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一诺又试探着问了一声。
“顾毅！你管我跟谁在一起！你就是一个靠女人给你戴绿帽子活下去的男人。懦夫！”
“……”一诺不自禁身体一顿，之前的笑容僵硬在脸上，随即慢慢垮下。
“当年陈一诺的妈妈把账本全寄去纪检的时候，要不是我求我爸出手相救，你爸牢底坐穿都是轻的。你忘了你爸在牢里落下多少病根了是吧？你不是恨她吗？你不是再也原谅不了她吗？”
“……”一诺咽喉气息滚动，抑制不住地身体轻颤。抬头看坐在她对面的陈婉茹，这是她死都不会想告诉自己的秘密吧？这才是她会对自己跟顾毅在一起这件事情一点意见都没有的根本原因吧！这才是三年以后她从S城回来，所有人都对她小心翼翼的原因吧！因为她心里愧疚！
她跟顾毅错过那三年，最终什么都错过了。那三年，她在S城何其恨，何其痛。现在她终于熬过来了，什么都要尘埃落定了，才知道，原来她的生活本身就是一场闹剧。
“现在怎么了？几个月前她一回来，你连婚约都不要顾了。那婚约是我求你的吗？是你自己跟我爸提的！你要面子，我不要面子吗！是！我今天就是外面有人了你想怎么样！呵。顾毅呀。枉我耗尽青春，帮你，帮顾家。陈一诺呢？她做了什么！她妈妈害你爸被纪检查，你好了伤疤忘了痛还要去找她，好了，现在江城再把你爸送进大牢里去。还要顺便再拉进我爸。你命好，哄着陈一诺去求江城了，那时候你怎么说的？你说你会让一诺一起把我爸救出来的！你做到了吗！她为了当掉她外婆给她的玉镯的时候，你不是说她活该吗。你利用她，明知道江城不会松手，还让一诺去求江城，说是她欠你的的时候。你怎么说的？你跟我说我们要齐心协力让顾家和邱家东山再起，我们要好好过日子。现在呢？陈一诺这一回来，你这新伤旧痛就统统忘记了！你是没想到江城这么爱她是吧？没想到陈一诺竟然不是非你顾毅不可是吧！不管陈一诺她今天对你还有没有情，我告诉你！我跟你没完！跟陈一诺也没完！”邱洁的声音锐利而愤恨。
“……”一诺几乎僵硬地维持拿着听筒的姿势，坐在餐桌前，胸腔因为深深吸气而扩张，睫毛一阵轻轻扇动过后，眼泪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流下来。
全部人都看着她脸色不停变化，最终颤抖着拿电话的手，情绪失控。
“诺诺。把电话给我。”江城伸出手轻声哄她，说着就要抽出一诺手中的电话。
一诺突然用尽力气，手指的关节都捏得发白。
“乖……把电话给我……”江城一边拍她的背，一边还在试图拿她手中的电话。
一诺突然起身，也不顾脚上的伤就要往外走。
江城眼疾手快，及时把她控制在自己怀里。然后，一手紧紧揽住她的腰，一手抚着她的头发，低头吻在她额头上。“乖……别激动。我在。”
一诺出乎意料地没有挣扎，只是紧紧握着手机。她本来没想挣扎，也没力气挣扎了。
“邱洁。感情是不能勉强的。”邱洁说了这么久，顾毅终于出声，真是符合他性格的一句话。从来推卸责任，把自己抹得一干二净。
“我们有感情吗顾毅？这么多年，你心里真的有给我留过位置吗？无论我付出了多少，你的心里都没有为我想过哪怕一点点……我一定会让你后悔，让你后悔自己从来没有认真看过我，爱过我。”邱洁的声音依旧尖锐，却透露出悲伤和绝望。
“邱洁。我会补偿你。只要你同意离婚。”
“哈哈……离婚？补偿我？顾毅。你有什么可以补偿我？你拿什么来补偿我的青春我的家族我付出的感情？你补偿得起吗！”
“林岚他们和江城、陈雪的关系很好，或许，他会再卖一诺一个面子的。邱洁。事情到现在这个地步也不是我愿意看到的，你敢说你爸爸自己没有过错吗？如果他是干净的又怎么会呗江城抓到把柄？”
一诺突然伸出一手，搂住江城的脖子，脸埋在他胸前眼泪流得更凶了。顾毅，如果那么多年前，我知道你本性如此。你何德何能，能伤我如此深，能让我爱上你！
江城收紧环着一诺的双手，下巴抵在她头上，轻轻摩她的头发。却不忘记看一眼自己手心里电话屏幕上，梁熙传过来的信息。
“顾毅。你知道吗，江太太一张脸别说Y城，就是在伊拉克都是通行证！呵，你去求陈一诺就好。你去求陈一诺呀！只要你求动她，我就签字！”
“好。”顾毅回答得倒是干脆。
一诺终于颤抖着手把电话摔出去。痛哭出声。再也无法顾及全家人谁在担心。
原来她之前所有的痛苦一环扣一环，总不会有解脱的时候，是因为他们所有人，都选择了把自己抛弃，都把自己的一番心意当做利用的工作。
只是，你们的痛苦是痛苦，难道我的痛苦是甜的吗？
一诺心里大恸，紧紧抱着江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江城又心疼又上火。轻轻拍着一诺的背，哄她，安抚她。虽然他不动声色，眼里却是一片熊熊怒火。
梁熙已经把电话录音搞到手，并且大致告诉了她电话里的内容。其实很多事情，他知道的一诺作为当事人还不见得知道，而今天这个电话，竟也让他大开眼界。
除了陈一霖被关进了房间里，餐厅里的所有人都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心情全无。陈婉茹把一诺甩在地上、电池都掉出来的电话捡起来，重新装好，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
“诺诺……”她坐在江城旁边，拍拍一诺的手臂，很是心急。
“别碰我！”一诺声音嘶哑地用力道，不留余地甩开她的手。由于突然用力过猛，她一阵咳嗽呛得整张脸发胀。
“诺诺！”江城担心不已，害怕她情绪反应过度这样折腾下去会受不了。一边抚她的背，一边紧张地看着她。
所有人被一诺这样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随即都有了些预感——一诺怕是知道什么事情了。
“诺诺。我们进房间好不好？”江城知道，那些曾经如利剑一样剜掉一诺体肤的事情，今天算是水落石出，让她都知道了……在他一个旁人看来，她这样三年煎熬都是枉然，何况她自己，该要有多不值多愤恨。
“楼上阳台有一把一诺的摇椅……”外公赶紧跟江城说，顺便还指了路。
阳台上。江城把一诺放在摇椅上，自己坐在边上的凳子上，帮她轻轻地摇着椅子，等她。
一诺一言不发，两眼没有任何焦距，她一会儿眼泪肆意，一会儿又安静下来。只是，眉心始终没有舒展过。
冬夜里的风刮得很有力道，江城把外套盖在一诺身上，一手捂着她的双手，怕她受寒。
不知道多久，一诺累了，便睡着了。江城把她抱到楼下。
一家人依然坐在客厅里，只是气氛僵硬。很显然，大家都还没吃饭。
“你们先吃饭吧。一诺睡着了。”他边说边把裹着一诺的衣服往上扯，遮住她小半边脸。
江城总是这样，一诺在自己怀里的时候，更是不得旁人觊觎，谁都不行。他不愿意除了他以外的人看到她闭着眼睛睡觉的样子。
“把诺诺放到房间里去睡吧。”外婆对江城说。
他虽然心里不太情愿，但看外婆似乎是有事要说，最终还是点点头，跟着她进了房间。帮她把被子液在下巴，拨开她散落在脸上的头发，一张小巧的脸，似乎一下子就瘦下去了，脸色也这么差。要出房间的时候，江城还不忘回头看了她一眼。
“外婆。别关灯。”江城立即制止了外婆要关灯的动作。
“……”
“她怕黑。”其实一诺从来没说过怕黑或者是怕一个人。相反的，她很独立，可以算的上是独当一面。只是这种时候，江城怕她醒来时候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会孤单，会失望。
客厅里。
江城坐在沙发上，手肘撑在沙发扶手上，修长的手指抵着太阳穴，等着看他们要说什么。
梁熙的信息还躺在电话里，连他都不禁要去想一诺在这么多人的心里面究竟算什么呢？你们摆着一副爱她的样子来说话，做事，让她为难苦恼，让她犹豫不决。而事实上，所有人都在算计她这个傻姑娘。
他已经不想再去计较一诺究竟是因为错过了顾毅哭，还是因为顾毅和陈婉茹都这样伤害过她而哭。他只希望，所有人能够警醒一点，用最好的方式和态度来面对这样伤痕累累的一诺，不要让她再伤心难过了。
“江城。”陈婉茹艰难地开口。
“……”江城应声回头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