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左抱着被子站在地上,看着安竹西指的方向,火坑最边上放着兽皮,吊梁上挂着刚打回来不久的猎物,他慢慢挪动脚步,把被子放在火坑上,离兽皮隔了一点距离,安竹西已经铺好被子,合衣而卧,侧着头看他。
“磨蹭什么,快点睡觉。”
顾淮左被呲儿了句,也不顶嘴,把被子放好,腿一抬就迈上矮炕。
见他动作利落,安竹西咂舌,“大长腿就是好,百米跨栏都能拿冠军。”
顾淮左没明白她说的什么,但大长腿,知道是说他。
他再看向安竹西,身材纤细,相比他确实又矮又小,脑袋刚到他下巴位置,但他觉得,安竹西,也是大长腿。
还挺长的。
顾淮左躺下,火坑很短,他只能斜躺着,脚露在被子外,身下暖暖的,脚上凉凉的。
他毫无睡意,明天就能去集市,他走出这深山,对未知却更加迷茫。
他是谁,他从哪来,他怎么会在这深山?
他家也有火炕吗?身下热乎乎的,很舒服。
安竹西脑子里全是明天可以到集市,可以找回家,可以找妈妈,兴奋劲上来,也是睡意全无。
“欸,你在想什么?”她问。
顾淮左听到她说话,转头看过来。
安竹西歪着脑袋,眼睛里有笑意。
他摇了摇头,没说话。
“别担心,我会帮你的。”
顾淮左看着她真诚的笑眼,点点头。
两个人躺平着身子,望着简陋的棚顶,上面挂着吊灰,这屋子是仓房,很少打扫。
次日两个人早早起来,顾淮左已经下了床,穿着不合体的衣服,站在她头顶那处,盯着安竹西看,见安竹西终于睁开眼睛,伸手指了指外面。
“能别老这么盯着我看吗,怪瘆人的。” 顾淮左总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睁开眼睛就是他那张帅气的脸,和黑漆漆的一双眼。
有时冷不丁被他那双眼盯着,会被吓一跳。
顾淮左被她没好气的训词,慢慢退开位置,乖乖的站在一边等她。
安竹西几经挣扎,才从被窝里坐起来,伸了个懒腰,一鼓作气,翻身下炕。
冯婶已经煮了早饭,小米粥,麦子馍,腌制的咸菜,和一大盆的羊肉。
两人火速吃完饭,说了无数的感谢,与冯叔冯婶道别,坐上冯叔儿子驾着的牛车,往集市方向出发。
山路难行,地面坑坑洼洼,牛车行驶缓慢,摇晃又颠簸,安竹西坐在草垫上,屁股颠得生疼,她欠着屁股,时不时揉几下。
顾淮左看到她的动作,把自己垫着的草抽了出来,递给她。
安竹西摇了摇头,“不用,你垫着吧。”
顾淮左伸手抓住她的胳膊,不费力气就把她拽了起来,然后把草铺得厚厚的,才按她坐下,屁股下面厚厚的草,牛车再颠簸,屁股也不疼。
再看顾淮左屁股下面,什么也没有的硬木板,撞上他漆黑的眸子,朝他暖心一笑。
安竹西后背垫着背包,屈膝坐着,目光盯着远方,时不时与顾淮左四目相对,她上扬着眸光,开心的说道:“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顾淮左点头,家,他有吗?
顾淮左有些畏惧,因为迷茫,所以畏惧,他有意识便生存在这大山里,草木为席,天空为被,野味为食,虽然凶险,几次险些丧命,但他,已经习惯这里的一切。
冯叔的儿子今年二十五,只比安竹西大两岁,人家孩子都俩了,虽说生活环境清苦,但却能感觉到他们精神里的满足与幸福。
坐着车颠簸了大半天,才走出这山林,前方是弯曲却平稳的沙石路面。
冯叔的儿子中途停下一次,喂牛吃草喝水,几个人啃着馒头就着咸菜和羊肉,休息了大约半个多小时,便继续赶路。
真真是一天的路程,从早上七点多出发,直到天擦黑,才赶到冯叔所说的集市,集市是一个小的乡镇,最高的建筑,也仅有一座二层楼,其它都是矮草砖瓦房,车辆不多,一眼望去,最好的交通工具,就是农用三轮车。
安竹西让冯大哥送他们到当地的派出所,三人到了派出所,却已经下班,只有一人在门口看着。
安竹西上前说话,很难沟通,根本就是鸡对鸭讲,完全听不懂,冯大哥上前沟通,那人说都下班了,明天再来。
这里没有繁华都市,即使乡所里也有人值班,冯大哥也没辙,说认识一个收猎的人家,带他们过去问问。
安竹西有些着急,希望能找到手机能充电的地方,到了收猎人家里,见家里亮着灯,安竹西有一些激动,但收猎人家竟然没有电话,沟通之后,带着安竹西,去了一个非常偏僻的小院子。
院子里正亮着灯,里面传来电器的声音,安竹西激动得,狂奔过去。
这是乡镇上唯数不多的可以做通讯的地方,很多人家都没有电话,要打电话就到这里来。
这家主人年纪不大,三十多岁,姓李。
“我能打个电话吗?”
李大哥掀起门帘进了里面,两人跟在身后进去,果真,看到一部老式座机电话。
安竹西拿起电话,突然之间不知道打给谁……她紧攥着电话,心突突的如打鼓,电话响了好一会,终于接通,一个听起来沧桑又憔悴的熟悉声音响起。
简单的一个喂字,让安竹西瞬间泪流满面,她哑着嗓子,开口喊了一声:“顾苍泽……”
安竹西在电话里哭了好一会儿。
顾苍泽与钟南联系了很多次,得到的都是同一个信息:两个人金山之后就失去了联系,一个月后才能派遣搜救队。
顾苍泽不顾劝阻,花了大价钱找人前去搜山,但都是一无所获,顾苍泽早就已经来到京城,又跟着救援队前往入山口,他坚信只要没有尸体,安竹西就一定活着。
就连搜救队的警员也说,这深山老林,常年没人踏入,肯定有野兽出没,估计没希望了。
但他不相信,只要一天没找到,就要继续找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