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块吃了饭,伊十景送顾甑下楼,顾甑走了,伊十景一个人又有点无聊,正打算躺下来,却听到敲门声。
伊十景以为是顾甑有东西拉下了,从屋子里迅速披了一件衣服,边往门边走边高声道:“你忘了拿什么?”
伊十景到门边时,却都没有听到顾甑的声音,伊十景微微一顿,问道:“谁啊?”她心里有点害怕,就怕就是顾甑而是别人,但是除了白秉昭的助以外,就没人知道伊十景是住在这儿的了。
“我。”声音轻轻的,显得很疲惫,又补道:“我是春夏。”
伊十景确定了宁春夏的声音,有点意外她怎么这么晚来找自己,开了门,见宁春夏站在门外靠着墙,长头发披散着,整个人都透出疲惫来,她穿着一件灰色的裙子和明黄色的短款羽绒服,脸色很不好看,像是生病了一样苍白。
“你怎么这样了?”伊十景惊讶地说道:“昨天我们见面的时候你不是还好好的么?是不是白平乐又怎么了?”伊十景赶紧让开让宁春夏进了屋子。
宁春夏在医院照顾白平乐很辛苦,她说自己回了学校,还要被其他知道白平乐已经被白家扫地出门的人笑话,觉得很心累,一点儿不想回学校,伊十景就把自己地址给了宁春夏,让她不想回学校的时候可以来自己这儿,谁知道,宁春夏一直没有来过,伊十景也都快忘了这件事情了。
宁春夏走进去,换了鞋坐在沙发上,又被伊十景招呼着脱了外套,她穿一件米色的毛衣,人像是被抽光了灵魂一样,伊十景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候她的空灵漂亮,不由得有点感慨。
“平乐说,想跟我分手。”宁春夏轻声道,声音不带一点儿温度。
“怎么突然想分手?”伊十景觉得诧异,要是怕连累宁春夏,白平乐也应该早一点说的,何必托到现在才说。
宁春夏看着伊十景,像是猜到伊十景心里想的,轻声道:“我学校的同学,今天刚好去医院,碰到了平乐。”
“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情,你不用太在意。”伊十景起身去给宁春夏倒水,话说开了,伊十景就也不觉得是多大的事情,只是一时没想开而已,她跟白平乐还都算小,这样的事情在生生死死面前,太过于轻盈不值得一提了。
“你心态还真是好。”宁春夏跟上来,看着伊十景烧水,不无感慨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你肯定属于很难说话的那种人。”
“怎么说?”
“就是你就站在那儿,视线不乱瞟,稳稳地站着,跟很多人都不一样,其他人都是很忙的那种,就你一个人,跟个小孩子一样,看上去没有一点儿烦心事,就那么站着,我就多看了一眼,后来平乐说,你跟白秉昭认识。”
伊十景笑起来:“我以为你是夸我的,没想到是来套我话的。”
“也不算了。”宁春夏笑笑:“就是觉得你挺特别的,你又不上班又好像没其他的事情,一点儿不见烦心,就很特别。”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伊十景笑起来,正好水开了,伊十景倒了水,两个人各端着一个杯子从厨房又走到客厅。
“你刚才说东西忘了?是谁啊?是不是顾甑刚刚才走?”宁春夏好奇地八卦,这会倒是不见刚来的时候的疲惫了。
伊十景也不遮遮掩掩的,点点头道:“我两一起吃的饭,他也刚走,我以为是他又落下了什么东西。”
“你两关系还挺好的。”宁春夏感慨:“顾甑那个人,你怎么能跟他关系这么好呢?”
“他怎么了?”伊十景倒是有点惊讶,她觉得顾甑除了有时候职业病以为,人其实是挺好的,没什么问题,怎么会难相处呢?顾甑到了这个年龄,人有礼貌有涵养,做事没有一点儿情绪化,是很理想的朋友了。
宁春夏眨巴着眼睛看着伊十景,见伊十景是问的真心诚意,宁春夏摇摇头笑起来:“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见宁春夏打算卖关子,伊十景笑着挤挤她,道:“说说呗!”
“他们律所的人对他的评价其实并不算好……”
伊十景从宁春夏的表情中得出,宁春夏说的这个‘其实并不算好’应该是‘很不好’。
“为什么?”伊十景道:“我觉得他人挺好的。”
“顾甑的未婚妻你知道吧?”宁春夏道:“他未婚妻据说是姓蒋,家里还算不错的那种,他未婚妻特别喜欢他,就宁愿跟家里决裂也要跟顾甑在一起。”
“这我倒是没有听说。”
宁春夏眼睛放光,大约是觉得自己知道的八卦有价值了,宁春夏继续道:“顾甑的那个未婚妻,据说长得漂亮,人性格也很好,跟顾甑是同校的同学,是她追的顾甑,两个人在一起以后,反正是蒋家父母不太乐意,但是又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也没怎么嫌弃顾甑。”
“顾甑有什么好嫌弃的。”伊十景忍不住帮着顾甑说话,明知道没什么用,她就是觉得想为顾甑发声:“顾甑现在好歹是个优秀中年了,人也不坏,也没有拈花惹草,长得吧还可以,工作也稳定。”
“那是现在。”宁春夏道:“你不知道他一年前是什么样子?”
“一年前……”又是蒋白心,伊十景心里长叹一声,大约顾甑的人生里是剥不开‘蒋白心’的名字了。
“是啊,一年前的时候,他未婚妻死了,他才人讨伐的很严重。”
“这我知道。”
“顾甑之前是很有名的律师,他的师父据说特别罩着他,顾甑自己也很有出息,本来他只是一个小律师,硬生生挤到了排名很靠前的律所,成了大律师。”
“这是个人努力。”伊十景道:“一个人努力,总是没什么问题的吧。”
“努力死没什么问题。”宁春夏道:“他当时也是为了给蒋家父母看看自己出息,所以拼了命的朝上爬,到现在都有人说顾甑当年为了自己未婚妻,什么道德都不要了,什么案子都接,他眼睛里要么为钱打官司,要么为攒运气接一般案子打官司,反正一年到头都是忙的脚不沾地。”
伊十景听着宁春夏说话,淡淡笑起来,看着宁春夏道:“你不觉得你说的话有问题么?”
“什么问题?”宁春夏察觉到伊十景生气了,其实本来也就只是聊天而已,外加上今天宁春夏正好心里苦闷,所以说顾甑的传言的时候会或多或少带上一点个人情绪色彩进去,但也宁春夏觉得自己也没有说的很离谱。
伊十景道:“你们说他打官司,要么为钱打官司,要么为攒运气接一般的案子打官司,真是话都让你们说完了。人生在世,没钱寸步难行,他上班是为了赚钱,我不觉得为钱打官司有什么不对,只要他自己良心过得去就行,人活着,谁没有几件亏心事呢?”
宁春夏被伊十景说的视线一躲,刚才还笑嘻嘻的伊十景,一下子收了笑,到是让宁春夏心里发毛,伊十景就是这样的人,你第一次看她,觉得她离得你好远的,渐渐地熟悉了,你会觉得很好相处,但是其实实际上,她并不是那么好相处的。
“但是……但是……”宁春夏‘但是’好半天,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伊十景看着宁春夏局促不安的样子,也察觉到自己说话的语气不太好,伊十景叹口气笑起来,轻声道:“我也没有说说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说其实人在评论别人的时候,都是依靠着自己的喜好来说的。顾甑其实并没有什么错,他接好的案子,有人说他是为了钱,接不好的案子,没有收入又被人说是为了攒运气。”
“是这样。”宁春夏小声道。
“其实我认识顾甑的时间并不长,我之所以愿意帮他说话,是因为我看到的顾甑,他可以为了送朋友去医院绕路,可以开车好几个小时自己去问当事人情况,可以加班加点,可以拒绝一些他觉得不正当的诱惑。当然了,我知道他也走酒局,也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完全不能确保他从没做过错的事情,但是就我看到的而言,他是一个好人。”伊十景笑笑道:“我并不是为了说服你。”
宁春夏笑起来:“可是你已经说服我了。”
伊十景轻声道:“你跟白平乐,到底怎么了?”
宁春夏摇摇头,一脸惆怅:“我跟他大约是走不下去了。”
“怎么了?”
“平乐的医药费一直是我开的。”宁春夏道:“我其实也没有多少积蓄,左借右借,实在不够,我就去找了白秉昭,平乐今天知道了,又加上我同学们说话不是很好听,他就生气了,要分手。”
“你们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伊十景长叹一口气,又想起吃豆腐花的时候老婆婆说自己跟顾甑像两只水牛,伊十景不由得笑起来。
“你还笑!”宁春夏佯装恼怒:“我都要愁死了。”
“愁什么,你现在不还好好的,要我说你们就是爱折腾。”伊十景没好气道:“我今天跟顾甑刚去了宁非镇,见了陈会计陈一言的妈妈。”
“怎么了?”
“众生万象。”伊十景摇摇头笑起来:“我很意外。”
宁春夏道:“我现在也体会到了。我觉得好累,但是我并不是不喜欢平乐了,我知道他的坏脾气是因为最近的事情太多了等事情过去了,我相信他就好了。”
伊十景笑笑,不可置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