我也不想。只是看到阿戈现在这样子,再看到他,我心里就难受。”陆君兰说着,忍不住用手掩住脸,一直忍着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全流了出来。
阿古走远了几步再回过头,不自觉地停住了脚步。刚刚谢一琛把他们几个全都劝开,说想一个人待着,他不放心地回头一看,谢一琛已经摇摇晃晃地蹲在了原地。他用双手掩着脸,阿古看到,不断地有水迹从他的手指缝间流出来。他还能听见伴随声微风传来的压抑的啜泣声,那哭声被压在喉咙口,却依然争先巩后地冒了头,无法克制。
阿古往回走了两步,被赵廷宇和许一敏给拉住了。
“别去打扰他,让他好好发泄一下吧。”
这个下午,有从病房里出来的透气的病人看到,一个年轻男人,不知道遇到了伤心事,蹲在原地哭了很久。他确实哭了很久,直到自己透完气回去,那个男人还蹲在那儿,缩成小小的一团,无声地颤抖着。
下午晚一点的时候,谢一琛趁陆君兰不在病房的时候,悄悄地去看了看。
陆芸当时还在病房,看到谢一琛的时候,她吓了一跳。谢一琛的脸肿了一圈,眼睛也是红肿的,里面充满血丝。
“小华啊,你没事吧?”陆芸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我没事,陆芸姐,谢谢你让我来看陆哥,我就看一会,阿姨回来之前我一定走。”
陆芸无声叹了口气,她心软,实在看不得这副华羽这副样子,真是作孽呀。
谢一琛有自己的病房,接下来的几天他都是这样,趁着陆君兰不在的时候,偷偷摸摸地跑去陆戈病房看他。就是静静地看着他,看一会儿,怕陆君兰要回来了,又赶紧离开。
等过几天,谢一琛的伤好彻底了,赵廷宇原本以为他还需要一段时间来收拾下心情,没想到他却主动提起要回剧组。
“真的没问题吗?你不用强撑,陈导那边之前都和我说了,可以多给你一点时间调整状态。”
“真的没问题,我已经休息够久了,不能让剧组一直等着我。再说我留下来也不能做什么,只能麻烦你们陆哥一有什么动静马上告诉我。”
这是陆戈和他一起合作的戏,也是他花了大心血争取来的戏,他一定要完成。不仅仅是完成,他要给出最好的表现,能够让陆戈为之骄傲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