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文一定有四五岁了。奥利弗尽职尽责地跟在他后面跑，尽量不让他走到街上，然后把他赶回房子里。罗文在试图逃跑的时候咯咯地笑着，让我惊讶的是他有这么多的精力，尽管他生病了。在巷子的尽头，有什么东西吸引了我的眼球；它就是我之前从那里跑出来的掘墓人。我看得出，自从上次见到他以来，他一直很忙。他的车上至少还有五具尸体。
我赶时间。“孩子们，请马上进去和动物们一起玩。”奥利弗顺从地挽着罗文的胳膊，勉强地把他拉回屋里。我不想让他们看到装满死亡的马车。
“塞克斯顿！塞克斯顿，我需要你的服务！”
他不耐烦地抬起头来，一点也没有加快脚步。他花了几个小时才到达我所站的地方。我再次捂住我的嘴和鼻子，尽量不去看透过僵硬的四肢凝视着的那些奇形怪状的身体。
他把马拉到一个地方停下来，然后下车，擦了擦他那汗津津、脏兮兮的头。他浑身脏兮兮的，身上的味道比他看上去的还要难闻。
“这会让你付出代价。”他那双铁灰色的眼睛看不到这个世界。我退后一步，想在我们之间留下尽可能多的空间。
“我只有一个便士。”
他看到了夹在我胳膊下的包裹。“那是新鲜面包吗？”
“是的，四块新鲜的小麦。”我想留两条面包给孩子们。
“不会的，我会拿你的尸体换钱和面包，但只是因为你是这样一朵可爱的小花。”
他向我抛媚眼。我指着房子里面，他谢天谢地地离开去取那个可怜女人的尸体。我拿出两条面包，把它们塞进内衣里。教堂司事向后拖着尸体走了出来。
“留着吧！留着吧！”他一边大喊，一边试图把罗文从他母亲的怀里弄出来。教堂司事把他们两个拖到车上。
“妈妈！妈妈！”孩子在疯狂地哭泣。
奥利弗在不希望他的母亲被带走和理解她必须被带走之间左右为难。他一直试图把他的小弟弟拉开，眼泪悄悄地从他肮脏的脸上流下来。
教堂司事用力地踢了那个粘人的孩子一脚。“走开，文契！”
罗文嚎叫着摔了下来，奥利弗试图把他拉起来安慰他。
奥利弗朝教堂司事吐了口唾沫，“他是个男孩！”
教堂司事耸了耸肩，然后笨拙地、毫无同情地举起她软弱无力的身体，登上了人群的顶端。奥利弗闭上眼睛，靠近罗文，让他看不见。教堂司事伸出手索要报酬。我把硬币塞进包里，把面包递给他。他贪婪地拿起它，拿出一个面包，用同样的手处理了天前的瘟疫尸体。他撕下一大块，张着嘴咀嚼着。
“我通常吃农家黑麦面包，但这种面包很好吃！”
我从他身边走开，走向孩子们，而他则回到车上。
“你要带孩子们的母亲去哪个墓地？”
他笑了。“教堂墓地里没有地方了。我们必须把他们埋在史密斯菲尔德。”
“史密斯菲尔德？”
“国王留出了一整块墓地，用来埋葬大屠杀的受害者。今天生意清淡。”
让我想知道忙碌的一天会是什么样子。
“你很幸运，她不会被扔进维修站。她会自己去拿盒子的。”说着，他鞭打着他的马，冷酷的收割者吱吱作响地离开了。
我回到房子里，看看孩子们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带来，但我什么也没看见。所有的东西都布满了跳蚤和害虫。我打开大门，让那些动物自己照顾自己。我把孩子们赶出去，然后把咬我脚踝的跳蚤赶走。我牵着每个孩子的手，却记得那些面包。我拿出一个，撕成两半，孩子们满怀感激、垂涎欲滴的表情告诉我，他们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我开始漫无目的地走着，他们开心地咀嚼着面包。
我要带他们去哪儿？谁会收留瘟疫受害者？
我觉得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他们带到温莎来。一旦他们痊愈，我们肯定能找到一个农奴收留他们。没有人比外科医生更能治好他们了！我看见一辆满载的大车停在我们城市的房子前面。妈妈坐在马车长凳上，哈德里安正在确保马车里的东西都捆得紧紧的。母亲看到我长时间不在身边，显得很不高兴，当她看到我带回来的那个人时，脸色变得铁青。
她喊道，“哈德良，马上把她抓来！”
哈德里安抬起头，困惑地看着我的同伴。他轻快地走向我，责备地说。“你去哪儿了？我们打发你出去吃早饭，现在快中午了！”他轻蔑地瞧不起孩子们。“为什么这些乞丐和你在一起？这是瘟疫的时代，伊丽莎白！”
他抓住我的胳膊，使劲地摇晃孩子们，把我拉到车上。孩子们害怕地互相拥抱。
母亲喊道：“伊丽莎白！马上上这辆马车！你疯了吗？”
我用尽全身力气从哈德里安身边拉回来，他绷着脸猛地拉回来。“上车，照我说的做！”
“我们能把这些可怜的孤儿带来吗？”我尽力了。
他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别胡说八道了！”他又把我拉了回来。
“他们的父亲离开了他们，他们的母亲死于黑死病！”我恳求。
他一看到这个就僵住了。“你的意思是收留得了瘟疫的孩子！你是怎么了？”他甩掉了我的胳膊，好像胳膊上充满了瘟疫的气体，然后从口袋里掏出苹果，放在嘴里和鼻子里。
母亲，无意中听到这个，突然从车上跳下来，怒气冲冲地朝我走来。“别再用你的愚蠢让我和你丈夫难堪了！马上过来！”她跺着脚强调最后一个字。
“我不能让这些无辜的孩子死在大街上。我们可以把他们带走，用我们的解毒剂治好他们，然后在我们国家的仆人中为他们找到家园。”
“我不会把那些脏兮兮的孩子放在我的车上或者我的房子里，”哈德良远远地说，母亲点点头表示完全同意。
我双臂交叉。“那我就不和你一起去了。”
母亲完全失望地低下了头，哈德里安得意地笑了。我很担心我刚才说的话。我屏住呼吸，希望他会让步，因为我没有考虑我怎样才能照顾好自己。
“哦！”他开始大笑。“那么你认为你可以照顾自己吗？在一个充满瘟疫的城市里没有钱没有帮助！”他走到马车的后面，打开他的箱子。他暗自发笑，拿出一些小瓶子，关上了箱子。
他把药瓶递给我，说：“上帝保佑你。”然后他去准备马车。
“伊丽莎白，马上上车！”我母亲怒气冲冲，但我只是摇摇头。我从来没有这么挑衅过，但是一旦我开始了，我就停不下来。“伊丽莎白，你怎么了？”她把拳头紧紧地攥在厚裙子上。
哈德良命令道：“放开她，杰奎琳！我不能容忍这种不服从！我不会容忍的！”他看到了我母亲的犹豫。“她现在染上了瘟疫。谁知道她为了把这些可怜的家伙拖出来趟了多大的浑水？现在把她带来就等于判了死刑！”
母亲转向他。“你至少应该为她开门吧？”
哈德良以严厉的速度摇了摇头。“让我的庄园为齐普赛的一切灾祸敞开大门”？不，她可以在修女那里找到庇护所。“
妈妈转过身来，把面纱挡在脸前，掏出她手里的几枚硬币，放在我手里，小心翼翼地避免直接接触。她看着我的眼睛说：“傻孩子。”
母亲走回哈德里安伸出的手，被举到她的座位上。他们开始离开，把我们无助地丢在空荡荡的街道中间。我走到房子前，用铁门闩打开门，但是门闩锁上了，而且我没有钥匙。哈德里安把房子锁得严严实实。我低头看着那些表情可怜的孩子们挠头，我敢肯定他们身上一定都是虱子。我把最后一块面包都给了他们。
那一刻，修道院的钟声纯粹地响了起来。我抓住男孩们的手，向城外那座摇摇欲坠的石头修道院走去。
奥利弗和我轮流抱着因高烧而筋疲力尽的罗文。
“你多大了，奥利弗？”我一边提着裤子一边问道，试图尽可能长时间地背着罗文来帮我。
“我的生日一个月前就过去了。”他把倒下的罗文举得更高。“我七岁了。”
“我还以为你八九岁呢！”
他抬起头，靛青色的眼睛骄傲地闪烁着光芒。我们到达了修道院，穿过敞开的大门来到了礼拜堂。
教堂的长凳已经被清理到巨大的、天花板很高的房间的一侧。身体无处不在，处于每一种痛苦的状态。瘟疫的气味飘进我们的鼻子，奥利弗紧紧抓住我的裙子，我带着罗文。病人到处都是，但是没有修女可以看到。我们站在那里，等待有人来帮助我们，而人们在精神错乱中哭喊，那只是高烧引起的，哭着要水或者爱人，有些人只是语无伦次。
就在我正准备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的时候，一个习惯性的修女从外面急匆匆地走了过来，两桶水挂在她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