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风藤镯（5）
师爷乐得如此，他倒是有孩子，可是那是个没意思的男娃娃，一点都不好玩的，哪里比得上毓大人家的妹妹，粉雕玉琢，扎两个小髻，一笑就像极了从年画里走出来的小玉女。
所以照顾毓大人家的妹妹，根本不是任务，而是福利啊福利！
今儿个又正好是灯会，小毓秀穿着一件红彤彤的袄裙就来了，两个小髻上都挂了铃铛，她又不肯好好地走路，不是跑跑跳跳的就是见人就让人家抱，小铃铛挂在头上无时无刻都在响。毓梁被缠烦了，赶紧叫了师爷求救似的让他带着自己妹妹去玩一玩，要是再不把这个小东西打发走啊，自己怕是一个字都看不下去了。
师爷领命，就又在一众人艳羡的眼光中抱着小毓秀出了门，神清气爽，脚下生风，把身后那些要不是没娶媳妇儿就是没生孩子的年轻衙役都快嫉妒坏了。
哼，就看着吧，等自己也有了孩子，大人也把毓秀姑娘给自己抱，看他还能这么得意到几时！
师爷抱着小毓秀这就来到了街上最繁华的一段，小毓秀是天生喜欢热闹的，看着那些灯啊彩啊的就移不开目光了，于是本就是高个儿的师爷就干脆把小毓秀放在了自己肩膀上，让她能够把风景一览无余，做人上人。
小毓秀一下子看到自己变得这么高，所有人都只能仰视她，高兴得更加笑个不停，满天都是灯彩，她小小的眼睛里都快装不下了。
前面有一座桥，人们在上面来来往往，桥上挂了许许多多的花灯和彩带，小毓秀还不太认字，但是好奇心相当之重，指着彩带上面的字问驮着她的师爷。
“师爷哥哥，这些彩纸上写的都是什么呀？”
“唔，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师爷虽然认字，但是有点近视，眯着眼睛艰难地在一片灯光中辨别上面的字。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嗨，这都是那些小年轻们写着玩的，我们毓秀姑娘认识这些还早得很呢。”
“为什么早？我哥哥说，学习什么时候都不嫌晚，也什么时候都不嫌早！”
毓秀低头揪师爷的头发，师爷年纪不大，不过脱发问题已经很严重，再被毓秀这么一揪，又是痛又是心疼，赶紧向小祖宗求饶：
“哎呦我的小祖宗，您能不能先放过我可怜的头发？它们可没剩下多少啦……”
毓秀这才满不心甘情愿地松开了自己肉呼呼的小爪子：“我不管，师爷哥哥你教教我，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师爷生怕这头顶上的小活菩萨一发威，自己仅剩的这几根头发就保不住了，哪里还管得了就她这年纪能不能听懂，赶紧从善如流地先应承下来：
“好好好，你听我跟你解释啊，这就是说呢，有两个人，之前从来没有见过面，可是这一见到面呢，就有一种曾经见过面的感觉，他们俩见面的这短短一瞬间啊，就抵过了那些日日见面的人。”
“然后呢，还有后一句呢？”
“这后一句啊，则是说，大概也只有将我的这颗心，换做是你的这颗心，你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小毓秀这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虽然没有再扯师爷的头发，但是拿胖乎乎的小手指直戳他的脸颊：
“羞羞羞，师爷哥哥不知羞啦……”
“什么我就不知羞了？”
师爷简直要被这小祖宗气死了，偏偏气得又不能发作，只能拼命解释：
“我是在说这句词里的两个人，这不是让你好听得懂吗？”
小毓秀嘟了嘟嘴，师爷看她样子可爱，再气也就气不到哪里去，一只手往上伸捏了捏她凸出来的脸颊，笑道：
“不过天底下人谁不喜欢我们毓秀姑娘？偏偏我们毓秀姑娘这么傻，将来还不知道有多少傻小子喜欢上你，也不知道多少傻小子的心要伤在你这里，唉，师爷哥哥我可真是……期待啊……”
小毓秀虽然小，可也早就知道害羞了，听师爷这么一说当场就捂住了自己的脸，气鼓鼓地拿自己的小脚踢他：“师爷哥哥坏，我以后再也不要你带我出来玩啦！”
师爷眼看自己总算是占了上风，高高兴兴地快走了两步，故意把肩膀上的小毓秀吓得直喊，他倒是高兴得很，又仗着自己腿长，一会儿就跑出了老远。
“不让我带你出来玩？那我就把你抱去卖掉！”
师爷带着毓秀跑了半天，开始时倒是兴高采烈的，不一会儿就没了力气，只能把小毓秀抱了下来，呼呼地直喘气：
“唉，年纪大了是真不行，逗孩子都没力气，哎？前面有个馄饨摊子，要不我带你去吃碗馄饨？”
毓秀傲娇地噘着嘴，知道自己这就算是赢了，站在地上扬着小下巴哼道：
“行吧……”
师爷一边喘着气一边连连朝她鞠躬：“谢谢毓秀姑娘，走……”
不过今天可能还真是师爷流年不利的日子，吃完了馄饨才发现自己压根没带钱，这可怎么办？问了问老板能否赊账，老板看了师爷一眼表示不行，师爷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把小毓秀压在老板这里，自己赶紧回衙门拿钱。
“毓秀姑娘，你好好呆在这里，我去去就回，你别害怕啊。”
毓秀小不点儿自己倒是一点都不担心，翘着小腿坐在椅子上一边喝馄饨汤一边看着他：“去吧去吧，我等着你。”
在自家大人、毓秀姑娘的哥哥的管理下，这里的治安问题反正是用不着担心的，师爷又嘱咐了毓秀几句，赶紧地跑回了衙门，留下毓秀一个人呆在馄饨摊上。毓秀又是个谁见谁爱的，馄饨摊上的夫妇很快就和这个小姑娘逗了起来，只不过今日生意多，并不能时时刻刻看着她，等她喝完了碗里的汤，就嘱咐她先去边上坐一会儿，她那没带钱的粗心哥哥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小毓秀于是就在边上百无聊赖地坐着，也没有人注意到这么个小不点，她就一个人玩，玩了半天，才总算有人打她身边走过，走到她身边还堪堪站住了，小毓秀好奇地抬起头来，这就看到了一个人。
这一看，她才好像一下子开了窍，陡然明白了刚才师爷告诉她的金风玉露，告诉她换我心为你心，到底都是什么意思。