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竹西感觉到他抵触情绪,往前一小步,拿着饼干的手伸向他。
顾淮左这次抬手来接,借着火光,看到他手臂上布满伤痕,身上的衣服已经撕刮成一条条的布条,勉强遮住半个身子,下面的裤子也是破碎不堪。
安竹西心疼着看着眼前的人,他应该是伤了头部,导致不记得自己了。
顾淮左接过饼干,开始并未拿出来吃,而是拿着袋子思忖半晌。
安竹西嘴里这块都快吃光,他还没吃。
“快吃吧,这样肚子不会饿。”
她说着,看向顾淮左,顾淮左看着她,半晌,才慢慢把饼干放到嘴边,一口咬了上去。
“那个是袋子不能吃,吃里面的。”她刚伸手要去阻止,顾淮左猛的抬眼,目光凌厉凶狠。
安竹西立刻收回手,示意自己没有攻击性,“拿里边的饼干吃。”
顾淮左没说话,还是照自己的方法,咬了上去,但他咬的却是饼干,用牙齿叼出一块放在嘴里嚼,然后很快又吃了另一块,一袋压缩饼干,一分钟不到就被他吃光了。
吃完压缩饼干的顾淮左,终于不再那么暴躁。
而是看着刚刚被丢的盒子,还冒着热气,他蹲下,伸手点了下盒子里面的汤汁,放在鼻间嗅了嗅,然后转头又看向安竹西。
“你是谁?”顾淮左再次开口。
“安竹西。”她说。
“安竹西。”顾淮左重复了这三个字。
“你是谁?”她试探的问他,想判断他是不是失忆了。
顾淮左还在重复着三个字,安竹西。
“对,安竹西是我的名字,你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
安竹西之前看过一篇报道,关于失忆的表现,失忆主要分两种,一种是心因性失忆症,是由心理因素导致的,还有一种是外界受创导致的。
大脑由许多板块组成,比如语言板块,神经版块,记忆板块,失忆大概就是记忆板块出现问题。
顾淮左摇了摇头。
安竹西谨慎的靠近了顾淮左些,他的情绪很不稳定,怕自己的行为激怒他。
靠近时安竹西便嗅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下意识锁紧眉头退后半步,她不是敌意有味道这种事儿,但是这种腥臭味,让人恐惧又容易引起生理反胃。
“你还记得什么吗?比如,到这里多久了,自己是怎么到这的,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还有印象吗?”
顾淮左没有回应,微微侧头,满是迷茫的目光看着她。他偏了偏头,完全蓬头垢面的一个野人形象,眼睛里却出奇的纯净,脑袋歪了歪,这让安竹西的心又漏了一拍,但又不知如何是好。
顾淮左安静片刻后,又开始有些暴躁,他抓狂的样子,想要撕吼,却又在控制,想要愤怒想要发泄,又极力的忍着暴怒,安竹西不敢上前,只能由着他。
不一会,顾淮左转身走进树林中。
安竹西看着顾淮左走开,才想起刚才的面一口都没来得及吃,虽然饿,也没心情再煮一次面,喝些水,就钻进了帐篷,安竹西躺在睡袋里,想着顾淮左的样子,忍着落泪的冲动。
可是越忍越难受,吸着鼻子,尽量让自己省下力气,不要浪费体力在掉眼泪上。
她穿得够保暖,裹着睡袋,还是感觉凉意,深山的夜晚凉意正浓, 顾淮左身上伤痕遍布,这段时间是怎么生存在这山林里,伤是掉下来造成的吗?夜里太黑看不清,她突然坐了起来,打开睡袋往四周望了望,不见顾淮左。
安竹西从包里抽出一条保暖的披肩,走到洞口。
“我这有披肩,能起到保暖作用,你要不要?”等了片刻,洞里并没有回应。
“我放在洞口了,如果你用就自己来拿。或是,生点火,我有打火机,你取取暖。”
“打火机你会用吧,拣些干枯的叶子和腐朽的树枝就能生火,不至于太冷。”
“我放在洞口了,如果你用就自己来拿。”
安竹西放下东西,回了帐篷。
她侧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可是过了很久,久到具体时间过去多少都不知道,渐渐承受不住困意便睡了过去。
安竹西早上醒来时,是被一阵腥臭味熏醒的,安竹西忍着胃里的翻滚,一睁开眼睛,猛然间吓得一哆嗦。
“你你你……”安竹西着实被惊了一下,顾淮左半蹲在帐篷口,身子半支在帐篷里,目光直直的盯着她。
“安竹西。”顾淮左终于说话,而是叫她的名字。
她坐了起来,裹紧睡袋,看着顾淮左,天已经彻底放亮,顾淮左蓬头垢面,身上的外套早就不翼而飞,现在所穿的半袖应该是白色的,此时已经黑色中看出一丝黄白。
顾淮左黝黑的手臂上,布满伤痕,痕迹怵目惊心。
安竹西猛然想起顾淮左已经不记得自己,不能用之前蛮横的方式对他,于是异常温柔的说:“这是我睡觉的地方,你不能进来,你想叫我,可以在门口。”
顾淮左没说话,而是一点点退了出去。
安竹西穿上外套钻出帐篷,顾淮左就站在门口,好像在等她。
“有事吗?”她问。
顾淮左偏了偏头,好像要表达,却又不知要如何表达,最后只说过一个字:“我……”
安竹西扬着眸光,示意他继续:“你想说什么?”
顾淮左紧攥着拳,似在挣扎亦或是找寻记忆中的语言词汇,但半晌,却还是只吐出一个我字。
安竹西不太明白他想说什么,她在想,他是不是想问,或是表达,他是谁?看出他眼底的迷茫,心头漾出一丝怜悯。
初秋的深山,黄绿相间铺满整个山林。清晨的阳光穿过稀松的枝叶,清冷中洒下一丝温暖。晨起深山露重,草叶上布满露水,草木铮铮仰起头颅。
凉意侵入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安竹西搓了搓手,原本白色的冲锋衣,此时已经变成黑白相间,膝盖和裤角划破长长一条,走路灌风。
看着顾淮左走开,背影写满孤寂与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