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一番遭遇几乎都已经算得上是柳依依人生当中最突如其来的事故了,在此之前她哪里经历过任何变故?连每天要吃什么,要走几步路都在头一天安排得明明白白,日子就是这样按部就班,没有横祸,也没有惊喜。
惊喜?
她怎么会这么形容这件事?明明……应该是一场灾祸才对。
要是没有章台的话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听说上去找他们的人到现在都还没有全部回来。
章台。说起这个人,也是她在之前的人生当中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人。
她之前的人生当中,遇到过的人板着指头都能数地过来,父母、任安、任安的父母,以后她的人生之中也只会有这几个人。当然那些一面之缘的顾客不算,她说的是在她人生之中留下印象的。章台显然是一个不速之客。
想到这里房门突然响了,也不知道她当时是哪根脑筋没搭好,一瞬间竟然还以为是章台来找她了,直到守在门外的小丫头喊了一声“夫人到!”心情简直一阵此起彼伏。
她母亲果然是不亲自来问她一声玩得怎么样就觉得这一天过得不圆满,饶是这样女儿差点出事,都不先问问身体有没有事,仍然是老生常谈的那一句:
“今日玩得如何?听说出了点意外。”
差点都回不来了,还叫一点意外。母亲啊,自己这可都是为了讨您的欢心啊!
“山上雾大,和礼敖迷了路,好在遇到当地一好心人,将我们都带了出来。”
“那就好,可答谢过人家没有?”
“我说要送他金银珠宝,可是他不要。他说让我先欠着,留待他日再还。”
“先欠着?”她母亲年轻时可也是个心怀天下的女子,后来嫁了人才慢慢开始相夫教女的,但不管人际交往还是任何别的方面都能一把抓,有时候父亲都得时常听她的意见,所以才能教出像她这样的女儿,“若是想要金银珠宝也就罢了,我们这样的家庭也有这样的条件,只恐怕他是有别的心思。”
“他能有什么别的心思?”
她母亲没回答她,生怕是吓着了单纯的她,温和笑道:“没什么,能有什么,统不过是要钱要势要人,我们给得起。你还没告诉母亲,今日玩得如何呢?”
她母亲看来是非得问出来不可,出了这档子事还一心要问,而身为一个孝顺的女儿柳依依也是没办法,只能诚实道:
“倒是有些不一样的,我似乎对婚姻又有了新的看法。”
“哦?”
“我想婚姻也不全是相敬如宾互相扶持吧,有时候,也需要其中一方去多照顾一下另一方。一个人单独的时候是一个完整的个体,朋友、同事之间的相处,是个体与个体之间的互帮互助,但是婚姻有些不一样,人的一生与伴侣相处的时间最长,势必暴露出自身的缺点,展现出一个不那么完整的自己,婚姻关系是让我们合二为一,互相弥补,共同经营一个家庭。就像母亲与父亲一样。母亲,你之前也是一个独当一面的女人,父亲娶了你之后便退居二线,是为了让我们整个家庭变得更好不是吗?”
“你父亲那人,顾前不顾后的,要不是我时时给他兜着,这个家早不知道怎么门可罗雀了。”
听到这里柳依依便乖巧地笑了,这不就证明了她说的是对的吗?
这回她母亲总算露出一些与平时不同的欣慰的表情,慈眉善目的样子,一点也瞧不出来曾经也是一呼百应的女强人。
“迷了路,倒是没什么,人只怕迷了眼。依依啊,你与礼敖的婚礼只剩下半年,在这之前,你可一定要看清啊,若有遗憾,早些弥补还不晚。”
她哪来的什么遗憾?虽则意识到了一些婚姻的面目,但和任安一起改善改善不就好了?他那么聪明,也会听自己的,毕竟他是最合适自己的对象,除了任安之外没有更合适自己的人了。
之后柳依依就向任安提出了她对婚姻的新的看法,任安果然赞同她的观点,并且善于学习,很快就又成了她心目中一个完美的未来丈夫,直至三个月以后章台在柳记胭脂铺门口报出了自己的姓名,并扬言要见柳家大小姐。
柳依依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倒是轻松了一下,这样也好,他自己过来了,也省得派人上山,后来她才知道这叫迷谷山,是个人就得迷路,这下也省得折腾下人了。
她先是让人把章台请到后院,刚寒暄过后,她父母也知道了消息,非要亲自来感谢小女的救命恩人,于是章台就又被请到了正厅。
柳老爷柳夫人二位手下对章台以一人之力救了他家的女儿和未来的女婿表示诚挚的感谢,柳老爷是读过书的,柳夫人出身名门也是念过书的,后来下海从了商,人际交往这一块可谓是引经据典、迂回流畅,任凭是什么人都能被他们夸得舒舒坦坦、飘飘欲仙。
唯独这章台倒不知道是假傻还是真精明,说出的好话都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不仅得不到回应,连张笑脸都没有,二老说着说着就没了趣,只能问问他今日到底是为了讨要什么赠礼而来他们府上的。
“老朽看章少爷英姿飒爽,想来是心中已有了所求之物,不知是为求什么而来到敝处,老朽必将拱手奉上。”
听到这话,章台才终于算是说出了第一句来到这里后有内容的实话:
“我想要的,是府上的至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