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还是跟着裴弘毅回了将军府。
当张嫂等人看着夏瑶拎着包袱的时候都不由的一惊,正要问什么,夏瑶却先一步回了房去。
而裴弘毅,去了老夫人的房里。
既然打算不回京去,总要与母亲知会一声。
谁知裴弘毅刚刚才将话说完,裴老夫人便将床上的枕头砸了过来,“你镇守边关十余年,娘便陪了你十余年,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回京,裴家先祖就指着你光耀门楣,你倒好,说不回就不回!”
“娘,朝中局势方稳,新帝登基,我这一回,是福是祸都未可知……”
“住口!”裴老夫人怒喝,如今她身子骨大为好转,就连教训起裴弘毅来也颇是底气十足,“你真当你娘是老糊涂不成?朝中局势与你一个守边的将军有何干系?新帝继位,难不成还要千里迢迢的招你回去杀鸡儆猴?朝中比你能耐的人多了去了,就算要杀,也轮不到你!”
果然不好糊弄。
裴弘毅心中暗暗叫苦,“可是娘,若是皇上再派儿子去守别的地方,您可曾想过,儿子快打不动了。”
“我叫你胡说!”裴老夫人手里的拐杖狠狠地打了过来,“大棠国土,有哪一处是如边城这般难守的?如若真派你去别处,我告诉你姓裴的,那是你走了大运了!从今以后整日搂着你娘子就成,哪儿有什么仗可打?再者说来,你的上一任伍将军,六十岁都还在领兵抗突厥,舞起刀剑来虎虎生风,你如今不过而立之年,竟妄言什么打不动?姓裴的,你到底是被谁的猪油给蒙了心了?啊?!”
裴老夫人是真的气坏了,一口一个姓裴的,恨不得将手里的拐杖往裴弘毅的脑袋上招呼。
裴弘毅低垂着脑袋,眉心紧蹙,“娘,为意已决,还请娘成全。”
“孽障!”裴老夫人气极,捂着胸口往一旁的摇椅上躺去。
见状,裴弘毅要上前安抚,却被裴老夫人喝住,“你给我跪下!”
闻言,裴弘毅微愣,不忍再惹裴老夫人动怒,只好跪下。
裴老夫人大口大口的深呼吸着,“你,何时想明白了,何时再给我起来!”说罢,闭上了眼,再不理会这逆子。
而此时,张嫂在门外听清楚了一切。
回想起今个儿一早将军的脸色就不好看,方才夫人回来,手里还提着包袱的,便忍不住想,难不成是夫人不愿回京?
张嫂是个藏不住事儿的,这样想了,便忍不住去找了夏瑶。
此时夏瑶正瞧着衣柜里的‘传家宝’出神,想着将军能为了自己放弃一切,心里份外甜蜜。
敲门声响起,夏瑶开了门,就见张嫂一脸的神色紧张,“我的好夫人,张嫂问你,你可是不愿回京啊?”
闻言,夏瑶一愣,这事儿除了裴弘毅,她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张嫂又是如何知道的?
下意识的往裴老夫人的门口看去,就听张嫂道,“甭看了,将军眼下正跪着呢!”
“什么?”夏瑶大惊,“为什么?”
“还能为了什么?老夫人等着盼着,就想回京呢!将军突然就说不回了,可把老夫人气得不轻!”张嫂说着,拉了拉夏瑶的衣袖,“我说夫人,这将军回京是天大的好事儿,您倒是为什么跟将军闹啊?”
将军回京,可是天大的好事儿啊,您这是为什么啊?
夏瑶被问住了。
她要如何回答,因为,她怕死吗?
眼见着夏瑶愣住了,张嫂忙催促了一把,“您还是赶紧去劝劝吧,我怕老夫人气坏了身子!”
闻言,夏瑶这才反应过来,忙点了点头,往老夫人的房间走去。
敲了门,屋内一片沉默。
正待夏瑶打算再敲门的时候,屋内传来了裴老夫人的声音,“进来。”
夏瑶推开了门,阳光照进屋内,正好打在裴弘毅跪地的背影上,将他的身影一直拉到了老夫人的脚边。
裴弘毅转头,见是夏瑶,眉心微微一沉,摇了摇头,示意夏瑶不必理会此事。
他答应了她的,自然会做到。
母亲向来心疼他,怕是还未跪到天黑,就心软了。
只是,夏瑶更加心疼她,她又岂能允他这般跪着。
于是,上前,冲着裴老夫人行了礼,“娘,我听张嫂说您身子不好,特来看看。”温柔细语,倒是叫人发不起脾气来。
可裴老夫人知道,自己的儿子会突然变了卦,少不得这小媳妇儿的挑唆。
于是,冷哼一声,“不必了,你们两个不气死我,我就烧香拜佛了。”
夏瑶咬了咬唇,行至摇椅旁,蹲下了身子,“娘您怎能这么说呢,我跟夫君孝敬您都来不及,哪儿舍得气您。”
“哼!”裴老夫人瞥了夏瑶一眼,“就知道说这些好听的,可你敢说,不回京不是你的主意?”
夏瑶低了头。
却听裴弘毅道,“娘,不是瑶儿的主意,是儿子自己不想回去。”
“你住口!”裴老夫人厉喝,儿大不由娘,就知道护着媳妇儿,没用的东西!
老夫人一口气急了,便忍不住咳了起来,夏瑶忙替她抚背轻拍,“娘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就是瑶儿的罪过了。”
老夫人不说话,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这模样,令夏瑶想起了姥姥,不由的心一软。
“娘,您别生气了,瑶儿跟夫君都听您的,您说回去,那便回去。”
“瑶儿!”裴弘毅一惊,怎么都没料到夏瑶会在这时候改了主意。
她明明惧怕回京的,惧怕到不惜离开他!
夏瑶转头看了裴弘毅一眼,微微一笑。
她想,她或许不该这么自私的,京城,有将军的大好前程,有裴家的希望,她怎能因为自己就不敢回去呢?
毕竟,十年了。
当年的孩童,如今已是嫁做人妇。
她改了姓,已是与姚家毫无瓜葛了。
或许,京都内无人再记得姚家。
或许,那个人也早已将她忘了……
裴老夫人缓过了劲儿来,看向夏瑶,“当真?”
夏瑶温柔轻笑,点了点头。
十年了。
或许,真的不该再害怕了。
又或许,该面对的,迟早都是要面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