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Y城时候,一诺已经彻底清醒,开始逐渐精力充沛起来,气色也好了很多。
江城一行人,带着强大的气场在飞机场里移动。来接机的王宏早已看到他们,并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江总……陈总监……梁总监……一诺……一路辛苦了。”王宏道。
一诺露出了个微笑表示回应,其他人都只是微微颔首。
一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便东张西望。江城心里有数,立刻紧紧扣住一诺的腰,边带着她往外走边道:“东张西望什么,也不看路,撞上怎么办?”声音很是严厉。
一诺挣扎地回头看了江城一眼,只能看到侧脸,但也可以猜测出他有点紧张,好像更多的是生气。
走到门口,冷风一下子迎面扑来,一诺一哆嗦就打了个喷嚏。江城的眉头不自觉就皱起来,松手给她紧了紧围巾,还把她外套上的帽子给她戴上。
“没事。”一诺吸了吸鼻子道。才说完,她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对着自己,闪了一下光,立刻回头看。
“一直心不在焉什么。还不上车。”江城边说边把一诺塞进车后座,随即自己也上了车。
车厢里。
“有点得寸进尺了。让他们撤人。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江城眯着眼睛,用西班牙语道。
“是。”梁熙立刻掏出电话开始发信息。
“这么蠢的人还好意思来抓新闻。”陈雪妩媚地笑道,那表情就让一诺以为她只是在消遣江城。
一诺突然想起什么,拿出电话,有一条信息,陈婉茹的,说等她到外婆家吃饭。
“我要去外婆家吃饭。”在他们三个停止交谈时候,一诺不顾现场有些诡异的气氛,突然冒出这句话。梁熙是微微屏住气息,陈雪看了看一诺,恨不得立刻把她拽过来坐好,警告她别出声。
江城抿着嘴没回应。
她拉着江城的衣袖轻轻摇了摇。他抽手反握住她,“在哪里?”
一诺说了一连串地址,然后靠在江城肩上,看着窗外。
到了外婆家楼下,江城坚持送她上去,梁熙跟在后面一起提着在Y城买的东西和一诺的行李。
一诺在二楼就开始大喊:“外婆外婆。我回来了。开门。”
江城看着被裹成粽子一样的一诺,莽莽撞撞的孩子气摸样,满心疼惜。
外婆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接着是蹦蹦跳跳的下楼声,一听就知道是陈一霖。
“姐姐……”陈一霖一开门就扑到一诺身上。一诺立刻伸手抱住他,开心得哈哈大笑。
“你又重了陈一霖小朋友。先不闹,上楼啦。”一诺冲他摆着鬼脸。
“叔叔好!”一霖闹完发现一诺后面还跟着两个男人,立即礼貌的开口。只是这一开口后,江城和梁熙的脸色都不是很好,但为了维持风度,还是彬彬有礼地回应道:“你也好。”
外公外婆和陈婉茹都站在楼梯口,一诺看了鼻子有点酸酸的,上次回来也是大家站在这里等她,为什么自己每次回家都要如此大得阵仗呢,真是让人不省心。她走上前去,跟每个人都拥抱,“我回来了。”江城和梁熙则用恰到好处的方式跟每个人过招呼。
“姐姐哪个是你男朋友啊!”陈一霖突然天真的发问瞬间打破了原有的气氛。
“小孩子不要乱说话!”外公立刻教育道,但脸上的笑容却是慈祥不已。
一诺转过身,看了一眼江城,他也正在看她,深情的,冷酷杀伐的脸上是淡淡的笑。
“东西放这里就好。”一诺伸手去接他手中的东西,江城却移开手。“很重,我来。”那宠溺的样子任谁都看出来了端觅。
“那就都一起吃饭吧。晚饭都好了。将就一下。”陈婉茹是认得江城的,她知道,很多事情啊,都是命。
“不了。楼下有朋友在等我们。”江城礼貌拒绝,梁熙在旁边点头。
“白白。”一诺毫不客气,笑着挥手。
“一会要不要来接你,送你和阿姨回家?”江城边拉下一诺还带着的帽子一边道。
“不用的。回头我给你电话。”一诺拉了拉江城的手,毫不避讳。
“恩。”江城和梁熙跟所有人打完招呼,就离开了。
除了陈一霖以外,一家人心里的担心终于落地了。一诺走后,整个Y城鸡犬升天,顾永成和邱达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顾毅的事情他们多多少少也听了一些。尤其是那些一诺没有消息的时候,他们更是担心。现在看来,好像不是他们想的那样的。
“诺诺啊……这次是到过年都不走了吧?”饭桌上,外婆问道。
一诺心里沉了沉,虽然,她是爱江城,江城似乎也真的爱她。但是,不知道之前的那些约定……
“我回来给林岚当伴娘,正好江城他们回来办事情。”一诺比较委婉地回答道。
“诺诺啊……女大当嫁了。人家林岚都结婚了,你也要快点。”外公语重心长道,很明显意有所指。饭桌上的人都等着一诺自己交代事实。
“你们连这都看不出来,我姐姐喜欢那个冷面金刚。”陈一霖老气横秋地数落着在坐得大人。
“……”全桌人顿时无言,然后相继都捧腹大笑。
“诺诺。你年龄真不小了,要认真一点。”大家都说过嘴了,舅舅终于也忍不住发话了。
“陈一霖钢琴学的怎么样了?”
“你别换话题。”外婆详装生气,这是非得一诺交代清楚不可了。
一诺深深呼吸,然后一鼓作气:“是。我跟江城在一起。”
随即,全家人都不说话,只有不在状况的陈一霖在大口大口吃着他喜欢的肉松。
外公沉吟了一下,道:“……诺诺,我们肯定是觉得自己家的孩子最好。但是你确定这样一个人自己管得住吗?”
前段时间Y城没个安宁,江城的名字也算妇孺皆知了。消息肯定是正面和负面都有的,那样一个翻云覆雨手段用尽的人,真的不是他们这样一个普通中产阶级家庭可以高攀得起的。
陈婉茹看了看一诺,始终没有说话,之前江城在家里吃饭,她看出来他对一诺是真的好,但在看了这么多关于他的报道后,就算她自认眼睛再毒辣,都没了信心。再加上顾毅这个前车之鉴,心里是真的不愿意了。
“顺其自然。”一诺心里乱乱的。
“你看你跟顾毅,那么小就天天一起,我们大人也不是不知道,最后还不是……哎……我们不求你大富大贵,但一定要平安幸福。不然啊,我这个心里不会安定。”外婆也站在外公那边,一诺张了张嘴,终究是没反驳,只是安静地吃着饭。
饭桌上的气氛越来越沉,只有偶尔餐具碰撞发出的细微声音。所有人都在撕扯和挣扎,三年前家里的那一场灾难耗尽了陈一诺所有的力气,也让这个家伤筋动骨。一诺是就算舍不得感情,也能将事情做得冷绝的人,他们不想再逼她一次,更不希望她不幸福。江城,在陈家看来,实在不是一个好人选。一诺知道此时此刻所有的人都如一张绷紧的弦,随时会断,她是绝情离家出走三年,但不代表自己不在意他们,她希望自己的选择是被祝福的。当下,自己坚持他们断然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往后怕是让他们心里更不好受。她不要所有人对她心怀愧疚,也不要所有人对她小心翼翼,一次两次的说走就走已经到了他们的心里能够承受的底线。一切都够了。应该到此为止。
一诺放下筷子,用平稳无绪的声音道:“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但是我相信这是我这辈子的最后一次机会。至少以后不会有人比他对我更好。若他看重门第,我断然看不上他。我在他身边三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有数。你们放心好了。”
“诺诺啊……结婚和谈恋爱不一样啊。”陈婉茹劝道。
“我们还没想到结婚。”
“……”
“这次我真的不是赌气。我知道你们担心我,怕我不幸福。门第这种东西,他若在乎,我断然也看不上他。更何况我不用靠他活下去。他对我真的很好,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人,但结婚这个事情我们现在是谁都暂时不考虑。”一诺表情认真如同在进行一场谈判般。
大家看一诺态度如此坚决,想开口但也不懂该说什么,的确是他们了解的江城都是从报纸上、网络上、电视上来的,真实的人是什么样的自己并不清楚。全家人都很清楚,顾毅和一诺之所以会有今天这个局面,陈婉茹是有很大的责任在。所有人为守住这个秘密,一起痛苦,是真的不希望一诺放弃她自己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幸福。
既然沉默,那就算默认了。即便这样,一诺心里依然如万面战鼓擂响,又乱又烦。
她发了一个信息给江城——城。你愿意跟我一起做普通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