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白秉昭吃的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幸好吃了饭白秉昭还有事就放了伊十景,伊十景一个人闲着也没事,就在商场逛了逛,逛完了莫名其妙又自己走到了蒋白心的办公楼下。
在蒋白心被害以后,伊十景关注过网上的新闻,当时网上炒得纷纷扬扬。
聪明又人生顺遂的一流律师顾甑杀妻,引出不少他们两人之前的校友在网上点评。
伊十景只见过蒋白心一次,她穿婚纱确实很漂亮,在网上曝光的照片里,有蒋白心穿着职业装的照片,跟顾甑很般配。她与顾甑是同校同学,毕业后从事会计师,网上扒出来的信息里,她的家境也比较优渥。
伊十景对蒋白心的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心结,只是总会想起蒋白心,委托伊十景催眠的人并不算少,但每一个都是催眠完成后伊十景就会选择离开,并在离开前消去对方对于自己的记忆,简单来说,伊十景是个流动人口,并且与人并没有深入的交流。
她没有之前的记忆,也就没有亲戚朋友爱人。
过去的委托都是她走了,就不再想了,但蒋白心的事情,却像是一个魔咒,莫名其妙就套住了伊十景。
伊十景在楼下溜达着,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格子大厦里都是跟蒋白心穿着相似的高级白领,女生的高跟鞋轻盈好看,男生的衬衣一尘不染,如果蒋白心活着,连伊十景都觉得她跟顾甑看起来般配。
什么都好的女孩子,突然不明不白就没了……
伊十景想的头疼,但又有把柄被白秉昭抓着,她又不能走,只能在市里晃悠,随时听白秉昭的指挥。
伊十景正想着,远远看见一个有点眼熟的背影,走近了才看出是顾甑,他还穿着早上见面时候的衣服,正坐在楼下的露天咖啡店里打电话,他很少说话,只是听着对方在说话,打完了电话,放下手机又翻看着文件。
按照一般来说,伊十景应该离顾甑远一点,省的再被牵扯进蒋白心的事情里,但是莫名其妙的,几个人格出现,却都爱去招惹顾甑。
伊十景闲着没事,远远站着看顾甑,她是靠着帮人催眠的佣金生活,完全不用上班工作,有大把空闲的时间。
看了一会儿,顾甑似乎是有所察觉,抬头看过来,伊十景赶紧躲开,伊十景觉得自己这样看着顾甑有点奇怪,于是想去附近的商场转转打发时间,才一转头就差点撞在身后人的身上。
“不好意思。”伊十景小声道歉,一抬头却发现是顾甑,伊十景一怔,笑道:“顾律师。”
顾甑一脸你是不是一直跟着我的表情,伊十景摆摆手道:“我只是随便溜达。”
“溜达?”顾甑道:“这是周内,你都不上班的?”
伊十景笑:“我一个病患上什么班。”
顾甑似信非信地点点头,又道:“你没事别乱跑,挺操心的。”
“好。”伊十景点点头。
顾甑的手机又响了,他接了电话打个手势渐渐走远了,大概是工作还没结束。顾甑说话的间隙,伊十景听到了白秉昭和白平乐的名字。
这些并不管伊十景的事,伊十景摇摇头,正要走,却被打完电话的顾甑喊住。
“怎么了?顾律师?”
“我想你帮我个忙。”
伊十景茫然地道:“什么忙?”
“你是不是会催眠?”
“是……”
“那就好。”顾甑笑起来:“你这几天也没少给我添麻烦,就当还我人情了。”说着顾甑就朝地下车库走。
伊十景上了顾甑的车才反应过来,急道:“你想让我帮你催眠别人?不行,这是违法的。”
顾甑不说话,只是拿了伊十景的手机拨了自己号码,随即存了伊十景号码,顺口问:“你的十景是哪个字?”
“数字十,景色的景。”
顾甑微微皱起眉,大约是觉得名字奇怪,伊十景不作声一笑,道:“上世纪二十年代中叶,鲁迅在《再论雷峰塔的倒掉》里面提到的一个概念,叫‘十景病’。就是这个十景。”
顾甑笑:“你这名字还起的挺有文化。”
伊十景不说话,嘴角挂一点嘲讽的笑,顾甑存了号码,随口道:“贪大求全的心理确实不应该,但人天生有私念,小而无错,可容范围内,也不用过分追究。”
传说西湖雷峰塔的塔砖有奇效,能保家宅平安,附近的人偷着运砖,政府加大力度去控制,也是收效甚微,一人搬一块砖,看似小,但雷峰塔一共又能有多少块砖头呢。
时代运转,信息快速便捷的一打开手机就是,但看书的人越来越少,图书出版行业几乎式微。一个律师,却知道冷门的‘十景病’,伊十景不由得重新打量他。
“还没介绍过,看你一直叫我顾律。”顾甑笑起来:“我叫顾甑。曾加瓦。”
“破甑不顾?”
顾甑笑起来:“大约是。”
在伊十景的记忆里,她是没有跟别人这么和煦地聊天的,她的聊天对象几乎都是委托人,想要被催眠的委托人,多数都有一个想要遗忘的事情或者一段时间,聊天的时候几乎是公事公办的公式化,能这么舒服的聊个天,帮他一个忙也无所谓。
伊十景道:“顾律今天要去哪儿?”
“直接去南阳县的宁非镇。”
“村子?”
“白秉昭被告的原因是利用自己做慈善的名头大肆敛财,手上有人命,这个人命具体指了他大女婿做地产的,虽然现在产业属于他大女婿,但早年都是由白秉昭出面的。”
“那为什么要去村子?”
“他大女婿杜明汇就是这个村子的人。”
“杜明汇……”伊十景默念着。
“你认识?”
“不不不。”伊十景连忙摇摇头,又道:“你要问杜明汇的话,你是白秉昭聘请的律师,直接去问杜明汇不就行了。”
“问过了。”顾甑淡淡道:“他否认。”
伊十景笑起来:“我记得没错的话,催眠一个人以后得出的证词也没什么法律效力的吧?”
“是。”顾甑长叹口气:“我只是想确定一些事情。”他像是自言自语,随后又笑道:“你跟白秉昭很熟?我第一次见你就在山上,我看见你跟他说话。”
“一般吧。”伊十景并不想将自己跟白秉昭扯在一起。
“我当时还想你是不是日本人。”
“什么啊。”伊十景失笑,正巧是个十字路口,前面的车在等红绿灯,顾甑侧头看着伊十景笑道:“也有人说白秉昭洗钱,当时我看见你穿着和服……”
“你还查了我?”
顾甑摸摸鼻子:“职业习惯。”
“你应该什么都没查出来。”伊十景淡淡笑了,语气有点惆怅:“不瞒你,我没有之前的记忆,我什么都不记得,我没有亲戚朋友,也没有喜欢的人恨的人。”
顾甑听她说的一愣,又觉得她不像是说话,正巧红绿灯变了,前面的车走了,顾甑专心开车。
“我很久都没有跟人这么说过话了。”伊十景轻声道,说完笑笑:“不过无事一身轻,倒是很自由。”
“是。”顾甑大约是想起蒋白心的事,神色有细微的变化,伊十景打量着顾甑,他跟一年前不大一样了。
一年前的时候,在新闻报道上,顾甑虽然看上去显得憔悴,但整个人有一股意气风发的锐利感,一看就是为人自负的类型,但现在,虽然是相似的衣服,却总觉得他身上的锐利消失了。
如果不是舆论助推,顾甑背了锅,伊十景当时就被抓了,顺藤摸瓜查下去,应该就能查出她的记忆和过去,但伊十景潜意识里并不想找回记忆,她觉得既然自己会忘了,那就一定有忘了的理由,现在这样活着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无事一身轻。
“你为什么会接白秉昭的案子?”伊十景并不喜欢白秉昭,总觉得他虚伪,人前看起来善良,背过人,脸上的表情立刻就换了,尤其他用蒋白心的事来要挟着伊十景,同时又敢找顾甑当自己的辩护律师。
“为钱咯。”顾甑笑,又道:“我其实一年都没有工作了,能被钦点,算运气很好了。”
伊十景点点头,碌碌众生,谁不是为了钱而追逐?
“你相信白秉昭是被诬陷的?”伊十景问道。
顾甑并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只是道:“作为律师,当然是信任自己的委托人了,要不然,怎么说服法官?”
“也是。”伊十景笑,又道:“第一次碰到你,就催眠你,实在不好意思……”
顾甑看一眼伊十景,见她道歉道的真情实意,淡淡笑了:“没事,我也没什么实质性损害,还抓了你当壮丁,很值得了。”
伊十景见他说话幽默,也笑起来,又道:“你去找杜明汇,想问什么?”
“杜明汇不在家,不过他早年是个小混混,我们只是去走访一下,看看他之前什么为人就行。”
“他们家人还住在镇上么?”
“没有了,都搬走了,都住在市区,我也去过,但口风都很严实,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伊十景不懂案子,听顾甑说,只是道:“听起来不好打。”
“也没有。”顾甑笑道:“白秉昭手头有些资源,他儿子白平乐也没什么很致命的证据,官司倒是好打的。”
“那你愁什么?”
愁什么?
顾甑看一眼伊十景,她问的很真切,她都忘了自己跟顾甑说过白秉昭是人贩子的事了。
顾甑在几天的走访里,整理资料时发现白秉昭的案子好像并不简单,在白秉昭的授意下,所有需要被问到的人都非常的配合,连律所的律师都在背后说过顾甑命好,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就这么被顾甑碰到了。
白秉昭给的压力其实并不小,顾甑在白家见过一次白平乐,后来的走访里顾甑也刻意打听过白平乐,白平乐的风评很好,两父子对外几乎没出现过什么大的争吵,但这次却对簿公堂,显然是有一个事情是催化剂。
顾甑再问下去,发现原因是白平乐的女朋友宁春夏。
宁春夏是白平乐的同校学妹,两人在一起顺风顺水,也没有过什么争吵,但今年夏末,宁春夏却有一段时间失联了,虽然随后宁春夏的朋友和白平乐都没有说起这个反常的事情,但大约也是在宁春夏回来后的一月时间左右,白平乐连着一周没有回白家,随后直接就搬出了白家,并告了白秉昭。
顾甑在走访的过程中,也曾想隐去这一点,但后来在问杜明汇的时候,却发现宁春夏就是失踪在杜明汇老家宁非镇里。
前后关联,顾甑认为,宁非镇里应该有一定的线索,只是不知道白秉昭有没有已经全部清理干净了。
“你在想什么?”伊十景轻声问道。
顾甑回神,车在高速路上走,道路平坦,顾甑开的并不算快,但走神也是很危险的。
“没有。”顾甑轻声道:“想一些律所的事情,我一年没上班,上班有点不是很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