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她白了他一眼,便牵起他的手,走了出去。
……
百勿见鸢儿带着白弦衣走了,折心还站在那里看着,应当是心里不舒服了。
这道士也真是的,就光想着鸢儿,把折心都丢这儿了。
“好了好了,折心,别难过。”百勿赶紧放下筷子,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拿起一旁的帕子抹了抹嘴,起身走上前去。
“你大哥真的没时间,你就别打扰他好事了。”他在她面前蹲下身,挤出一脸笑容,逗着她,“要不,二哥带你去玩?”
“不要,我还是回去睡觉吧。”折心看都不看他一眼,撅着小嘴,郁闷着一张脸,甩手转身就走。
百勿有点懵了。
这小丫头怎么回事?一开始带她回来的时候,又乖巧又听话,不知道的都以为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呢,现在怎么脾气那么大了?
“不管你们了,我自己逛街去。”百勿起身拿起桌上的剑,习惯性地搭在肩上,“鸢儿的新年礼物还没买呢。”说着便出门去了。
……
白弦衣让鸢儿先在亭子等着,他回屋去取书,在书桌上挑了几本,翻看了一下,都不太满意,目光忽然瞥到角落一本沾了些尘土的书。
他忽然想起,之前看到这本书里写的都是情诗,觉得不适合折心,便丢到角落去了,可是鸢儿未必不适合啊……
想着,他不禁一笑,便放下了手上那些书,捡起角落那本,拍了拍上面的尘土,便拿着走出了房间。
来到亭子,远远看见鸢儿坐在亭子周边的阑干上,乖乖地等着。
白弦衣特意放慢脚步,绕到她身后,俯下身子,一拍她的肩膀:“鸢儿!”他笑着凑到她旁边。
她一惊:“死小白,你吓我!”她生气地皱起眉,用力推了他一下。
他站稳脚跟,笑着跨过阑干:“别生气,谁知道你胆子那么小啊。”他在她身旁坐下,把书递给她,“先念念。”
鸢儿狐疑地瞥了他一眼,慢吞吞地接过书:“我先看看。”说着,她低下头,开始翻书。
白弦衣顺势躺了下来,将头枕在她的腿上,慵懒地曲起右膝。
“哎?你干嘛坐我腿上啊?”她动了一下腿,低下头来,诧异地看着他,“快起来。”
白弦衣抬起眼皮看着她,嘴角一抹笑意:“你念书,别管我。”
“那、那你这样……”她微微撅起嘴,显得有点委屈,“我怎么念啊?”
“乖,看书,别看我。”他抬起手,轻掐了一下她的脸,“虽然我知道我很好看,但你也要克制点。”
“切,你哪里好看了?”鸢儿不屑地瞟了他一眼,推开他的手,便拿起书,翻看起来。
“那就好好看书,念给我听。”白弦衣惬意地闭上眼睛。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她的声音缓缓传到耳畔,如同潺潺的清泉从石上流过,甚是干净悦耳。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又听到她翻书的声音,而后又念了一句:“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他听着心中很是欢喜,忍不住睁开眼,看着她傻傻看书念诗的样子,眉弯如柳,一脸茫然,竟是如此可爱。
这一刻,他等了太久太久,不知不觉中,忽略了诗文,忘记了世界,眼里只剩她的模样。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她念完这句,忽然放下书,目光往下看着他,“这些诗文,怎么听着跟你平日里教折心的那些不太一样啊?”
白弦衣匆匆移开目光,忍不住捂嘴偷笑,这傻丫头竟然还没反应过来这些都是情诗吗?
“你笑什么?”鸢儿凝眉看着他。
他强忍笑意,轻咳几声,挑起眼神看着她:“那你平日里听得都是什么诗文?”
“我听你以前念的都是些什么仁啊,礼啊,义啊这些东西,怎么这里全是君啊心啊什么的?”
闻言,他缓缓收回嘴角的笑容,眼眸暗淡下来:“其实那些仁义,我念了好多年,早已厌倦。”他叹了口气,“可那些柔情似水的东西,师父却从不让我念,他说这些都是坠入红尘之人写的,会玷污我清心寡欲之地,可我却偏偏更喜欢这些。”
白弦衣说着,伸手拿过鸢儿手里的书,举起来,目光往上落到字里行间,不经意间瞥见一行字:“衣上酒痕诗里字,点点行行,总是凄凉意。”话落,他竟不自觉地苦涩一笑。
这似乎在说他的境遇,一下刺入他的心。
自她去后,他的确总是泪痕和酒沾衣袖,怎么活,怎么走,怎么想忘,都是凄凉意。
“小白,你怎么了?”鸢儿忽然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你、你不想教我就不教了,哭什么呀?”
他突然被她逗笑了,缓缓放下书,握上她的手:“没有,只是忽然被诗文感动了。”
鸢儿才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不想教我,难过才哭的。”
“怎么会不想教你?”他嘴角一弯,温柔地看着她,“你那么可爱,那么好看,能待在你身边,我就很满足。”
“好了好了,别贫嘴了。”鸢儿笑了一下,将手缩了回去,又拿起他手中的书,“快教我吧,这些诗文是什么意思?”
“这个……”白弦衣正想着要怎么解释,又忽然想起,她刚才好像念了一句“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知否”,忍不住开口问道,“鸢儿,你见过骰子吗?”
“见过啊,是赌场里那些有六个面,然后甩来甩去的东西吧?”
他点点头:“日后,你若喜欢一个人,便送他骰子吧,他自会明白你的心意。”
她不解地看着他:“为何?”
“因为……”他迟疑了一下,目光缓缓从她脸上移开,落到远处的桃树上,一树桃花开得甚是茂盛艳丽。
“因为手中玲珑骰子上的颗颗红点,都是最为相思的红豆,是沁入骨子的相思……”他说着,不觉已哽咽。
“那你可有送过骰子给哪家姑娘?”鸢儿忽然凑上前来,眨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我……”他挑起眼神,看着她笑意清浅的模样,心隐隐一疼,不知不觉,泪模糊了双眼,渐渐看不清她的脸。
“我明白得太晚,还来不及送她骰子,赠她红豆,她便不在了,只剩满地相思。”他微微蹙眉,轻轻一眨眼,眼泪便从眼角滑落,没入发丝。
“你、你怎么又哭了?”鸢儿突然皱起眉,迅速眨了几下眼睛,好像有些慌了,不知所措地盯着他看了一会,“男孩子不要总是哭嘛,这样子哪有女孩肯嫁你啊,那你以后怎么娶妻啊?”
“乖一点啊,不要哭了。”鸢儿伸出手,替他抚去眼角的泪,“小白,你是男子汉,男儿有泪不轻弹啊,知道吗?”
“鸢儿?”
“嗯。”她一笑,轻轻点头,“我在。”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我错了,你可不可以再爱我一次……”他忍不住伸手搂过她的脖子,猛地将她拉下来,吻上她的唇。
“唔……”她挣扎着,抓着书的手在空中胡乱拍打着,“小白,你别……唔……”
“宋鸢儿,我错过了你一次,不想再错过你第二次了。”他的眼泪忽然又落下来,滴滴没入发丝,“我没有机会了,我再也输不起了。”
其实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毕竟他犯了那么多天规,虽然每一次都侥幸逃过,但并不代表天神一辈子都发现不了。
他害怕,真的害怕……
“小白……”她渐渐停止了挣扎,轻唤他的名字。
他才慢慢松开她,她直起身子,眼眶不知何时也红了一圈,他有些慌乱,赶紧坐起身来:“鸢儿,你、你怎么了?”
“小白,我知道你待我好,可我……”她将书轻轻放在阑干上,低着头抹泪,“我在等一个人,我还没找到他,我不想就这样放弃,即使他只出现在我梦里,可我已经舍不掉了,我知道你一定不信,可……”
她说着,声音戛然而止,忽然伸出双手,掩面而泣。
他不禁自嘲一笑,如今他没办法告诉她真相,她反倒把梦中人当成别人了,他若不去打断她的念想,只怕她会一辈子用这个理由拒绝他。
“鸢儿,老人常说,梦见一个人三次,就代表缘尽。”
白弦衣缓缓伸手,握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拿下来:“你与他没有缘分,还那么苦苦找他,有何用?”他轻捏她的下颚,将她的脸抬起来,她已泪流满面。
他很心疼,可他又能怎么办?
她没有了从前的记忆,所以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信,她偏要去远方找梦中人,却不知那人就在身旁,也从不肯停下来看一看,那他只能这么做了。
“我要找,即使沧海桑田,海枯石烂,我也要找他,因为只有他给我心动的感觉,连梦里都眷恋的那种心动,你明白吗?”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到他的手背上,滚烫得灼烧了他的心。
“此生惟愿与他同室亲,死结同霜鬓。”
他浑身一震,缓缓放下了手,眼眸暗淡下来:“我明白了。”
“小白,对不起,我们还是做朋友吧。”说着,她起身,从他面前走过。
他伸出手,想抓住她的手,奈何只有她的衣袖从手背上拂过,终是抓不住她。
当个朋友,要怎么牵手?
“明明我就在你身旁,你怎么从来都看不到……”他苦涩一笑,喃喃自语着,“鸢儿啊,我到底要怎么寻回你的记忆?”
他自问自诉,终究只是给自己增添烦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