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宫入夜了,花梨准备睡了,解下外衣,便坐在铜镜前,刚取下簪子,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花梨,你还没睡吗?”
听声音,她便知道是天神大人,也没理会,淡淡说了句:“这么晚了,大人来做什么?”她拿起玉梳,低眉开始梳理垂落在胸前的青发。
“明日就要成亲了,朕来看看你。”他走到她身后,忽然伸手抱住她,“这几日忙着婚礼,都没顾上你,你不怪朕吧?”
她抬眼瞥了他一眼,勉强挤出笑容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这么劳累的,怎会怪你?”她轻轻握住他的手,“多谢了。”
“有你在,朕永远都不觉得累。”他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才慢慢松开她,在她身旁坐了下来,“试过嫁衣了吗?”
她点点头,敷衍了一句:“很好看。”
“那明日成亲,你可紧张?”他说着,忽然从她手中夺过玉梳,抚着她背后的青发,小心地替她梳着。
实际上,她心里很想嘲讽,这又不是她与无月成亲,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她连当新娘的感觉都没有,有什么好紧张的?
可还是得故作紧张的样子,对他说:“每个新娘子成亲的时候,都会紧张吧?听闻人间女子都是如此。”
“你放心,到时候,朕自会牵着你的手,陪你走过大殿。”他放下玉梳,慢慢牵上她的手,“本来我们天宫,都是穿羽衣的,但你说你喜欢人间的婚礼,朕便学着如此,给你铺了十里红毯,做了大红嫁衣,还有凤冠和盖头。”
他缓缓伸手将她鬓边一缕青丝挽到耳后,嘴角轻扬起笑意:“只要是你喜欢的,都有。”
她看着他这番温柔的模样,想起明日无月也要带兵攻进来了,眼前的人,明日便是黄土白骨了,她心里到底是有几分不忍的。
他再怎么样,到底对她也是真心的。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我啊?”
“因为是你啊。”
他轻抚她的脸颊,她抬眼看着他,见他嘴角笑意清浅,目光无声温柔:“朕早就跟你说过,只要是你,就会欢喜。”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也不知该说什么,最终淡下眼眸,轻轻叹息了一声:“早点休息吧。”
“那朕今夜就不折腾你了。”他凑上前来,轻吻她的唇,“明日会很累的,就让你多睡会儿。”
她点点头,勉强一笑:“回去吧。”
“嗯。”他慢慢松开她的手,起身往门外走去,细心给她关上了门。
她无力地趴在妆台,枕着自己的手臂,轻轻叹息了一声:无月,明日我该怎么用如今这副模样,去面对你呢?若你当真有君临天下之时,我又该怎么面对他呢?
要不,离开吧……
待你君临天下,我欠你的也算还清了,到那时,我便离开天宫,饮一碗孟婆汤,回妖城隐姓埋名,仍旧住在故里,就当我从没来过。
……
“白弦衣,你可真行啊。”
百勿丢下酒钱,将白弦衣的手臂放在自己肩上,吃力地扶着醉醺醺的他走出酒馆:“说好一起来喝酒,结果上来一壶你就喝一壶,上来两壶你就喝两壶。”
他扶着白弦衣,艰难地走在街上,忍不住抱怨道:“这酒我一点都没沾着,全让你一个人喝了,你说你怎么回事?”
“滚开!别碰老子!”
谁知白弦衣这家伙,醉了还这么不安分,突然推了他一把,他脚下一个没站稳,直接就摔在地上了,骨头磕得生疼。
“白弦衣,你什么人啊你?”他拍了拍手,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边拍了拍衣裳上的尘土,边抱怨道,“喝醉了还这么大劲儿?”
“这位公子好生俊俏啊,脸这么红,是喝醉了呀?”
“公子,进来玩玩吧……”
这声音怎么那么媚?
哎?不对啊,白弦衣呢?他摔哪去了?
百勿猛地抬起头,环顾四周,没成想却看见旁边的青楼门口,三四个穿着露骨的女子正缠着白弦衣,搂着他的胳膊,硬是拽着他往里面走。
这家伙是摔进温柔乡里了呀?
“喂,你们干什么?”百勿瞬间皱起眉,气冲冲地走上前去,抓着那几个女子的手臂,一把将她们拉开,把白弦衣拽了过来。
“碰什么?乱碰什么?”百勿扛着他的手臂,吃力地扶起他,还不忘狠狠地斥责那几个女子,“见着男人就往上扑,疯了吧你们?他也是你们能碰的?”
“我说你这个人真奇怪,你又不是他娘子,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一个女子走上前来,拿着帕子一甩,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呛得他忍不住咳了几声。
“难不成你们是……断袖之癖?”话音刚落,几个女子便互相打闹着,笑了起来。
百勿嘴角一弯:“很好,你们最好别后悔。”说罢,他便扶着白弦衣,转身就走。
“白弦衣,我一世英名,都被你害死了。”他狠狠地瞪了白弦衣一眼,“要不是为了鸢儿,我理你才怪呢。”
“滚……”白弦衣还想推开他,东倒西歪的,还好百勿有前车之鉴,猛地抓住他的手腕。
这家伙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说什么都听不到了。
百勿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先把他带回府里,还好夜色深了,大家基本都睡了,百勿才放心了些,把他送回房间,用力往床上一扔。
“白弦衣,你以后少吃点吧,沉死我了。”他长舒了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站起身来。
“玉佩……”白弦衣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口中喃喃念着,“我的玉佩……”
“你说什么?”百勿疑惑地转头看着他,却见他另一只手在腰上摸索着,皱着眉,眼睛却紧紧闭着,“我的玉佩不见了……”
“玉佩?”百勿仔细回忆了一下,忽然想起上次在狐山,白弦衣给过他一个带血丝的玉佩,不会是那个吧?
“你别着急,我给你找,给你找还不行吗?”百勿硬生生将他的手掰开,拿起被褥往他身上一盖,转身便赶紧走出房间。
“这家伙,喝醉了,劲儿还挺大的。”他轻轻关上门,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却还是仔细回想了一下方才的事情。
“啊!对了!”他猛地想起来什么,一惊,“刚才他在路上摔了,会不会是那个时候把玉佩丢了的?”想着,他又觉得有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还有酒馆,路上也可能丢了……”
于是,他急忙跑出府,先是去了酒馆找,没有,又沿路找了一遍,还是没有,问过行人,也都说不知道,最后只好不情愿地走进青楼。
……
“姐姐,开开门,我是小秋。”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小春一惊,赶紧将手中的玉佩塞进首饰盒里,平复了一下心情,又照了照镜子,深吸一口气,才转身走到门口,打开了门:“我说小秋啊,这么晚来找我,你还让不让我睡了?”
她故作镇定,慵懒地倚在门框上:“说吧,又惹上哪家赌场了呀?”
“姐姐,我这次不借钱。”小秋面色焦急地看着她,“是妈妈有事,召集我们全都下去。”
“妈妈能有什么事啊?”小春不屑地瞟了她一眼,拿起帕子点了点侧脸,“保不准又是哪个爷来挑姑娘吧?”
“不是,姐姐,这次真出大事了。”小秋咽了口唾沫,突然抓起她的手腕,拉着她转身便跑,“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哎!你慢点啊!”小春只好跟着她下楼,跑到大堂,怎料眼前的一幕让她立刻紧张起来。
一个男子正拿着剑,抵在妈妈的脖子上,地上躺着一帮打手,都面色痛苦地捂着肚子或捂着腿,小夏和小冬站在那男子面前,低着头,浑身都在颤抖,还有许多姐妹都躲在了桌子椅子后面。
“妈妈,这、这是发……发生什么了?”小春的心一下提了起来,不由得抓紧了手帕,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几步。
“小春啊,你快把玉佩拿出来,还给这位公子吧。”妈妈浑身颤抖地哭诉着,眼睛一直盯着脖子上的剑,“否则他……他就要拆了我们这里啊。”
一提到玉佩,小春不禁一颤,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更加揪紧了手帕,但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慌。
“什么……什么玉佩?”她咽了口唾沫,心虚地低下头,“我不知道啊。”
“你还敢否认?”那男子竟瞬间站在她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今日就是你们四个人在门口碰过我朋友,他的玉佩必定是那时候丢的,至于另外三个,我已经搜过了,只剩你了。”
她慌忙移开目光,害怕地揪着帕子,可一想到那块玉佩,都起血丝了,肯定值不少钱啊,说不定都能给她自己赎身了。
不行,打死都不能还给他,他总不至于明目张胆地杀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