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豪华轿车疾驰在沿海公路上，夜晚的海无论掩盖了多少黑暗和恐惧，都远不及人心深处藏匿的万分之一。
坐在后座的阿雅慢悠悠卷起自己的裤腿，从里面拿出被挤破的装过血浆的小袋子，然后用湿毛巾擦拭着截肢部位沾上的血。
“大小姐，为什么要拿出那些资料？这样实在太冒险了。”开车的管家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阿雅。
“如果奕洺继续查下去，迟早也会知道是我，反正他歪打正着自己跟来了，我为什么不赌一把？”
“可……你这么对阮小姐会不会太过分了？”
“我为了救她搞成这样，居然还不想让我恢复记忆，她以为自己给伶姐出气就行了吗？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们，看她摆出一副圣人的样子就想吐！”急躁愤恨的阿雅把毛巾拧成一团。
其实坠楼事件发生后，伶姐就患上了严重的忧郁症而且还不愿配合心理治疗，但自从维珈答应来看阿雅之后，她的病情就渐渐有了起色。
伶姐把维珈当作发泄憎恶的对象，别墅里的人都知道，包括阿雅和老爷子。
因为大家心中有数，所以这件事在谁看来都成了理所当然。虽然老爷子和其他人会上来劝阻，但一般都是在被伶姐打完之后。
“大小姐，你恢复记忆后每天都不开心吧。”
“换了你能开心吗！”阿雅白了管家一眼。
“我记得你恢复记忆前，虽然偶尔也会因为腿的事伤感，不过却还是对生活充满希望，这些你都没忘吧。”管家皱了皱眉头，“我觉得，她不想你恢复记忆大概是不希望你像现在这样。”
“你烦不烦！别再跟我说她的事。”阿雅叛逆的把毛巾砸到管家头上。
“那说小姐你吧，报了仇就真觉得痛快吗？”
阿雅想过原谅，可每次看到那双已经不能叫腿的东西都会让她无比痛苦，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在恢复记忆的那个时刻开始扭曲。
因为她们是挚友，也正因为是千金难换的挚友，所以才了解她的弱点，所以才能用最狠最绝的方式准确戳中她。
报复的快感是前所未有的痛快，可报复的结果又是一辈子的不痛快。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阿雅给不了自己结果，更给不了管家答案。
送走维珈后祺寒就暂时把据点设在了阿銮家，一来这里的地理位置比较方便，二来也能堤防他再次被泽瑰利用而陷入危险。
从奕洺那拿来衣服，祺寒就马上回阿銮家洗了个澡，然后就像过去的几百年一样去扮演好骑士的角色。
只是还没到阿雅家，就看到维珈的车正马里全开地在路上狂飙。他来不及多想就跟着去了学校，楼顶发生的事自然也看得一清二楚。
不管有多担心，也不管有多想去给她拥抱和安慰，祺寒都还是抑制着冲动。只能傻站在天台角落的阴暗处，只能看着她颤抖的身影心如刀绞。
他怕自己的出现会再次让她想起那个恐怖的夜晚，他已经不想再看到她因恐惧而崩溃的样子。可他最怕的，还是维珈在看见自己的瞬间会露出惊恐的模样。
不知这样站了多久，祺寒才想起小蔓的存在。
最近小蔓身边多了个叫伊彦彬的人，虽然没查出他有什么问题，不过介于阿銮的前车之鉴，祺寒还是不太放心。
可笑的是，无论在心里念叨多少遍小蔓的安危，那骨干交错的双翼都还是纹丝不动，仿佛被某种无形的线牢牢缠住。
为什么绯儿的转世要是小蔓？他是多想能理所当然的留在这让人放心不下的女人身边，而不是总被她用小蔓将自己拒之千里。
挣扎再久，最后还是只能B自己转过身，B自己快点离开这个地方。谁知就在要走那一瞬，身后突然传来奇怪的闷响，像是头用力撞在墙上的声音——
一下！
两下！
什么小蔓、什么恐怖的夜晚，祺寒此刻全都抛到了脑后。他只知道这个女人老是做蠢事，奕洺也好、阿雅也好，一件件全都蠢到了极点。
他冲过去用手掌挡住维珈后脑，扫了一眼那双已经伤痕累累的裸脚，然后把视线停在了奕洺留下的掌印上。
在看到奕洺打这一巴掌的时候，祺寒的心都揪了起来，他从不知道打耳光竟有这么可怕。他无法想像，之前在墓园自己居然差一点就对她做了同样的事。
维珈根本没有发现祺寒，还保持着刚才的样子，继续行尸走肉般不停把头往后撞，力气一次比一次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