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床上已是满脸没有生气的文琪公主，夏瑶神情依旧冷漠，丝毫没有报了仇的快感。
“你放心，你死不了。”她的手法，比之从前的冉雅安不知温柔细致了多少。
既然她都没死，那文琪公主自然也死不了。
说着，便是低头替文琪公主处理起伤口来。
直到一炷香之后，夏瑶才重新抬头，扭了扭酸涩不已的脖子，方唱长舒了一口气。
“为……为什么……”文琪公主虚如蚊吟，她不明白，既然夏瑶一直等的就是这一步，为什么还不让她去死？
她要报的仇，都已经报了啊，不是吗？
就见夏瑶转过头来看着她，额上覆着一层薄薄的汗珠，看得出来她方才处理文琪公主的伤口究竟有多用心。
“还有张嫂的仇没报。”夏瑶微微一笑，仿若所说的只是一件云淡风轻的事，“而且，我已经答应了齐韵，将你送给她。”
文琪公主猛然想起自己被断臂的那一日，夏瑶的确是说过要将自己送给她的其中一名手下，试毒！
当下，双眸之中布满惊恐。
她已经被折磨成了这幅样子，已经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夏瑶却还不肯放过她！
试毒。
光是想想就觉得可怕。
她不知道往后还有怎么样生不如死的日子在等着她。
她不想活了，只想死！
这想着，无力的左手却慢慢的摸向自己的肚子，企图将夏瑶好不容易处理好的伤口重新抓烂。
只要伤口一直不愈合，甚至腐烂，她就能死了吧！
可她的意图，轻易就被夏瑶给看穿了。
她轻轻拨开文琪公主的左手，抽出一旁的腰带，将她的左手与床头捆在了一起。
“你有一个丫鬟，名为翠芝，似乎听中你意。”夏瑶轻声说着，“我会让她来照顾你。”
“你杀了我吧……”悲从中来，文琪公主泣不成声，“求求你了，你，你杀了我吧……”
她真的受够了！
她不要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更加不要被人拿去试毒。
她不要活着了！
夏瑶却依旧是一副淡漠的神情，“我答应过六哥哥，不伤你性命。”说着，拿过帕子擦了擦自己满是血污的手，而后转身离去。
却听文琪公主忽然问道，“那我的孩子你要怎么办！”
闻言，夏瑶不禁停下了脚步。
就听文琪公主颤着声道，“你恨我是应该的，可我的孩子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也什么都没做……”
“那我的孩子呢？”夏瑶并未回头，声音如同坠入了冰窖，“我的孩子，就是活该的吗？”
言下之意，夏瑶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孩子。
文琪公主只觉得心口一滞。
从前并未怀孕，不懂为人母是何心情，可如今，怀胎数月，感受着孩子一点点的在自己的肚子里长大，时不时的踢自己一脚，让她在这间小屋里熬过了无人问津的一个多月。
让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还有孩子在陪着她。
她才明白，身为一个母亲的心境。
她一直在想，夏瑶从前是个心地善良之人，那么兴许，她至少会放过自己的孩子。
可如今，夏瑶的回答，让她整个人都陷入了绝望。
她一心求死，夏瑶却让她活着。
她想让孩子活着，夏瑶却不肯放过……
为何……
为何！
门外，翠芝已经守在了外头。
夏瑶开了门出去，柔声下令，“好生伺候着。”
翠芝忙应了声是便匆匆进了屋去。
房门被关上，却阻不断文琪公主那绝望的哭声。
楚东递来了沾湿了的帕子，好让夏瑶能将双手再擦得干净些，道，“孩子正交给小佳姑娘看顾着，就在隔壁的屋子。”
“知道了。”夏瑶轻声应着，而后转身朝着隔壁屋子走去。
孩子，正躺在小佳的怀里。
见夏瑶来了，小佳忙抱着孩子迎了过来，“方才喝过些米汤，正睡着。”
“把孩子给我，你先出去。”夏瑶说着，便将孩子接过。
小佳似乎能猜到夏瑶想要做什么，不禁几番欲言又止。
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行礼退下了。
夏瑶抱着孩子，来到一旁的椅子上坐着。
虽然还未足月，可兴许是他娘亲怀他的时候日日都吃着安胎药的缘故，这孩子瞧着虽比别的婴孩要小一些，但看上去很是健康。
皮肤白到透明，不愧是自幼便娇生惯养的文琪公主的孩子。
五官……
恩，倒是瞧不太出来，这么丁点儿大的孩子，眼耳口鼻恨不得都挤在一块儿。
不过凭着文琪公主跟她那个暗卫的模样，这孩子应当是长得不差的。
想着，夏瑶的手不禁抚上了孩子的脸颊。
如此娇嫩的触感，好似稍一用力就会碰碎了似得。
骄儿当初，是怎么死的？
冉雅安说，要让骄儿给文琪公主当孩子，那带进宫时，必然还是活着的。
可后来裴弘毅抱过的却是个死婴，那骄儿，应该就是被文琪公主给捂死的吧？
是……这样捂的吗？
抚着孩子脸颊的手渐渐演变成了捂着孩子口鼻的样子。
夏瑶抬着头，看着窗外，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应该是低下头去的。
她应该亲眼看着文琪公主的孩子死在自己的手中，那样，才算是给骄儿报了仇！
可，她却低不下去。
她似乎，不忍心看着这样小的一个孩子，死在自己手里。
忽然，手心传来一阵酥痒。
让夏瑶空白的脑海如被一道闪电劈开了一般。
夏瑶这才低下头看着那孩子，原来，米汤没有吃饱，她的手碰到了孩子的嘴，就让这孩子以为是有东西吃了。
小嘴微张着，如同嗷嗷待哺的雏鸟一般在夏瑶的手心里不停的磨蹭着，想要寻找着能够给他生命延续的乳汁。
他还这么小，就知道要努力活着。
她怎么能杀了他？
她怎么能跟文琪公主一样，伤害如此弱小的性命？！
一滴眼泪忽然落下，正好落在孩子的脸上。
也不知是惊到了孩子，还是因为实在找不到乳汁的挫败，孩子忽然哇哇大哭。
那如幼猫一般的哭声，实在算不得响，却让夏瑶觉得，这世上最美丽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