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扶住他:“顾总,您没事吧。”
“没事,你回去吧,我自己走走。”
顾淮左走在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城市,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但心里,却怎么空落落的,漫步街头,街边的商家,挂满了圣诞装饰,浓重的节目气氛,让他产生一丝疏离,与世界的疏离。
难道是失忆久了,对城市也产生排斥?
顾淮左不知不觉才发现自己的步子,是往公司方向走去。
在路边招手打上车,直接回了公司。
刚一进办公室,就听到电话响声。
陌生的铃音,他知道,那是安竹西给他的手机。
他下意识的快步上前,打开抽屉拿出手机,急忙接起来。
安竹西今晚本在跟同事聚会,同事们间的嬉笑好像和她无关, 忍了这么久,终于还是把电话打了过去,她咬着唇,声音都在颤抖:“接电话,你接电话啊。”
顾淮左接起电话,就听到带着哭腔的颤音,不停的叫着自己的名字,心里猛的一紧,“是我。”安竹西猛然间听到声音,紧绷的神经瞬间瓦解,捂着唇,止不住的哭了出来,她越压抑着哭声,越发觉,根本控制不住想念。
两人在电话里的沉默,持续很久。
末了,顾淮左打破:“最近太忙,没顾得上给你打电话,最近还好吗?”
“好,挺好的。”她调整呼吸,不能再哭了,她想念的声音,终于听到了,但是为什么还是想哭,心里好难受。
“你伤好了吗?”
“好了。”他说。
“骗人,怎么会那么快好,你又不是铜墙铁壁,我总梦到你受伤的画面,虽然你想不起来,但对我来说,我可能一辈子都忘不掉。”
“真的好了。”
“骗人。”
顾淮左听出电话里那端的语调,像是在耍赖。
他想了下:“我给你看看,你就放心了。”挂断电话,他调出手机里安竹西事先给他下载好的微信,已经登陆那个专属他的微信号,点开唯一一个联系人,发了视频过去。
安竹西看到视频过来,急忙抹了把脸上的泪,努力的扬了扬笑脸,担心自己不好看,她手颤抖的点开视频连接,她无时无刻都在想念的人出现在画面里。
顾淮左把手机摆好,站在稍远一点距离,说道:“看到了吗?我很好。”
安竹西怔了下,顾淮左黑色西装,高大挺拔。
“这么晚了,没回家?”她突然冷静下来,开口道。
“回去也睡不着,近来事情很多,总会留在公司,你呢?”
“今天平安夜,公司组织聚会,我们在KTV。”
顾淮左冲着视频里的人,微微勾起嘴角:“抱歉,给我些时间,等我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我去a市看你。”
安竹西顿了顿,吸了吸鼻子,“顾淮左,我不想给你压力,抱歉,真的抱歉,我并不想这样给你打电话,可能,有点喝多了,下次不会了。”
一时,视频两端的人,突然沉默下来。
大概沉默了几十秒钟,顾淮左开口:“要不,说说以前的事吧。”对于记忆,他无能为力,让他做到像以前一样,怎么可能,但也不想见她这样难过,心里很自责。
安竹西一怔:“不说了,你又想不起来,就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毫无意义。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顾淮左薄唇紧抿,剑眉微蹙,漆黑的眸子,看着视频里的人,“是不是觉得,我很过分?”半晌,顾淮左问她。
安竹西顿了顿,摇摇头:“不怪你,就像你失去记忆忘了家人,他们也不怪你,你在我心里是亲人,我也不怪你。”
理解与支持,是种震撼,她没怪他,没怨他,顾淮左交握的双手紧了又紧。
安竹西跟老板说自己家里还有牛牛要喂,老板自然看出她的异样没再多说什么,就放着安竹西让她打车回家。
安竹西回到家直接躺在床上,屋子里好像还弥留着属于他的气息,柜子里挂着的衣服,堆在一边的被子,还有厨房里每一次他给她做饭的画面。
牛牛在床边转悠,好像发现家里突然少了人,和她一样不适应,时不时汪汪大叫,咬着那双男士拖鞋,在屋子里转悠。
好像在说,他人呢,人呢,他呢,那个专门欺负他的男人呢?
安竹西趴在床边,伸手摸了摸牛牛的脑袋,牛牛晃着屁股,向她示好。
此时的顾淮左拿着手机,第一次,点开属于顾淮左的回忆。
上面写着小亲亲,回他的是小甜甜,顾淮左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下,两个小幼稚鬼,随意点开一条他的语音信息。
安安,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自己好无聊。
安安,我想你了。
安安,我晚上想吃火锅。
安安,牛牛欺负我,我想打他。
安安,我给你煲了鸡汤。
安安,我想你,你快回来,我要疯了,好无聊。
安安,你又在忙,不理我,哼哼。
顾淮左听着一条条语音,最后实在听不下去,难道失去记忆,就变成个二B?一阵恶寒,感觉脊背都发凉,好在恢复记忆,不然这辈子都成个傻B,他真的会疯。
安安的信息,他想了下,点开一条。
乖乖哒,一会就回去。
我在上班,别打扰我。
你不是说来接我吗,人呢?
你快回信息,我担心你,你去哪了?
你在哪,电话不接。
你啊,一个大男人,天天卖萌撒娇,跟牛牛似的,牛皮糖。
晚上我们出去吃,吃你最爱的火锅好不好。
今天奖励你,有肉吃。
从只言片语中,能感受到曾经的自己与安安的感情,顾淮左微微勾着嘴角,好像,沙雕也不是一无是处,会讨女孩子欢心,这可是他从未做过的事,他也做不来。
次日,顾淮左被一通电话又叫到了军部,军区首长看到他,拍了拍他的肩,“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顾淮左笑了下:“有进展吗?”
“这次叫你来,就是说这件事,蛇盘已经被彻底清除,我们掌握的消息里,不包含s岭那件事。”
顾淮左蹙眉,到底是谁袭击他,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很重要。
“莫瑾萱把你的事情都说了,你把很重要的片断也给忘了。”
“对于这一点,我表示遗憾,我忘了很多包括失忆之后的所有事。”
首长坐在办公桌前,他微微颔首:“不是你能左右的,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听说你在a市连续几次被袭击,回来也要注意,他们时刻掌握着你的行踪,不能掉以轻心。”
顾淮左点头,眼底一抹忧色,却带着狠戾,“我倒希望他们出现,直接拎来给你审。”
首长自是知道顾淮左的身手与头脑:“说真的,不来部队吗,虽然跟你那公司没法比,但人生是不同的。”
“两不误,有事儿您开个口,我一定到位。”
顾淮左从办公室出来,下楼往另一座办公大楼走去。在三楼左拐最里间,抬手敲了下门,得到应声,推门而入。
莫瑾萱正坐在座位上,目光盯着电脑屏幕,一转头,看到是他。
“不在家养伤,来这晃什么。”
“你爸一个电话,我能不来么。”
莫瑾萱上下扫着他一身正装,“咱们这一水的军装里,多了你这个西装笔挺的大老板,真扎眼。”
顾淮左无视她的损人功力,抽了把椅子在她面前坐下,“莫瑾萱,谢谢你。”
莫瑾萱知道他谢的是什么,救了他一命。
莫瑾萱摇头:“你觉得用得着感谢吗?”
“那也要说声谢谢。”
莫瑾萱笑笑,说道:“前几天给安安打了个电话,她听起来不太好。”
顾淮左微微蹙眉,轻叹一声。
“我知道,也理解,这是不可控的,但是吧,她肯定会难接受,我想,不管出于哪一点,即使当作救命恩人,你也应该让她别这样封闭在回忆里。”
“最近太忙,连轴转着,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二十个小时在公司里。”
“顾淮左,我倒觉得,那个你比你更生活化,他懂感情。我找到你们时,你身受重伤,却死死拉着她的手,护着她,怕她受一丁点伤,这种感情很震撼。”
“我们出任务,我没护着你?”
“不一样,他对安安是感情,但我们之间是搭档。你当时浑身是血,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你亲她,很深情。顾淮左,我很震撼,那不是我认识的顾淮左,但那样的你,却更幸福。”
“拐着弯骂我没人性。”
莫瑾萱损着他,“欸,对了,就是没人性。”
安竹西并未跟他提过莫瑾萱口中这一幕,她只是说他受伤是护着她,没有这样的画面,但他却好像能想像那个画面。
同样的莫瑾萱也对自己跟安竹西说自己是顾淮左未婚妻的事只字未提。
顾淮左眼前的画面被勾勒出来映在脑海中,可是,心却空空的。
莫瑾萱敲了敲他面前的桌子,顾淮左回神,“怎么了?”
“叫你好几声都没听到,想什么这么出神,过来看看,我新搞的研发。”
这几天,公司的事情连着转,去了趟医院,顾淮左背上的伤口愈合很快,拆了纱布,换了药,医生叮嘱不能沾水,其它就随他了。
这些日,顾淮左的睡眠越来越差,总会梦到下坠的画面,不停的下坠感,冲击着他的脑神经,偶尔一个浅眠,就能惊醒过来,然后一身的冷汗。
安竹西正常上班,想让自己忙起来。
元旦三天假期,她休息一天,逛街,疯狂的购物,买衣服,买鞋子,买自己想买的东西。
当她拎着一堆战利品回到家时,又蔫蔫的坐在沙发上,这些钱,都是顾淮左赚来的。
安竹西咬了咬唇,尽量挥去伤感,她以顾淮左之前对她所有的好,来抵挡这段没有他的生活,胡思乱想了一会就倒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
不久安竹西是被一阵铃音吵醒的,迷糊的摸到手机,看都没看,划了下屏幕,闷闷的喂了一声。
“我是顾淮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