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样的机会,很快就到了。
第二日,宫里便有人传了旨来,命夏瑶进宫。
夏瑶想都没想就去了,昨个儿付大将军告诫的话,全然忘记在了脑后。
只想着这次进宫,一定要求皇上放了老夫人。
实在不行,将她与老夫人换换也好啊!
她年轻,身子骨总比老夫人要强一些。
只可惜,夏瑶没见到皇上,而是被人领着去了皇太后的寝宫。
她来时,皇太后的寝卧外已是跪了一地的御医,四周还站着许多太监宫女,无一例外的,都是低垂着脑袋,仿若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气氛,可谓诡异。
“你且候着。”领着夏瑶来的太监捏着嗓子说了一声,这才进了寝卧去,不多久出来,将夏瑶唤了进去。
进了屋,一股子药味儿扑鼻而来,闻着都是上好的药材,这对于她这种学医的人而言,倒也不觉得难闻。
皇上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夏瑶忙上前跪地行礼,心口砰砰的跳着,已然是知晓今日皇上命她进宫的用意了。
果然。
皇上开了口,“裴夫人请起。”
夏瑶谢恩起身,就听皇上道,“朕听闻,裴夫人医术高明,特请你来瞧瞧母后的病症。”
夏瑶看了病床上的皇太后一眼,微微沉了眉,“回禀皇上,民妇的确略通医术,只是宫里御医大多医术高明,若是连他们都没有法子,民妇或许……”
“放心,若治不好,朕也不会罚你。”
有了皇上这话,夏瑶才算是放了心,“那,民妇试试。”
说着,她便上前,看了床上的皇太后一眼。
离得近了,才发觉皇太后的脸色很是蜡黄。
皇太后,十年前还是个嫔妃,当年她进宫找六皇子玩,皇太后还会亲手做了糕点给她吃。
如今却……
思及此,不免心中一阵唏嘘。
伸手探脉,隐约了几分答案,又转头冲着皇上问道,“敢问皇上,皇太后这般病了多久了?”
“一年前有了病症,之后便越来越严重。”宫里这帮御医,根本就是吃干饭的!
夏瑶了然,“待民妇开一副药,先让皇太后吃上两日。”
说话间,果真就去了一旁的桌案,拿了纸笔就开始写。
皇上甚是疑惑,起身行至桌前,看了眼她笔下的一列药方,不由的蹙眉,“能治?”
“皇太后乃是肝脏出了问题,其实只是寻常的病症。”
“既然是寻常的病症,为何外头那帮废物治不好?”
夏瑶微愣,太后看向皇上,“或许,是不敢用药吧,有几味药药性凶猛,外头几位大人应该是怕伤了皇太后的凤体。”
“你就不怕?”
“方才皇上说过不会怪罪民妇。”
“呵。”
皇上一声冷笑,叫人分不出喜怒。
夏瑶只好低头继续写着方子,心惊胆战。
待写完了药方,夏瑶呈给了皇上过目。
皇上看了眼,便叫身旁的太监拿下去照方抓药。
太监退下,皇上便又看向夏瑶,“裴夫人治好了母后,朕理应奖赏才是。”
夏瑶诚惶诚恐,“这药方才刚刚拿去抓……”都还没熬呢,怎么就治好了?
“朕信得过你。”
他说罢,往一旁一坐,“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既然如此,于夏瑶而言也是个好机会。
于是‘噗通’一声,在皇上面前跪下,“民妇不要赏赐,只想恳求皇上能否先放了我婆婆?”
“你婆婆?”裴弘毅的娘?
夏瑶点了点头,“此次夫君被人冤枉陷害,连累了家中几位仆从与我婆婆,我婆婆年岁大了,实在是吃不起那牢狱之灾,还望皇上能开恩。”
“眼下裴将军嫌疑未除,放了其亲眷,不合规矩。”夏瑶是因为一封和离书才免去了牢狱之灾,她自个儿应该知晓。
夏瑶忙道,“我夫君真是冤枉的,若皇上实在有所顾虑,民妇愿自请入狱,将我婆婆换出来!”
皇上没有开口,手指有以下每一下的敲击着桌面,好一会儿才轻笑道,“罢了,朕信你一回,回头便让人将你婆婆放出来。”
夏瑶大喜,“多谢皇上!”一句话,便连磕了三个响头。
皇上被她给逗笑了,“磕一个就够了。”
夏瑶这才一愣,傻乎乎的‘哦’了一声。
“起来吧。”皇上冲着夏瑶示意,“坐。”
夏瑶谢恩落座,偷偷瞧了皇上一眼,见他也正看着自己。
“裴夫人,朕信你,那,你信朕吗?”
一句话,问得夏瑶无比茫然,只好道,“民妇不知皇上所言何意。”
“朕越瞧你,越像朕小时候的一位故人。”
闻言,夏瑶心口咯噔了一下,顿时不安起来。
就听皇上接着道,“朕的这位故人啊,很是笨,四五岁了还不会写字,于是,朕就手把手的教她,后来,她字迹娟秀,写得倒是比朕这个做师傅的都要好些。”
糟了!
夏瑶顿时心慌不已。
难不成他还认得她的字迹?!
“还有一点也是巧得很,她的竖钩从不写钩,竟是与裴夫人一样呢!”
方才的药方上,好几个有竖钩的字,统统都写成了竖。
夏瑶低着头,双手交握,却依旧止不住颤抖。
“她姓姚,单名一个夏字,正好与裴夫人的闺蜜相反。”
一滴泪,只眼眶滚落,滴在颤抖的手背上。
他,果真是认出她来了!
“只是啊……”皇上忽然一声轻叹,“姚夏,不该活着,可是夏瑶却能好好活下去,你可明白,裴夫人?”
话音落下,她终于抬眸看他,一双杏眼早已被泪水淹没。
他认出了她,却不打算杀她!
过去的种种,一一浮现于眼前。
小姚夏与小六皇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民妇,明白。”
就连声音都在颤抖着,是害怕,是委屈,更是感激。
他起身,缓步行至她面前,抬手拂去了她脸颊上的泪水,沉声一笑,“傻丫头,还是这般爱哭。”
终于,噙在胸口的悲恸再也抑制不住,她忽然伸手抱住了他,压抑着哭声轻唤,“六哥哥……”
十年前,他是她的六哥哥,可十年之后,他是一国之君,而她是乱臣余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