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你最好别喊我狐狸,我可是受世人敬仰的狐仙,本座有名字,叫百勿。”百勿丝毫不因他的愤怒而撼动,“而且你别忘了,两年前……”
他顿了一下,又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了白弦衣一眼,突然嘲笑一声:“你也变成了一只狐狸,你的那颗心还是我给你取下来的呢。”
“那我是不是还要多谢你了?”他气急败坏,“臭狐狸。”
“那倒不用。”百勿也是个识趣的人,笑道,“说起来应该是我该谢谢你给的那颗心,让本座增加了几百年的功力。”
“臭狐狸,你当我是为了你吗?”他白了百勿一眼,便没再搭理他,默默喝起酒来。
百勿淡淡瞥了他一眼,也回过脸,望着蓝天白云,自顾自地喝着酒。
“对了,白兄……”安静的气氛持续了一会,突然被百勿的一声疑惑打破,“你说你找到了她的魂魄,可是这都千百年了,她还记得你吗?”
这无意间的一句,却恰恰戳中了白弦衣的痛楚:“两年前,我的确是找到了她的灵魂,但那时已经晚了。”他顿了一下,“她已经投胎了,今生是个名为月儿的孤女,于是我抱着万一的希望,用妖术进入了她的梦。”
“可是梦醒之后……”他突然自嘲一笑,语气尽显悲凉,“她终归没能想起前世的一切。”
“那后来呢?”百勿又饮了一口酒。
“我……”他迟疑了一下,突然仰起头,一口气饮完剩余的半壶酒,随之眼神不经意间望向了这蓝天。
“我不断尝试进入鸢儿的生活,驱使她到前世的熟悉之地,可惜她始终是记不起来,她唯一有记忆的就是她中箭身亡的那天,那一场雷雨。”
“现在一到雷雨天,她就会感到恐惧。”说完,他忍不住伸出手,恰时一阵风吹过,落花随风飘散,恰好落在他掌心。
他正欲合掌,却不料蝶儿突然也飞来了,正好停在他掌心落花处,翅膀停止了煽动,他看着那蝶儿不畏生死地恋着花,终是一声苦笑,打开掌心,放了蝶儿放了花。
“这蝴蝶可真是不怕死。”百勿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了白弦衣一眼,不屑一道,“你是猪吗?把那灵物的灵气吸了,也算补一补心口的空缺了,你竟然放了它?”
当了千年的赶尸人,他白弦衣身上自然凝聚了许多鬼煞之气,凡灵物触碰他,随即便会化作灰烬,随风散去,只是他孤独了千百年,也并非无情人。
他懂恋花之苦,才不忍伤于蝶儿。
“可是……”他缓缓抬起手,按着自己心口的位置,语气哽咽,“我终归没有办法陪在她身边替她挡风雨,所以吸不吸灵力对我来说,有何意义?”
百勿注意到了他这动作,没有半分安慰,反而嘲笑一声道,“就算你拿一把刀刺进去,那里流了血,你也不会再有心痛的感觉了。”
“我知道……”他痴痴地看着自己心口的位置,眼眸逐渐暗淡下来,那落叶也不知是不是在怜悯他,从风中飘落下来,恰恰落在他的肩头。
他想起两年前取心的那个过程,就像自己亲手拿了一把利刃刺入自己的眼睛,把整个眼球挖出来一样,鲜血溢出,脸颊划过两道红痕,染红洁白肌肤,雪白的华裳。
他疼进了骨子,疼进了心扉。
幸好,他口中一直痴痴念着她的名字,便是这样撑了下来。
白弦衣看了好久才终于放下手,抬起头正要饮酒,酒壶却是空空如也,只施舍般地落下了几滴,他立刻皱起眉,用力颠簸了几下酒壶。
此时,百勿将他的酒壶扔了过去:“喝这个吧。”
白弦衣迅速伸手接过酒壶,仰起头,毫不犹豫地饮了一大口,才缓缓开口:“百勿,我决定了,我要消除她今生的一切记忆,把她带回前世,让她再一次变成将军府的大小姐宋鸢儿。”
说着,他又仰起头,几口便将酒壶中的酒喝尽了:“这一次,就轮到我先去找她,先说爱她。”他的语气尽显苦涩与悲凉。
“找她?爱她?”百勿忽然用鄙视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后,忍不住讽刺道,“白兄,你难道还要让她再死一次不成?”
“不!”白弦衣眉头一蹙,突然转过头,眼神坚定地看着百勿,“这一次,我不会再让她因我而死了。”
“所以你这是要逆天而行,改变她的命格吗?”百勿的语气非常平淡,到底是六界最无心无情的狐妖啊。
“对,逆天而行!”
百勿却突然仰天大笑起来:“连遭天谴也不怕吗?”
“我只怕她再也记不起我了。”
“所以呢?”他猛然间停止了嘲笑,面色带疑地看着他,“你把她带回前世,等她想起来了,你就死在她面前,然后独留她一人在这世上吗?”
“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白弦衣突然伸出手紧捂着自己的心口,眼神死死地盯着百勿。
“你知道吗?当你喜欢的人就站在你面前,可是你不能拥抱她,守护她,只能看着她警惕的神情,然后不断地解释自己,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
“我、我哪知道什么感觉?”百勿的眼神飘忽了一下,说话的声音小了许多,“本座、本座最讨厌这些儿女痴情了。”
“是心痛!”白弦衣猛然一声嘶吼,眼眶瞬间湿润了。
“可是我连心痛的感觉都没有!”他的情绪很激动,让百勿不禁浑身一颤,下一秒,他似乎意识到了百勿的反应,才缓缓低下头,收敛了些。
白弦衣的眼眸逐渐暗淡下来,眼帘轻闭,一滴落寞凝聚在眼角处,顺势滑落脸颊,只空余一道泪痕。
“痴情郎呵。”
这一句,不知是他在嘲讽白弦衣,还是在嘲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