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枝婆婆的家,在小村庄最末尾的地方,前门依水,后门靠山,需乘坐一小截渡船,才能到达。
因为是晚上,光线不太好,借着煤油灯和手机的光,依稀能看到山水和房子的轮廓,不远不近的,像是沉默的老友,注视着他们的到来。
挂在夜空中的月亮,又大又圆,皎洁的月光洒满人间,倒影在湖面上,美得如同仙境。
苏向暖坐在渡船的船头,弯腰用手去拂动水面,透凉的湖水带给她奇异的感觉,她禁不住感叹道:“这地方,真的好美,美得不太真实,我严重怀疑,此刻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我幻想出来的梦境……”
也不怪她虚实不分,这朦朦胧胧的夜色,让每一个人的脸都模模糊糊的,像是加上了一层滤镜,很难让人分清,哪个是现实,哪个是虚幻。
“美吧,我们第一次来碰巧也是晚上才抵达,坐在渡船上的时候,也有种置身梦境的感觉,这个地方,让我觉得很熟悉,像是很早很早的时候,就读到过,可我有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读到过……”
曲悠悠也跟随些苏向暖,来到渡船的船头,指尖轻轻触碰着湖面,若有所思道。
“读到过……”
苏向暖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灵机一动,打了个响指,“我知道是在哪儿读到过了!”
“嗯?”
不止是曲悠悠,楚北宸和边薄烨也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好奇她会说什么。
“难道你们没发现,这里很像我们高中时学过的课文,《边城》里的场景吗?”
苏向暖这么一提醒,以曲悠悠在内的三个人,都有种醍醐灌顶的恍然大悟。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地方,根本就是现实版的《边城》嘛,虽然现实版的《边城》在湘西的茶峒,但我觉得这里的景色,更像是沈从文老先生笔下的小镇……”
曲悠悠眼睛似乎闪着光,有些兴奋的将《边城》里的美好句子,脱口而出,“‘月光如银子,无处不可照及,山上篁竹在月光下皆成为黑色。身边草丛中虫声繁密如落雨。间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忽然会有一只草莺“落落落落嘘!”啭着它的喉咙,不久之间,这小鸟儿又好象明白这是半夜,不应当那么吵闹,便仍然闭着那小小眼儿安睡了……’,太美了,真的太美了!”
“哇,你念的是什么,《边城》里的内容吗,你全背下来了?”
边薄烨不可思议的看着曲悠悠,比起眼前动人的景致,他觉得眼前的女孩儿更让他惊艳。
“那当然,悠悠可是我们孤儿院的学霸,自主招生进的戏剧学院好吗,她记忆力超强,几乎过目不忘,别说是《边城》了,就是四大名著,她也能背得下来。”
苏向暖勾着曲悠悠的脖子,与有荣焉的朝边薄烨说道。
“哪有那么夸张啊,我就是……喜欢这些东西,就多看了点。”
曲悠悠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她低调惯了,不太习惯当焦点。
“厉害,真的厉害,我有预感我找到了宝藏!”
边薄烨不禁朝曲悠悠竖起了大拇指,这年头……像曲悠悠这么货真价实的文艺,而不是装腔作势的文青,实在太少了,这让他对她的好感,又加深了一层。
楚北宸倒是没多说什么,依旧是英俊冷酷的样子,有些严肃的对坐在船头的苏向暖道:“你们小心一点儿,别掉进去了。”
他看苏向暖,永远跟老父亲看调皮女儿一样,生怕苏向暖一个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
渡船很快靠了岸,大黄狗先从渡船跳了下去,紧接着花枝婆婆拉着小雪的手,热情的指引着楚北宸他们,“前面,就是我这老婆子的家了,你们大城市来的年轻人,可不要嫌弃啊!”
“哪里啊,花枝婆婆,是我们打扰你了,感谢您的热情款待,真的很温暖。”
苏向暖扶着花枝婆婆,感动的说道。
快节奏的繁华都市待久了,突然来到远离喧嚣的乡村,整个人都轻松了,时间好像被调慢了,疏离的人心,也在这天地山水间,靠得越来越近……一切的一切,只能用‘温暖’来形容。
走过一片桃花林,众人看到了隐藏在桃花深处的青瓦小房,弯弯的房檐,雕刻着精致的纹路,似乎有些年岁了,带着岁月的沉寂安详。
花枝婆婆的媳妇儿阿丽嫂子,是个很贤惠的女人,一个人张罗着,做了一大桌饭菜,有现宰的土鸡炖的菌汤,有从门前河里刚捞上来的草鱼,还有菜地里刚摘回来的新鲜茄子和苦瓜……
“都是些粗茶淡饭,也不知你们吃不吃得惯,我这儿还有个番茄汤,这就盛过来!”
阿丽嫂子用围裙揩了揩手上的水渍,笑着朝桌上的众人招呼着。
“阿丽嫂子,您别忙了,也过来吃吧,这桌菜很丰富了,不用再加汤了,来来来,快来坐!”
苏向暖起身,拉着忙碌的阿丽嫂子坐下吃饭。
他们几个人,跑来给花枝婆婆一家添麻烦,已经让她很不好意思了,阿丽嫂子还忙到连饭也吃不上,她快感动死了。
“是啊,阿丽嫂子,你忙活一晚上了,是我们最大的功臣,你也坐下吃。”
曲悠悠说着也站起来,拉着阿丽嫂子的另一只胳膊,执意让阿丽嫂子坐下和他们一起吃。
“没事儿,我锅里还有汤呢,我把汤盛来……”
阿丽嫂子极不自在的坐在桌上,朝厨房的方向张望着。
乡村保留着纯粹的风景,也保留着纯粹的民风,一般来客人的话,都是女主人在厨房张罗,男主人在桌上应酬,通常一顿饭吃完了,女主人才得空吃,有些地区甚至还有女人不能上桌吃饭的陋习。
阿丽嫂子潜意识里,就觉得自己不能上桌吃饭,所以总在厨房忙忙碌碌的,坐到桌上,才会这么如坐针毡。
“走,阿宸,我们去帮阿丽嫂子盛汤。”
边薄烨放下碗筷,朝楚北宸递了个眼神。
楚北宸欣然站起来,“同意。”
“这……这怎么可以呢,你们是客人,怎么能让你们去厨房,不和规矩的,还是我去吧……”
阿丽嫂子急切道。
“没什么不合规矩的,阿丽嫂子,你别把我们当客人,太见外了,就把我们当家人,接下来的几天,一日三餐,都由我们负责,您就别操心了,我们来这儿……就是为了换一种生活啊!”
边薄烨朝阿丽嫂子眨眨眼,一点儿不拿自己当外人。
阿丽嫂子还想说点什么,被花枝婆婆轻声制止了,“阿丽,就听孩子们的,坐下安心吃饭,咱们当女人的,厨房忙碌了一辈子,这几天也清闲清闲,让他们男人忙去!”
达成共识后,边薄烨轻车熟路的带着楚北宸来到后院的厨房。
楚北宸一边走,一边打量周边的环境,偶尔皱皱眉头,刻薄道:“这房子,算是古董了,该被圈起来,当观光景点供人参观。”
“我警告你哦,少打这地儿的主意,这可是我和悠悠的‘秘密基地’,收起你无良商人的利欲熏心。”
边薄烨推开厨房的木门,回过头看着楚北宸,一脸严肃的警告道。
“屁的‘秘密基地’,我看是‘定情之地’吧!”
楚北宸难得八卦的追问道,“老实说,你对那曲悠悠,下手了没?”
“滚你丫的,给我找个碗,盛汤!”
“别岔开话题啊,这妹子我看着,还真不错,虽然比我们家阿暖,是稍微逊色了一点点,不过配你么,绰绰有余了。”
“楚北宸……别太过分了哈,悠悠配我的确绰绰有余,但比苏向暖,还是好太多了吧,你老婆滤镜太厚了,说话一点不公道。”
“怎么不公道了,论长相,她没我家阿暖甜美,论脑子,她没我家阿暖聪明,论性格,她没我家阿暖可爱,论身材……”
“停停停,你这家伙,我怎么从没发现,你脸皮这么厚啊,这些不要脸的话从你这座大冰山嘴里说出来,不觉得很违和吗,你随便找个明白人问问,我们悠悠,从长相,性格,脑子,身材,有哪一样输你们家苏向暖了,我们悠悠会背《边城》,会背四大名著,是学霸,你家苏向暖呢,肯定是个学渣!”
“我家阿暖会写剧本,写的剧本张一元都看上了,你家行吗?”
“我们悠悠是大记者,写过很多有深度的报道,思想甭提有多深刻,你家行吗?”
“我家阿暖……”
“我们悠悠……”
厨房里,两个一米八几的大帅哥,开始就谁的女人更优秀,展开了如火如荼的辩论,喋喋不休的声音与屋外的鸟鸣虫叫,形成一种诡异的融洽,惊艳了时光,温柔了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