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雷声滚滚,狂风大作。
小旗官将差房的窗子掩上,又被狂风给吹开,只因那木闩坏了。
叶景一倒是坦然自在,双手作枕,翘着二郎腿躺在木榻上,管他是风是雨。
“总旗,这窗关不上,雨要打进来的,会很容易着凉的。”小旗官是没了辙,跑来他榻边向他求助。
他正睡着安生,不想被人吵扰,便翻了个身继续悠哉悠哉的睡。
一阵风刮的雨斜斜的打进来,小旗官手忙脚乱之下,不慎打翻了杯盏,摔碎在地,叶景一听着一个激灵,吓醒了,坐直了半个身子瞅着他。
他蹲在地上去收拾碎杯,又不慎被划破一个口子,流出鲜红的血来。
“你看你,小旗,你捡个杯都能把手伤着。”叶景一拿来干净的布条,又拿了止血的药粉,递给他,让他处理伤口。
见那窗外的雨打进来,他便寻思着从地上抱来一团稻草,堵在窗口处,堵住了风雨。
做完了这些,他拍拍双手的灰尘,准备去睡觉。但见小旗官心事重重的包着手指。
叶景一半眯了眯眼,上榻侧首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蓝羽面色沉重的来差房叩门,小旗官一夜未睡,起身开了房门,道:“副使,有何事……”
蓝羽凝重的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道:“阿丁,你娘出事了。”
小旗官的脑子“嗡——”的一声,他疯了般的激动问道:“我娘!……我娘她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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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干锦衣卫到达现场之时,尸体已经开始腐臭,一夜的闷雨过后,血迹冲淡不少。死去的妇人脸上生出尸斑来,双目狰狞的睁着,死不瞑目。
妇人的死法很是怪异,她的胸口三寸处以桃木剑插着,但按照伤口的伤势来看,凶器并非是此桃木剑。除此之外,她的脖颈后头,枕着一块木牌,翻过来一看时,上头写着字:坤。
是周易八卦中的坤卦……!叶景一的脊背阵阵发凉,他又是一番检验。
妇人的舌头抵在上颚之间,显然不是窒息而死。舌头唇部都完好,指甲指腹无异常,腹部未隆起柔软不坚硬,也不是死于中毒。
脖颈处没有勒痕,手腕胳膊腿部也没有伤痕,头上有一道被重击的伤口,血深红已干,有蚊虫在头部盘旋,恶臭味与血腥味蔓延。
胸口的伤口,猜测是以一把利器刺穿致命,但周遭并无凶器遗落,只有这虚假的凶器,桃木剑。
妇人的右脸,被锐器刺出一道血痕,仔细看时,发现是一个字,一个“坤”字,同她身旁所放的坤卦相同。
按照尸斑的程度来看,妇人已死有三个时辰,仔细推算,约莫是夜里子时遇害。
衙门的画师将妇人的死状绘画了下来。
最离奇的是,一场大雨,周遭当有足印,只是他们比对过,这里现场除了他们的足迹,便没有其他任何人的足迹,包括这妇人的,天底下不可能有人如鬼魅一般,不留踪迹。
小旗官撕心裂肺的哭喊:“娘!娘你醒醒,看看孩儿啊!娘——”
蓝羽沉默着拍拍他的脊背,叶景一握紧了拳头,道:“我一定会帮小旗找到杀害他娘亲的凶手!”
他又蹲身检查妇人胸口的伤口,忽而眼睛亮了亮,他不动声色的掩饰下来。
周遭完全没有任何的印迹,凶手就像是鬼魅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来时也不留痕迹,凶手的杀人目的与动机也不得知,小旗的娘亲又为何三更半夜出现在此处。
隆七问道:“阿丁,你娘亲平日里可有得罪过什么人?”
“没有……我娘她生性朴素,为人老实,与各方邻里相处融洽,从不与谁人争执。她没有得罪过任何人,也从来没有人针对过她。我娘怎么会……”小旗官声音沙哑,掩面痛哭。
叶景一与蓝羽对上了眼,他狐疑道:“昨日,那丫头的师父忽然说在西南方向,夜里子时会有一场血光之灾。他的八卦罗盘上显示的是坤卦,正指西南。而今日早,便接到猎户报案,小旗的娘便惨死在了此处。她的身旁,正有一张带血的坤卦。”
他将地上的坤卦拾起,紧紧的皱着眉。
蓝羽道:“这只能说明那老丈算无遗策。”
叶景一却冷下了声,道:“可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巧合?我看八成此事同那丫头的师父脱不了干系!副使,我们去将人抓过来审问审问便知!”
“景一兄弟,你且不要冲动……”
“副使!”
两厢僵持,小旗官忙揩了去脸上的泪,心如死灰的劝着,不希望副使和总旗因为他闹出矛盾来。
蓝羽犹豫了下,道:“好吧!那你去吧,只不过要好手好脚的将老丈带来,千万不要鲁莽行事。老丈身子不好,还在病着。事情真相没有出来之前,不要轻易做下结论。”
叶景一迅速的离开现场,一路打听神算子辛老爷子的名号,得知他家在何处。
辛落儿正在院子里头熬药,以蒲扇轻轻缓缓的扇着,坐在那儿有些小困,便打了个哈欠。
一睁眼的功夫,便见一抹熟悉的少年身形,直直的走来,带着隐隐的怒气。
她转了圈眼珠子,拦在他的身前,阻挡他进门,叉着腰质问道:“你来我这儿做什么?你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的?看你一脸愤愤的样子,该不会是气还没消,今日特意过来找茬的吧!”
叶景一拨开她的人,直接了当的走进院子内,就要往屋里头去。
辛落儿再次张开手,不让他进,道:“你说清楚了!来我家做什么,为何要闯进来!你倒是说话啊!你若不说,我死也不放你进去,还不知你意欲何为呢!”
“臭丫头,你赶紧让开,出人命了,我没时间跟你多解释,你师父呢?我要带他去一趟北镇抚司!”他低头正对着她的眼睛,可他却没了往日的假不正经,满是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