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伊十景笑笑客气地说道。
两人正说着话,白平乐遥遥招了下手,伊十景转头就看见是宁春夏正走过来,宁春夏对伊十景微微点点头。
快走近了,白平乐走两步迎上去,关切地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又整理下她的围巾,轻声道:“手怎么这么凉?脸怎么这么红?”
宁春夏是刚刚哭过,虽然在咖啡店里整理了下,但眼角微红,依然能看得出一点楚楚可怜的样子。
“没事。”宁春夏轻轻笑,并不抽回自己的手,和白平乐走到伊十景面前,轻声道:“好巧啊。”
伊十景坦荡地道:“是啊,我随便走走,就碰到了白先生,正好聊几句。那你们聊,我先走了。”
“好。”宁春夏淡淡回道,她的口气显得冷淡,刚才咖啡店的谈话并不算好,她的态度伊十景也能理解,只是侧头对着白平乐点点头,随后转头就走了。
伊十景一转头突然就没在学校里转悠的兴致了,一切让人觉得乏味,又想到顾甑,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陈会计和杜明汇的脸交替在伊十景脑子里出现,随后伊十景又想到那碗豆腐花,一想莫名觉得有点饿,掏出手机想给顾甑打电话,想了想伊十景又收了手机,她没有给顾甑打电话的理由。
人不能闲着,一旦闲着,大把的时间长的好平淡。一点点细微的开心和懊恼都能被无限制放大,再放大。
伊十景出了学校,站在路边等出租车,一时半会都没有,她闲着没事就看看身边的公车站牌,想着挑一个上去随便走走,正看得认真,被人突然从身后一挤,一下子人扑出去,虽然没有车过没出什么危险的事情,伊十景还是吓了一跳,一回头却见是几个女孩子,应该是一个寝室正要出去玩,闹着挤一堆没注意撞到了伊十景。
“实在不好意思。”女孩子怯生生说道,伊十景脑子里‘嗡’地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重合在了一起。
伊十景看着女孩子愣住,身边突然车鸣笛,伊十景看着车,却见是顾甑。
顾甑冲伊十景招招手,伊十景走过去,顾甑降下车窗,笑道:“你怎么跑神跑成这样?在路上要小心一点。”
“不正好,顾律英雄救美。”后排有人说话,伊十景微微愣了下
“先上车,这儿不让停车的。”顾甑眨眨眼睛说道。
伊十景麻溜上了车,关了车门,顾甑开车继续朝前走,随口问道:“你怎么想起来这儿?”
“我刚才见了宁春夏。”伊十景也丝毫不想隐瞒,潜意识里她相信顾甑的为人,几次三番自己的‘人格’出现,顾甑都没做什么伤害伊十景的事情。
“哦,那个小丫头。”顾甑笑:“她现在肯定担心白平乐担心的不得了,找你说的肯定也是这个事情。”
“都说你运气好,接个好案子。”伊十景身边坐的人说话,伊十景从上车开始就没有看过他,距离太近,去看反而显得过于刻意了,这会儿他 一说话,伊十景自然地看过去。他大约跟顾甑年龄差不多,只是看上去两个人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相同。
顾甑是那种你看着他,就知道他之前意气风发的类型,说话做人虽然客气但有那股子张扬劲儿,但面前的这个人却全然不相同,他也穿着正装,手边放着公文包,看起来像个律师,应该是顾甑的同事。
“人家这么说,你还不知道?哈哈哈。”顾甑笑道:“这是我同事,叫唐寻礼,我们一个大学的。”
“你好。”唐寻礼笑着道,他长的很周正,性格温和,人坐着姿势随意却并不显得随便,跟顾甑并不相似。
“你好。”伊十景客气地说道。
两人再没话说,伊十景看见副驾驶上放着一向日葵,轻声道:“你们是有事?有事的话把我放在路边就行,我就不打扰了你们忙了。”
唐寻礼淡淡笑了,轻声道:“没什么事,我妈身体不大好最近又住院了,我要去医院,顾甑正好送送我。”
“没事吧?”伊十景问道。
唐寻礼道:“还好,她身体一直不大好,一变季节就这样,我跟顾甑也习惯了。”
“说起来你最近总去医院,你手头的案子怎么办?”顾甑问道。
“你接的什么案子?”伊十景好奇地问道。
唐寻礼笑:“我跟顾甑不一样,我接的只是个小案子,一个设计师想离婚,来咨询了一下而已,至于离不离,我看不好说。”
“不好说?”伊十景诧异,都到了找律师的阶段,还有什么不好说的?想离婚那就离,不想离婚那就好好过着,这有什么好瞻前顾后的。
顾甑笑道:“这两天我看了个新闻,有个男的要离婚,结果临头觉得太太做的饭好吃,不愿意离婚了。”
“做律师久了,什么事都不觉得稀奇了。”唐寻礼附和。
“你们这一行应该也还好,我还见过更稀奇的,有个人是做DNA亲子鉴定的,他见过的各种毁三观的事情更多。”伊十景说道。
“见多了,也就不怪了。”顾甑笑:“像我,莫名其妙泼一身脏水,自己还得洗干净继续出来工作糊口,也不是挺稀奇的。”
顾甑虽然是自嘲,但车里的气氛一下子低了下去,唐寻礼不说话了,只是看着自己的手像是在发呆,伊十景自觉尴尬,也不再说话。
顾甑笑出声:“这有什么好尴尬的,我早就看开了。”
“也不能全怪蒋白心……”唐寻礼的口气有点奇怪,像是在辩驳。
“我当然知道不怪她,她也是,运气不好,不能跟我这等风流人物浪迹天涯~”顾甑语气活泼,引得伊十景笑起来。
“多笑笑呗,每次见你都愁眉苦脸,跟欠了债一样。”顾甑道:“要是欠了债可以跟我说,保证没问题!”
“那顾律的律师费怎么算?”伊十景顺着他的话头说道。
“怎么还不得给你打个九折?”顾甑笑,正说着,到了医院,顾甑道:“我就不跟你去看阿姨了,我这还没吃饭呢。”
唐寻礼也不生气,只是道:“你没事你别在外面晃悠,省得又被公司谁看见告你一桩。”
“我正常在外面跑,属于外出公干!”顾甑语气调皮,很是前走。
车在路边停下,唐寻礼下了车拿了花,又对伊十景道:“还不知你贵姓?”
伊十景看着顾甑,他明明问的只是一个简单又正常合乎礼节的问题,但是女人的第六感却隐隐觉得并不简单,伊十景轻声道:“免贵姓伊,叫十景。”
“伊小姐改天可以来我们律所坐坐。”
“好。”
唐寻礼说完跟顾甑招招手朝医院的方向走去,顾甑开车继续走,他长叹口气,伊十景道:“怎么了?”
“没事,开了一上午的车,觉得累。”
“那你待律所你别出来晃悠不就好了。”
“哈哈哈,你不知道,我在律所待不住。嘴最厉害的人,除了广大网友就是律师了,律师扎堆的地方,更不好混。”
“哪有那么惨。”
“怎么不惨?”顾甑笑:“你吃饭没?要不我们一块吃饭?我都好久没跟人一块简单吃顿饭了。”
伊十景心里一动,轻声道:“怎么?因为忙?”
“不是,是我之前的事情,总有人说长说短,每次吃饭不管跟谁吃,都跟我的批斗会一样,我觉得烦得慌。”顾甑长舒一口气,道:“其实确实我有问题,但是……”
“不怪你,也没必要你去背着债。”伊十景道:“凶手还是没结果?”
“没有。”顾甑道:“白心人其实很好,上班是一个样子,下了班又是一个样子,她脾气很好,家里也没什么仇人,我一年的时间没上班,天天研究她的生活轨迹,最后也没研究出个子丑寅卯。”
“你是律师,又不是侦探警察。”
“我有段时间在想,她是不是就这么没了,我觉得舆论压力受不了的时候,我想起她,意外的是我一点不怪她,只是在别人捕风捉影的犀利评论里找我自己的不对,然后我发现,其实我们都订了婚,但我却好像并没有多关心她,我们都在忙着自己的工作,忙着结交朋友升职加薪,人生得意好像就是体面的,但是真正回到家里,‘体面’没有一点温度,比不上她给我熬的热粥倒的开水暖胃舒心。”
“你很喜欢她。”伊十景不无羡慕地说道。
“我不知道。”顾甑笑起来:“但她人很好,我愿意无条件照顾她一辈子,求婚的时候我就是这么说的。有时候我很羡慕我的一些委托人,就那种特别任性特别特立独行的人,有个人女朋友死了,他抑郁症,女朋友葬礼上自杀也死了,两家打官司,我当时还跟白心说,真傻,但也是真勇敢。”
“后来两家父母怎么样了?”
“两家父母把他两合葬了。”顾甑轻声道:“我歇业的一年里,我有次专门去看了他们的墓,我觉得很佩服,白心没了以后,我从来没想过轻生,我只是不停地想她。”
顾甑说完笑了笑,他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他一转头,视线跟伊十景撞在一起,有点尴尬地道:“看我说了这么多。”
“那是正常的,人天生本能就是趋利避害。”伊十景并不回避他的视线,道:“我今天早上跟你去工地找陈会计的路上,给我打电话的是宁春夏,我并不知道是她,后来我跟你分开,我在地铁站,又打电话,我才知道是她,她约我见一面。”
“说案子?”顾甑皱眉,随即又笑:“象牙塔里的学生,想事情都是单纯。”
“她找我是说白秉昭的事情。”
“你怎么说?”顾甑问道。
“我跟案子没关系,我如实说的。”伊十景道:“她其实也只是想帮帮白平乐,巧的是我到学校的时候又碰到了白平乐 ,他……相对来说,比较乐观。”
“这个案子还是早点结了的好。”顾甑轻声道,又问道:“你怎么会认识白秉昭,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山上,你还记得么?”
“记得。”伊十景轻声道:“我会催眠术,他找我本来是有事委托我,后来他又算了。”
“委托催眠?”顾甑失笑:“白老先生真是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